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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嫁吧,自己也很亏。其实她骨子里一直害怕自己会嫁不出去,她这种害怕来自于她妈。她很小的时候,她妈就希望她将来能成为倾国倾城的美女,媚惑天下所有的男人,然后嫁给一个超级富翁,让全家过上奢华的生活。她小时候长得不好,又矮又胖,她妈希望女大十八变的奇迹发生在她身上,可惜等她长到十八岁,她变得更丑,不但又矮又胖,还满脸青春痘。她妈看着她,经常忍不住哀哀地叹气,好像看着自己花尽毕生精力生产出来的劣质产品。记得有一次,她妈给她买来一条裙子,可是码子太小,她妈拼尽全力想给她把拉链拉上,结果“哧”地一声,裙子裂了。那天她妈哭了。她在她妈的哭声中,看到自己的末来是那么脆弱,像晒干了的蝉翼,轻轻一撵,就成了粉末。如今,她25岁,年纪不小,天降良机能把自己嫁掉,怎能错过?
嫁?还是不嫁?这真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窗外的天不知不觉亮了。算了,不想了,还是先睡吧。
她正睡得香甜,有人来推她,是高飞的妹妹和表妹。妹妹说:“醒醒啊,要结婚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表妹说:“快起来,我们去镇上租婚纱、化新娘装。”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说:“让我再睡睡,改天再结。”然后翻过身,又睡了过去,鼾声响起。这几天发生太多事,她太困了。不知梦里身在何处。
妹妹和表妹叫不醒她,只好叫来罗妈。
“都什么时候了,快给起来,混帐东西!”罗妈冲进来,在千朵的大腿上狠狠一掐。
罗千朵尖叫一声,醒来了,嘀咕道:“就算结婚,也先要让人睡好觉啊。”
没人理睬她的抱怨。她成了一个傀儡,有人给她穿衣服,有人用热毛巾给她洗脸擦手,有人给她梳头。然后,她被人拖到后院,刷了牙。再然后,她被妹妹和表妹们塞进一辆车里,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先去影楼租婚纱。挑了半天,总算挑中一件粉红色的婚纱,款式比较简洁,可惜有些旧,领子发灰发暗,散发出一股子头油和陈腐的气味,也不知道多少人穿过。
接下来是化新娘妆,操刀的是一个男化妆师。抹粉、画眼线、画眉、涂眼影、抹胭脂、涂口红……罗千朵那张平凡的脸总算水落石出、妩媚动人了。罗千朵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她漂亮得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这绝对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另一个女人。这不是她。
化妆师转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化妆箱,“啪”地一声,化妆箱掉在地上,里面的化妆品噼哩啪啦散落了一地。大家蹲下身,忙着捡化妆品。
罗千朵愣在原处,看着无序的身影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心里乱极了,结婚毕竟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从小到大,她在心底里对自己的结婚时的场景预演了千遍万遍,却没想会是这样的匆忙草率。如同一个观众,本来是来看戏的,结果莫名其妙被人推上了舞台。
更让她难受的是没有婚戒,没有求婚仪式,没有玫瑰花,而且高飞连想娶她的意思都没有表示。难道就这样嫁给一个不想娶自己的男人吗?悲伤立即像潮水一样把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高飞率领一个堂弟,租了一辆黑色的本田小汽车来婚纱店接罗千朵。按当地结婚风俗,高飞应该去罗千朵娘家接她,因为罗千朵娘家远在湖南,只好改在婚纱店来接新娘子。
高飞见到罗千朵,愣住了,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研究她,然后大叫道:“妈的,原来老子娶的是一个美女。”
高飞穿一套笔挺的黑色西服,他身材高大修长,穿上西装显得特别英姿爽朗。罗千朵看呆,叫道:“没想到你穿上西服,还人模人样的。”
大家说说笑笑上了车。
车子开到半路上出事了。那是一条弯弯曲曲狭小的乡间小路,路中间有许多坑坑洼洼,司机不小心把车子开进了一个泥坑里,如果是平时,很容易就可以开出来,可是前两天下过雨,路面很滑,怎么也开不出来。司机说:“男的下车,帮我推车。”
高飞和堂弟下了车,挽起西服衣袖开始推车,司机用一口本地腔不停地骂骂咧咧。
总算把车推出了泥坑。没料到,车子才开出半里路,又出事了,撞上了一辆小三轮车。其实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并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从小三轮上跳下三个小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叼着烟,嘻皮笑脸地说小汽车撞坏了他们的三轮车,要陪二百元钱。他们明摆着是来敲诈,认为结婚的人图吉利,不会跟他们纠缠。
可是他们错了,高飞虽然长着一幅斯斯文文、知书达理的模样,骨子里却嫉恶如仇,最好打抱不平。
高飞说:“妈的,竟敢欺到老子头上。”他准备下车。罗千朵拉着他,不让他下车。高飞不愿意。罗千朵就朝着高飞大发脾气道:“高飞,我们今天结婚,不要闹事好不好?我们把钱给他们算了。二百块又不是很多。”
高飞斩钉截铁地说:“不!把钱给他们就是助纣为虐,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龟孙子不可。”
罗千朵低声吼叫道:“高飞!”
高飞不听,下了车,堂弟也跟着下了车,两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罗千朵的眼泪急得流了出来。
高飞扯着嗓子对三个混混说:“你们给我滚开。不然过一会儿你们就知道老子的厉害了。”
领头的小混混瞪着高飞胸前挂着的新郎红花,啐了一口,“你他妈的今天不给钱,老子让你新郎变死郎。”
高飞说:“注意,别瞎说,你每骂一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领头的混混说:“你算老几。”
“我当然算老大。”高飞冲上去给领头的混混一拳,领头的混混没提防,一拳打中了他的左眼,他捂着眼睛叫道:“你敢打我。”高飞说:“打得就是你。老子最讨厌就是不思进取,靠敲诈为生的人渣。”
几个人扭作了一团。混战中,一个小混混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了右手,一道寒光在太阳下耀眼地一晃。高飞的脸颊立即被划了一刀,从耳根到下巴,鲜血淋漓。
罗千朵凄厉的叫了一声,冲下车,顺手操起路旁的一根木棍,吼道:“竟然敢打我的老公,我跟你们拼了。”
罗千朵不要命的模样,吓住了混混们,他们本想敲点钱就算了,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了,害怕了,慌忙四下逃散。
高飞看着罗千朵穿婚纱操木棍的模样,忍不住大笑道:“老婆,你的样子真像母夜叉。”
他叫她老婆,第一次叫,叫得非常自然。他的声音茸茸的、软软的、温温的,就像田野里一种叫紫云英的花儿。一刹那,罗千朵觉得自己跟他真亲,亲得任何力量都无法把两人分开。
高飞的伤口流血不止,必须去医院包扎,于是婚车又返回到小镇上。医生用白纱布给高飞包扎了伤口。穿西服,别着大红花,头上缠着白纱布的高飞显得特别滑稽。
回到村庄,婚礼正式开始。罗千朵没想到竟然还有拜天地一环。司仪在一张方桌上铺上红布,在上面放置了天地爷牌位,牌位前放一盛满粮食的斗,斗上贴“金玉满斗”四字,斗用红纸封口,插柏枝,枝上系铜钱叫“摇钱树”。斗内插秤一杆,杆有十六星,分别代表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和福禄寿三星,寓意吉星高照,称心如意;秤上挂铜镜,用来避邪,也寓意明白如镜;桌上还放了一些红枣,花生。
司仪点燃香和红烛,把高飞和罗千朵拉到桌前。开始拜天地了。罗千朵觉得这场景真可笑,穿着西洋婚纱拜中国天地爷。高飞附在她耳边,低声嘻笑道:“现在的婚礼真是不伦不类啊。”
可是当罗千朵和高飞并肩跪下去的那一刻,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可笑,而是觉得非常的庄重、神密。
当司仪念到“拜过天地定终身,恩恩爱爱过百年”时,罗千朵的眼睛潮湿了。高飞不由自主地握住罗千朵的手,用力地握着。
罗妈哭了起来,“嫁了,唯一的闺女嫁了。”罗妈一哭,眼泪就把她脸上的浓妆弄花了,她成了一张大花脸。
罗千朵扑上去,抱着罗妈,两人哭作一团,这也是一种离别啊。
罗爸眼睛红红的,他对高飞说:“以后你一定要对我女儿好!”
高飞说:“你放心。”
拜过天地,吃婚宴。高飞的母亲是村里有头面的人物,来的客人多,婚宴自然热闹。
穿着婚纱的罗千朵和头上缠着白纱布的高飞被主持人领着向各席的客人敬酒。罗千朵的脸上,挂着喜悦的微笑,她真的很喜悦,有一种美好时光从这一刻开始的感觉。她非常乐意地回答每一个人的问题,对每一个人的提问都充满新鲜感。她不停地对客人说:“吃好啊,喝好啊。”
高飞很亢奋,不停地跟这个干杯,跟那个干杯,很快就喝高了,满脸通红,脚步不稳。
罗千朵说:“你少喝一点儿,会醉的。”
高飞说:“我高兴,从今天起我就有老婆了。”
高飞借着酒意抱起罗千朵,大声说道:“大家好好……看看……看看啊,这是我老婆。”
大家鼓掌,吹口哨,拍桌子,场面热闹非凡。
高飞把罗千朵放下,喘着粗气说:“我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太胖了,她现在有一百一十斤,我抱不动了。”
罗千朵转过身,凶道:“高飞,你猪啊,怎么把我的体重说出来了。”罗千朵最讨厌别人说她胖。
高飞打着酒嗝说:“你骂我是猪,那……那……你说我是什么品种的猪?”
高飞说完,“咕咚”一声,裁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闹腾到深夜,婚宴总算结束了,客人们也都走了。罗千朵回到新房,高飞还在熟睡。她推醒高飞,说:“你说我们这就算是结婚了吗?”
高飞说:“当然。”
罗千朵说:“这样的婚礼是不是太潦草了。”
高飞说:“一点都不潦草,连天地都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