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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一只穿红纱衣的洋娃娃,与一只照相架子。
珉珉取出洋娃娃,介绍给继母:“桃乐妃。”
“为什么选这个名字?”
“绿野仙踪的桃乐妃,这是她的小狗吐吐。”
“我明白了,”谷家华点点头,“这张照片里搂着你的是谁,你母亲?”
“不,这是苏伯母,”珉珉用手指揩去相架上灰尘,“我的朋友。”
“没听你提起过她。”
“苏伯母已经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她放下相架。
谷家华一愣。
珉珉却说:“我想把这箱子搬到宿舍去。”
“当然。”谷家华没有异议。
珉珉把箱盖合拢。
谷家华见没有事,便轻轻离开她的房间。
第二天,吴豫生问珉珉:“见过大凌小凌没有?”
“他们不愿意去外国。”
“是吗?”
珉珉忽然说:“不是每个小孩都喜欢过外国生活。”
谷家华抬起头来,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他们两夫妻都不出声。
下午,珉珉经过旧书房,看见继母手拿一幅图画,站在梯架边踌躇。
梯架是工人带来漆油漆用的。一半墙壁已被漆成奶白色,房间非常光
亮。
谷家华分明想把这张画挂上去。
珉珉看着她。
她笑着对珉珉说:“来看看我画得怎么样?”
珉珉有点儿意外,她还是个画家?
“这是我大学期间的嗜好,后来专攻商管,把美术荒废良久了。”
珉珉接过那张水彩画。是的,现在她是吴宅的女主人了,屋子里渐渐
添增她的品味,她的物件。
珉珉说:“我帮你挂。”
“钉子已在墙上,今早工人凿了半天。”
就是钻墙声音把珉珉吵醒。
珉珉伸出左脚踏上梯架。
“架子可牢靠?”谷家华问。
“没问题。”
珉珉攀到顶,打横骑在上面,把画挂钉上,“有没有斜?”
“左角请移高两公分。”
正在这时候,“唿喇”一声,梯架忽然倒下,珉珉小小身体往左直角堕
下来。
谷家华本能地闪避危险,说时迟那时快,“轰”的一声,珉珉结结实实
摔在地下,不能动弹。
谷家华惊得呆了,一时间没有反应。
吴豫生闻声扑进房来,“珉珉,什么事?”
他扶起女儿,珉珉额角渗出豆大汗珠,一嘴的血。
“什么地方痛?”
“手臂。”口齿都不清了。
“你别怕,我马上送你进医院。”
吴豫生用毯子裹起珉珉,取过车匙。
谷家华颤声上前,“让我来开车。”
吴豫生点点头。
他坐在后座,打横抱着珉珉。
往医院不过十分钟路程,他们觉得十个钟头都驶不完。
谷家华充满内疚,急得落下泪来。
抱珉珉入急症室,医生略作检查,笑着对面色死灰的吴豫生说:“她撞
跌一颗犬齿,还有,左臂折断,要打石膏,来,照了爱克斯光再说。”完全
不当作一回事。
谷家华松下一口气,坐在长凳上抹汗。
珉珉要在医院住几天。
两夫妻经过一番折腾,已经憔悴不堪,甫步出医院,在门口碰见陈晓
非,她瞪他们一眼,连招呼都没打,匆匆进去看珉珉。
谷家华疲乏地对丈夫道歉:“对不起。”
吴豫生轻轻说:“你亦是无心之失。”
“我不该叫她挂那幅图画,但我看她很想帮忙的样子,不能拒绝她,总
而言之,左右为难。”
“珉珉没事,你别多心。”
谷家华深觉乏味。
“哪家孩子没有意外。”
谷家华胸口一阵闷,呕吐起来。
回到家,刚想休息,陈晓非来敲门。
吴豫生说:“我来应付她,你且休息。”
陈晓非进门来,当作自己家一样,取了冰水喝,一边抱怨姐夫。
“这是令媛的门牙,是恒齿,以后都长不回来,你们把她怎么了,还有
什么粗工要叫她做的,我来替她可不可以?”
“晓非,你别误会——”
“胳臂都断了,有什么误会?”
谷家华苍白着脸走出来,“晓非,这是我们家之事。”
晓非见是她,怒火上升,指着她说:“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产业,我随时
可以控告你虐儿!”
谷家华分辩,“那是一宗意外。”
“你自己为什么不爬梯子?”
“我怀了孕,不然我不会迟疑!”
陈晓非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沉默了。
过一会儿她站起来说:“珉珉出院后到我家住,不要与我争,她在这里
已没有地位。”
谷家华怒道:“原来是你一直灌输她这种不正确讯息,怪不得。”
“好了好了,”吴豫生站在两个女人当中,“大家都累极了,明天再说吧。”
他把晓非送到门口。
“晓非,你这一插手令我更加难做。”
“我迫不得已,豫生,那是我姐姐的孩子,我的亲骨肉。”
“我们日后再讨论珉珉的去留问题。”
陈晓非在门口呆半晌,终于说:“恭喜你,豫生,又要做父亲了。”
吴豫生沉默。
陈晓非开门走了。
吴豫生走到书房去,看到妻子托着头静坐一角。
过一会儿他道:“谁说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才怪。”
谷家华挤出一个笑容,“早知同居算了。”
本来没有这个人,也太平无事,好好地过日子,忽然娶了媳妇,亲友
要求就不一样,她要知书识礼会得做人,勤力生养,在家是个好妻子,在外
又能独当一面,稍有差错,众人便抱怨不已,像是被谁挡了财路似的。。谷
家华深觉滑稽。
吴豫生打一个呵欠。
“睡吧。”谷家华说。
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半夜,谷家华觉得胸口闷,她不想吐脏床,挣扎爬起,摸着进洗手间,
事后觉得口渴,便沿着走廊进厨房,托大没有开灯,拿着杯冷开水出来,踩
到不晓得什么,脚一交叉,她整个人扑倒在地。
谷家华觉得这一交摔得太重,浑身骨头像是要迸散开来,眼前金星乱
冒,她知道不妥,当时也不作声,但觉心灰意冷,只顾咬牙关强自忍痛。
吴豫生与女佣同时奔出来开亮了灯。
他扶起妻子,“觉得怎么样?”
谷家华手中犹自抓住玻璃杯不放,室内大放光明,她这才发觉踩到滑
溜溜像蛇似的东西原来就是先头放在珉珉房里的地毯。
她颤声间:“谁把地毯拿出来放在这里的?”
女佣满头大汗,“不知道,我没有动过它。”
吴豫生说:“别理这些细节了,我送你进院观察。”
谷家华拉住他的手,“在你们家,没有什么是顺利的吧,”她明白了,“运
程好像被一股神秘力量控制。”
吴豫生不回答,扶起她。
中午时分陈晓非才接到坏消息,她听完了,放下电话,良久不语。
然后她斟出一杯酒,喝一大口,穿上外套,开车去探访病人。
她带着一大束彩色缤纷的花,推开病房门。
谷家华躺在病床上正抽烟呢,见有人进来,怕是护士,骂她抽烟,急
忙间想收起违禁品。
晓非连忙说:“是我。”
谷家华松一口气。
晓非过去握住她的手,“别难过,有的是时间,生十个都可以。”
谷家华低下头,惆怅地说:“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我支持你。”
谷家华看着她,“珉珉支持我吗?”
晓非愣住。
“晓非,明人跟前不打暗话,我们都得看珉珉的面色做人是不是?”
晓非强自镇定,“你在说什么,她就算倔强刁蛮点,此刻也躺在医院里,
你累了,心情又坏,才胡思乱想,我同你一样,想做母亲想得发疯,我了解
你的失望。”
谷家华牵一牵嘴唇,刚想说话,一个看护推门进来,缩缩鼻子,闻到
烟味,呱呱叫起来:“谁,谁抽烟?”叉着腰,瞪着眼。
晓非连忙顶缸,“我,是我不好。”
“出去,你马上出去。”
晓非对谷家华说:“我明天再来。”
另一翼儿童病房里珉珉的左臂已打了石膏,她的同学莫意长正羡慕与
兴奋地在石膏上签名留念。
珉珉看到阿姨,忙间:“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一脸盼望天真,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晓非在床沿坐下,“珉珉,你继母失去了她的胎儿。”
珉珉一怔,“原来她怀孕?”
晓非点点头。
珉珉说:“她没有告诉我们,此刻她是否非常颓丧?”
“有一点儿。”
珉珉也很懊恼,“快乐的人才比较好相处。”
“不要紧,出院你到我家来。”
莫意长根本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就插嘴说:“吴珉珉不如到我家来住。”
她们都笑了。
待小同学告辞后,陈晓非轻轻问珉珉:“你同你父亲争吵过?”
珉珉抬起眼来,“没有。”
“记住他爱你。”
珉珉遗憾地答:“他再也不需要我,我在家里,越帮越忙,十分尴尬,
他们打算把我送到外国去呢!”
陈晓非安慰她,“现在不会了。”
“阿姨你怎么知道?”
陈晓非肯定地说:“他们已经知错,一定改变初衷。”
石膏还没有除掉,珉珉就到莫意长家去玩。
莫家住三层楼高的小洋房,每一代占一层,游泳池公用,要坐公家车,
每早九时正与十一时开出两次,逾时不候,吃饭也一样,准十二时与七时开
大锅饭,不出赝者自误。
珉珉啧啧称奇。
泳池里人头之多,也宛似公众康乐设施。
珉珉悄悄问意长:“你最喜欢谁?”
意长遗憾地说:“我只告诉你,我最不喜欢谁。”
“谁?”
“穿霓虹紫两截泳衣的惠长。”
珉珉一看,“她比你大许多。”
“两岁罢了。”
珉珉诧异悄声说:“但是她有胸脯。”
意长酸溜溜,“天晓得她从何得来。”
“她身边男生是她密友?”
意长点点头。
珉珉问:“他又叫什么名字?”
“小邱,邱进益。”
珉珉又问:“家长准她拥有男朋友?”
意长忽然笑了,“吴珉珉你今天健谈得很,往日一星期也不见你说那么
多话。”
珉珉低下眼笑。
“你伤了手,不然也可以趁一下热闹下池去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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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霓虹紫的惠长上池来,取过毛巾擦着她那头惊人长而鬈的头发,看
见堂妹意长,只用眼角一瞄,含笑问:“丑小鸭还没有变天鹅来行下水礼
吗?”
猛然见堂妹身后有个陌生女孩,高挑、秀丽、白暂,与众不同,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