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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5-菊与刀-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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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第36节:“情义最难接受”(2)

    不仅婚姻使人承担了“情义”的责任,甚至对伯父、伯母、外甥、侄女个人也应该承担“情义”的责任。中国和日本在家庭关系方面的一个重大差异就是,日本并不把对上面提及的这些近亲的责任也列入孝道的范畴。在中国,上面提到的这些亲属,甚至比这还远的亲属也分享共同的资源。而在日本,这类亲属只是“情义”关系,跟他们只是“契约上”的关系。日本人指出,在日本普遍的现象是当有人向这些近亲寻求帮助时,这些近亲们救助他们决非是出于什么个人恩情,而主要是为了报答他们的共同祖先的恩情。虽然抚养小孩是父母们应尽的义务,但如果帮助抚养远房亲戚的小孩,并且不得不帮时,人们就会觉得说自己是被“情义”给套住了。    
    与婚姻产生的“情义”关系相比,大多数日本人更重视传统的“情义”关系,比如武士对他的君主及其同伴的关系。这种关系体现的是一个高尚的人对其上级及同伴的忠诚。很多传统的文学作品中都歌颂这种“情义”的义务,将之视为武士的美德。在德川氏还未完全统一日本之前,人们认为这种德行甚至是比“忠”更加崇高的美德,在那时是只对将军们才这样要求的。在十二世纪,源氏将军曾要求自己的一位大名交出藏在他处的一名藩主,那个大名在回信中这样写道:您如此这番责难我的“情义”使我感到非常愤慨,因此即使是冒着“不忠”的罪名,我也不会背叛情义。对于公务,我个人无能为力。但品行高尚的人都注重一个“义”字,即使是怠慢了将军的权威,我也要竭力保留“义”的真实性和完整性。最后,他拒绝对“所尊敬者背信弃义”。①这封信至今仍被保留了下来。在日本有很多历史故事都是描写古代日本武士崇高的德行的,这些故事一直流传至今。现在,通过对这些故事的润色、改编,他们渐渐地变成了能乐剧、歌舞伎和神乐舞蹈。    
    其中最著名的是十二世纪一位名叫弁庆的豪杰的故事。他力大无敌,是一位没有主君,依靠自己力量谋生的武士。除了一身好武功外他实在没有其他资源可以利用。他曾寄宿在一家僧院,没想到所有的僧侣都对他诚惶诚恐。为了把自己装扮成一名封建武士的模样,他拦截所有过往的武士,收缴他们的刀剑,以筹备所需的行装。最后,他向一位貌似武艺平常的年轻领主挑战。没想到这回却遇上了劲敌,两人功夫不相上下。后来,他发现这位青年原来是源氏的后裔,正在积极谋划恢复他们家族的将军地位。这时,弁庆才发现原来这位青年就是大名鼎鼎的英雄源义经。出于“义”字,弁庆立即向源义经俯首称臣,并在战场上为源氏家族立下汗马功劳。但在最后一次敌众我寡的战斗中,他们被迫率领家臣撤退。这群人化装成为一帮为建立寺院而在日本全国化缘的僧侣。为了免生怀疑,弁庆扮装成领队,而源义经则身着僧服装作普通僧侣。沿途每遇敌方布置的关卡,弁庆就拿出早已编造好的一卷寺院募捐簿出来念诵以求蒙混过关。然而,在最后时刻,尽管源义经身着微服,却无法掩饰他透露出的贵族气质,敌方对此很是怀疑。他们立即把大部队叫了过来。这时,为了消除敌方的怀疑,弁庆立即用了一个小计。他当面借口一点小事打了义经一耳光。敌方一见情况,疑团全消了。因为,从常理的角度来讲,如果这位和尚真是义经的话,家臣是绝不敢动手打他的。这是绝对违背“情义”的。当时,正是弁庆的不敬行为才挽救了这一帮人的性命。一待他们到达安全地方,弁庆立即跪在义经脚下,请义经赐死。源义经也非常慷慨地赦免了他。    
    这些老故事中的“情义”发自内心的、没有遭到任何不满玷污的。那个时代对现代日本人来说简直就像白日做梦一样,离他们的生活已经越来越远了。这些故事告诉人们,在那个时代,“情义”没有丝毫“不愿意”的意思。如果“情义”与“忠”相冲突。人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坚持“情义”。当时,“情义”是在封建制度的外衣下人们最珍视的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最直接的联系。“有情有义”就意味着一个人要终身忠于君主而君主也要照顾好自己的下属。“报答情义”,就是要把生命献给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君主。    
    当然,这只是一种幻想。在日本的封建历史上,有很多的例子都表明在战争中,敌方的大名可以用金钱来收买武士的忠诚。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君主侮辱自己的家臣的话,家臣可以名正言顺地弃职而去,甚至与敌人勾结。这点我们在下一章中将提到。如同日本人津津乐道地谈到捐躯尽忠一样,在谈到报复和复仇时,日本人同样是兴致勃勃。两者都是一个“情义”问题。对君主尽忠是“情义”,而对侮辱自己名誉的人进行复仇同样也是“情义”。在日本,这是一块盾牌的两面。    
    


第四部分第37节:“情义最难接受”(3)

    不过,古代故事里那种关于忠诚的描述,对现代的日本人来说已经只是一个梦想罢了。现在人们所说的“报答情义”已经不再指的是对自己合法君主的无限忠诚,而是说要履行对各种各样的人的义务。今天人们在谈到“情义”时,往往隐含着不满的意思,是说个人迫于舆论压力而违背自己本意来履行一些义务。人们常说:“完全是出于情义才会有这门亲事”,“仅仅出于情义我才雇佣那个人的”,“出于情义我必须得见他”,如此等等。他们还常常说“受到情义的反复纠缠”。辞典把这句话译成“I am obliged to it”(我被迫这样做)。人们还说“他用情义来强迫我”,“他用情义来逼我”。上述的这些以及其他类似的习惯用语都是说,某些人凭借以往所施的恩情来迫使讲这类话的人来做他们不愿意做或不想做的事。在农村,在小商小贩的交易中,在大财阀的上层社会里,甚至在日本内阁,人们都“被情义所困”,“为情义所迫”。一个求婚者可以凭借两家关系的深浅来给自己未来的岳父施加压力;同理,还有的人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取得农民的土地。迫于“情义”的人也觉得自己必须答应。他说:“如果我不答应恩人的条件,世人就会说我无情无义。”这些都含有“不情愿”、“只是为了面子”的含义,恰如日语辞典解释的那样:for mere decency‘s sake。    
    虽然不像摩西十诫规定的那样是一组具体的道德准则,但“情义”也是必须报答的,而且是有严格规定的。当一个人迫于“情义”时,往往会对正义视而不见。人们会常说:“为了情义,我不能坚持正义”。而且,“情义”的准则里没有说过要“对待自己的邻居就像对待自己一样”,它也不要求一个人要真心主动地对人宽容。它只是说:人必须要履行“情义”的义务,他如果不这样做,世人就会说他无情无义,他会在世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都不得不遵守“情义”的原因了。实际上,在英语中“对社会的情义”常常被译为“服从公众的舆论”(conformity to public opinion)。在辞典中的翻译是“我也无能为力,因为这是对世界的‘情义’。我只能这么做,因为世界不接受其他的方法”。     
    如果把“情义领域”中的规矩与美国人关于偿还借款的规则进行一下比较的话,我想这样可能更有助于我们理解日本人的态度。美国人如果接到一封信或是接受了别人的小礼品或是别人适时的劝告,他们不会觉得应该立即对这些善义的行为进行回报,至少不会像他们必须要偿还银行借款或付清利息那样急迫。在金钱交易中,对没有偿还能力的美国人最严重的惩罚就是宣布他的破产,这是一项非常重的惩罚。然而,日本人却把不能报答情义的人视为破产,而日本人在每次与人的接触中都有可能涉及到某种“情义”。这就意味着,美国人毫不介意,根本不会想到会涉及义务的那些细小言行,日本人都会一一慎重的对待;意味着要在这个复杂的环境中谨慎行事。    
    我们还可以把日本人对“社会的情义”的观念与美国人的借债还钱思想做一个比较,我们会发现这其中有很多相似点。“报答情义”就意味着在量上也是毫厘不差、等量对待的。这一点上与“报恩”是完全不同。“报恩”在量上是毫无止境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全报答得了“恩人的恩情”。“情义”则不是无止境的。在美国人看来,如何报答恩情主要是看当时别人在给予时的恩情有多重。但日本人对旧恩的态度几乎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架势。美国人对日本人的馈赠习惯也感到很奇怪。譬如,每个家庭每年都会有两次对六个月前收到的礼物准备一些礼品作为答礼;女佣人每年都给以前的东家寄些小礼物来感谢他的雇用之恩。但是,日本人最忌讳的就是在收回礼的时候别人的礼物比自己原来送的要贵重许多。他们认为这是很不地道的事情。说得难听一点好像自己是想“用小虾钓大鱼”似的。因而在报答“情义”时在量上是要有明确的划分的。    
    在日常的往来中,人们都尽可能地记录相互间的往来明细,不论是劳务往来还是物品往来。在农村,这些记录有些由村长保管的,有些由工作组的一个具体的人专门保管的,有些则由家庭或个人保管的。在送葬时人们习惯带“仪份钱”。除此之外,亲戚还要为送葬的幡送各种各样的色布。近邻们都来帮忙,女的下厨房,男的打棺材、挖墓穴。在须惠村,村长有一本账薄专门记录这些事情。对死者家庭来说,这则是一份珍贵的记录,因为它记录了左邻右舍都送了什么礼,帮了什么忙。这样,当其他的村民家里出了事的时候,这户人家也可以根据名册上的记载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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