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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是时,汉伏兵车骑材官三十余万,匿马邑旁谷中。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御使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诸将皆属护军。约单于入马邑而汉兵纵发。王恢、李息、李广别从代主击其辎重。于是单于入汉长城武州塞。未至马邑百余里,行掠卤,徒见畜牧于野,不见一人。单于怪之,攻烽燧,得武州尉史。欲刺问尉史。尉史曰:“汉兵数十万伏马邑下。”单于顾谓左右曰:“几为汉所卖!”乃引兵还。出塞,曰:“吾得尉史,乃天也。”命尉史为“天王”。塞下传言单于已引去。汉兵追至塞,度弗及,即罢。王恢等兵三万,闻单于不与汉合,度往击辎重,必与单于精兵战,汉兵势必败,则以便宜罢兵,皆无功。《史记·韩长孺列传第四十八》李广像如果尉史不叛变,很有可能一举消灭匈奴主力,使其再不敢小觑汉。然而,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葬送在尉史之手,他把汉军的军事机密全盘托出。而皇帝却逼死了并不负有失败责任的王恢。如此赏罚不明,如何激励人心,保家卫国?例证之二:
广既从大将军青击匈奴,既出塞,青捕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广并于右将军军,出东道。东道少回远,而大军行,水草少,其势不屯行。广自请曰:“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令臣出东道,且臣结发而与匈奴战,今乃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大将军青亦阴受上诫,以为李广老,数奇,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史记·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这又是一次消灭匈奴的绝好时机,由于李广得不到皇帝的信任,又与大将军卫青不和,终于坐失良机。李广被迫自杀。李广死,军士无不痛哭,而匈奴无不弹冠相庆。例证之三:
单于既得陵,素闻其家声,及战又壮,乃以其女妻陵而贵之。汉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后,李氏名败,而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史记·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李陵降匈奴,令皇帝气愤,情理之中,然而“族陵母妻子”是没有任何道理的。如此,不仅断了李氏血脉,而且寒了将士之心。
第九部分第八十三章 “土崩瓦解”论
司马迁记述了赵人徐乐给汉武帝的上书。上书中提出了“土崩瓦解”之说,即帝王不患“瓦解”而患“土崩”的高论。解决处理“瓦解”不难,而一旦出现“土崩”,事情就难办了。徐乐上书是这样阐释其理论的:
臣闻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于瓦解,古今一也。何谓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陈涉无千乘之尊,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无乡曲之誉,非有孔、墨、曾子之贤,陶朱、猗顿之富也,然起穷巷,奋棘矜,偏袒大呼而天下从风,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也,俗已乱而政不修,此三者陈涉之所以为资也。是之谓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何谓瓦解?吴、楚、齐、赵之兵是也。七国谋为大逆,号皆称万乘之君,带甲数十万,威足以严其境内,财足以劝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为禽于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权轻于匹夫而兵弱于陈涉也,当是之时,先帝之德泽未衰而安土乐俗之民众,故诸侯无境外之助。此之谓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由是观之,天下诚有土崩之势,虽布衣穷处之士或首恶而危海内,陈涉是也,况三晋之君或存乎!天下虽未有大治也,诚能无土崩之势,虽有强国劲兵,不得旋踵而身为禽矣,吴、楚、齐、赵是也,况群臣百姓能为乱乎哉?此二体者,安危之明要也,贤主所留意而深察也。《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第五十二》河西之战示意图惜墨如金的司马迁大篇幅地转引徐乐上书,清楚无误地表明,司马迁也是同意其理论的。他与徐乐一样怀有对汉武帝穷兵黩武、刻薄寡恩的丝丝隐忧。
土崩指民变
或曰农民暴动。在平息吴楚七国之乱不久的情况下,徐乐独具慧眼,把民变(而非“诸侯王之变”)视为撼动江山的首要因素,确实是见解独到,入木三分。后来,这一论点逐渐纳入正统,为历代帝王所重视。
治民术与治臣术不同,统治者防“土崩”与防“瓦解”所采用的手段与策略自然也是不同的。前者多采用愚民政策辅以高压控制,不许百姓乱说乱动,否则毫不客气地予以镇压;后者也用镇压的办法,但更多的是施展“法术势”,反间挑拨,怀柔拉拢,不战屈人。汉武帝深谙其中三昧,所以阅过徐乐等人的上书之后连说:“公等皆安在?何相见之晚也。”汉武帝选择儒家作为统治术,恐怕也有防止“土崩瓦解”的用意在其中。特别是“土崩”重于“瓦解”的思路一定给予了他极大的刺激与启迪,使他于太平中感受到了危机。
第九部分第八十四章 华夏文明圈
“华夏文明圈”与“大一统中国”是迥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古代的“华夏文明圈”国家,有的属于属国或藩国(如西藏),有的属于征伐的附属国(如朝鲜),有的成为名正言顺的版图国(如南越从公元十世纪起独立成国)……
“华夏文明圈”不是十分确定的概念,成吉思汗与乾隆时版图最大(远远大于现在)。成吉思汗时的帝国,后来至少分化成了数十个国家。
《史记》中共有五篇是专门写华夏文明圈中原之外的地域,分别是:
《匈奴列传第五十》《南越列传第五十三》《东越列传第五十四》《朝鲜列传第五十五》《西南夷列传第五十六》
显然,司马迁是把以上所涉及的领域全部当作“大一统中国”来理解的。在司马迁头脑里并没有中原与夷蛮之分,换言之,并没有蔑视或轻视落后地区的意识,一律平等对待。这正好与绝大多数帝王对待国土的态度不谋而合。
司马迁生活在汉武帝时代。汉武帝的治绩并不突出,而缺点昭彰:相信长生不老,沉湎于黄老之术,打击忠良……不一而足。然而汉武帝却是一代名君,主要在于他崇尚武力征伐,扩张国土的野心强烈,所以为历代帝王所推崇。加之汉武帝的运气也不错,他的时代各方面人才辈出,令人目不暇接。
卫青像汉武帝是主张讨伐匈奴的。虽然也有谈判,但始终是以战争为主。匈奴居无定所,四处游牧,机动性极强,虽有卫青、霍去病等名将,也难得占匈奴便宜。将汉武帝扩充版图、攻打匈奴说成是“雄才大略”,有失公允。岂止汉武帝,几乎每一个帝王对领土都是朝思暮想的,恨不得据天下所有土地为己有。只不过扩张版图要受国力影响,国力强盛,帝王扩充版图的欲望自然也随之增强,因为那样的话,可以统治更多的子民。还有什么比统治更多的子民让帝王更开心呢?汉武帝承接“文景之治”,相对来说国库充盈,吴楚七国之乱也已经被平息,这一切为他提供了炫耀武力的资本,仅此而已。
按照卢梭的观点,评判治国者业绩的因素不在国之大小,毋宁说,国土面积应该与治国者的能力相符,否则鞭长莫及,绝对治理不好。所以,卢梭反复表示自己愿意生活在日内瓦共和国(参见卢梭《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与基础》)。据此,我们可以重新评价汉武帝攻灭南越、抚定西南夷的政治行动。这个行动固然有将中原文明扩散至周边的功效,但从人类学、文化学、社会学视角看,合为一体,改变了政治生态,也带来一系列消极后果。而“文明一体化”目标,直至现在也未真正实现。
司马迁施笔墨于中原之外的荒蛮地区,并非出于对汉武帝歌功颂德,而是出于自己的历史观。在司马迁看来,统治地域的大小,是衡量帝王治绩功业的最重要的标准之一。以他之为人,不可能对汉武帝这方面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佯装不知,为了忠于史实,忠于自己的理念,他不得不给予迫害过自己的汉武帝以并不由衷的褒扬与肯定。
第九部分第八十五章 悖论人物
———司马相如
司马迁笔下的司马相如是个典型的悖论人物。
司马相如是与司马迁齐名的西汉文学大师,如果说司马迁善于纪实与描写的话,司马相如则善于创造与想像。司马相如是屈原之后中国最伟大的想像大师,笔锋凌厉,奥衍宏深,泓涵演迤,庄谐间作,神气流注,章法浑成,螭魅魍魉,神仙力怪,经其勾勒,毕现尺幅。司马相如之赋别出手眼,既有凿险缒幽之思,又不乏蹑云乘风之势,一涕一笑其味无穷。往往通篇游虚,不实写一笔,然而读之如云驱飙驰,澹宕多奇。奇崛之文,倚天拔地。
如此奇才,想必指麾好恶,旁若无人,一定是“凛凛然,皓皓然,其与琨玉秋霜比质可也”的独行者。
否。就是这个大家,却倚偎在皇帝膝下,分明是一位专讨帝王欢的谄谀者。他的《子虚赋》、《上林赋》、《喻巴蜀檄》、《难蜀父老》、《上书谏猎》、《哀二世赋》、《大人赋》、《封禅文》等几乎都是写给汉武帝的。柳宗元说,文之用,辞令褒贬,导扬讽谕而已。快意恩仇,浇铸真情,直摅己意,方得妙文。屈原之诗,愤极而作,有感而发,故冰清玉然而读司马相如之赋,疑窦顿时冰释,深信不疑。临时命题,临时作文,同样可出佳品。我想,这并不具有普遍性,只适用于司马相如一人而已。文君听琴图悖论并不仅在此。司马相如为汉武帝作文,理应投其所好,处处顺从。事实并非如此。司马相如赋或文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主张戒奢持俭,汉武帝是穷奢极侈的,看了司马相如的文章,汉武帝非但不迁怒于他,反而还大加赞赏。也许是其文之美,彻底折服了汉武帝。何止是折服了汉武帝,也折服了司马迁,于是司马迁才将司马相如的作品悉数照录。诗人屈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