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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5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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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自我顺利达成一致。她还是什么也不说,不动声色地出了我的房间。 
  我妈是个低调的人。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妈一边咀嚼一边对我说,孩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不念书了,但这并不能说明我们没有出路了。 
  我对我妈说,妈,是我,不是我们。 
  她对我的说法不屑一顾,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讲,孩子,这次你一定要听妈的,我们找个信得过的画家师傅,教你吃饭的手艺。 
  我们家世世代代没出过靠画画为生的手艺人,我妈交际的圈子中也没有此类人等。只有一个自幼酷爱刺绣的姓宋的中年妇女在我妈更年期的鼎盛时期与我妈来往频仍,三番五次到我家强烈要求收下我妈这个徒弟。但那时候我妈正全力以赴颠覆着我爸的精神,哪有闲心刺什么鸟绣啊。 
  我问我妈,妈,你指的画家师傅不会是老宋吧。 
  我妈立刻就打消了我的疑虑。 
  “你都想到哪儿去了。” 
  “可是,我……” 
  我妈一摆手说,“什么都别说了,我一旦拿起自己的主意,是绝不可能放下的。” 
  她是个倔强的人,倔强而又低调。自从更年期以来,她变得愈发倔强愈发低调。 
  随后的两天,我妈一大早就出门,在社会上搜索当地绘画工作者的资讯,并根据直觉和臆测进行筛选。 
  两天之后的晚餐时间,她一边咀嚼一边说,孩子,师傅我已经为你物色好了,等吃完饭,你跟我去他的画室走一趟。 
  说完,我们就去了师傅的画室。 
  画室其实是城西一家倒闭的水泥厂的仓库,当时跟我们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向导——那个年轻画家的舅妈,他的舅妈一路给我们讲述着年轻画家的成长历程。有些是亲历,有些是耳闻。但是不管是亲历还是耳闻,他的舅妈都讲得绘声绘色,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我妈一边听一边随着叙述的情节发出笑声或者啧啧声。 
  就这样,伴随着她外甥的轶事,我们不知不觉就到了那家倒闭的水泥厂。年轻画家的画室没有开灯。推开那扇行将就木的铁门,我借着月光发现有个瘦长的男青年正坐在一堆板结的水泥上冥想。他的身板很结实,与周围硬邦邦的环境浑然一体。 
  我们都快要走到他近前了,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的眼窝出奇的深邃,目光深陷在里面,似乎要费很大劲才能观察到事物。 
  年轻画家起身把灯打开,这下子画室里显得更暗了。四壁摆满了与墙面差不多高的、巨幅的、黑得令人发指的画。一开始,我以为他画的是黑板——用批判现实主义的手法将这些代表当下教育体制的工具再现在画布上。但是细瞧之下,又觉得不像。它们比黑板更黑,更犀利。它们是黑暗的主宰。 
  我妈也震住了,像被拍摄了似的一动不动伫立在仓库东南方向的空地上,仿佛来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青年画家看看我妈,又看看那些他一手造成的、把我妈震住的作品,抿着嘴唇沉思了起来。由于我们进来之前他一直在沉思,所以对沉思已经很不耐烦。一分钟之后,他就沉思不下去了。见我妈迟迟无法从震慑中恢复,他只好主动走上前来,说,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是漆黑一片。说完,他又觉得这话对我妈来说太深奥,有些装B了,便自嘲地笑笑,从黑色的上衣兜里取出一包黑色的、不带滤咀的香烟,自如地弹到嘴里一根,用两颗被烟熏得乌黑的门牙叼住。不一会儿,他嘴里就冒出了滚滚的黑烟。 
  我完全被他暗无天日的风度征服了。 
  所以,当我妈反应过来,把我拉到他面前,让我叫朱老师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叫了。叫得还挺亲切的。 
  朱老师笼罩在一朵一朵的乌云里,像十八世纪的火车头似的仍然在不停地冒浓烟。他说,就是这孩子?我妈说,是了,朱老师。 
  朱老师挥挥面前的乌云,又问,多大了? 
  我妈替我回答说,十三了。 
  几年级了? 
  不念书了,准备一门心思学手艺。我妈又替我回答到。 
  听了我妈的话,朱老师有些不高兴。随着噼噼啪啪的燃烧声,朱老师一口就把剩下的半只烟抽到了肺腑之中,他张开大嘴,吐出一团蘑菇云,对我妈说,我这可不是一般的手艺。 
  我妈说,朱老师,我懂,我懂。 
  朱老师不屑地侧侧脑袋,言外之意是:你懂,你懂个鸟。 
  但他随即就感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 
  他笑了笑,问我妈,怎么没把他的画带来给我看呢? 
  这一次,我妈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这个孩子没受过专业训练,得跟您从头学。 
  从头学也得有个头不是吗,朱老师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到他刚才坐着的那几袋板结的水泥上,揉了揉额头。这样吧,他说,你让他在家随便画点什么,明天或者后天晚上再过来。 
  我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青年画家又补充道,白天不要来,工作的时候我需要绝对的安静。 
   
  5 
   
  “家庭是一切私有制的根源。”政治老师说。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仿佛一场雨正从他的脑海里下出来。不过怪了,那些汗珠就是他妈的不往下掉,也不干涸。它们一成不变地挂在那里,就像是一些人为的装饰品,一些珠宝之类的什物。 
  在第二次去老朱的画室之前,我的额头上就曾经出现过一些类似的汗珠。我那天紧张极了,将我妈买来的一张整开的画纸铺到地上,画笔在手里拿了一两个小时了,纸上仍然一片空白。自打从老朱的画室回来以后,我就对他产生了一种朦胧的同时又是不可遏止的仰慕之情。我隐隐感到他将会是发生在我生命中的一件大事情。我极想得到他的青睐。要想达到这一目的,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投其所好,弄一张像他的画一样黑,甚至比他的画更黑的画拿给他看,让他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他的追随者。这做起来并不难。令我迟迟无法下笔的原因是,终日抽不带滤嘴的黑色香烟,而且可以把门牙熏得那么透彻的青年画家,注定是有思想的人,一个拾他牙慧的青少年能够引起他的重视吗?当然,如果我决定反其道而行,又会产生另外一种不安。最后我不得不用猜硬币的方法来解决,继之风卷残云般炮制了一幅光怪陆离的东西,取名叫《我的更年期》。 
  晚上我和我妈又找那个青年画家去了,这次画室里亮着灯,姓朱的青年画家正坐在水泥上与一个矮胖的少女谈话。他们的面前放了一堆铅笔画。青年画家不断翻动那些画,对着上面指指点点,矮胖少女竖着自己肥嫩的左耳,脑袋像上了发条似的,不停地点呀点呀。见我和我妈进去,他就对那个少女说,你先等一下。 
  我在他面前将那张整开的画纸打开,铺到地上。我注意到青年画家的眼睛登时就亮了一下。他弯腰就近看了看,又后退几步眯起眼睛瞧瞧,然后转过脸来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阿姨,你这个孩子是个天才。 
  我妈对此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羞涩地说,朱老师,您说笑了。 
  朱老师连连说了三个不。他说,不,不,不,阿姨,我说的是真的,相信我的眼光。他又转身搂住我的肩膀,两颗令我神往的黑门牙以几近于零的距离暴露在我的侧面。他说,小兄弟,你会成为中国的梵·高的。看到我迷惑不解的样子,他便扯着我的袖子在某袋板结的水泥上坐下来,花费了相当一段时间,用崇敬的语气向我讲述了梵·高的生平。 
  倾听的过程中,我有一种找到了组织的感觉。 
  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缺乏梵·高的疯狂和勇气。只要有必要,就算把两只耳朵割下来,我也在所不惜。我早就看这两个东西不顺眼了。 
  从此,我日以继夜地练习绘画技巧。 
  我几乎每一天的进步都让老朱瞠目。 
  每天晚上的20点至20点30分之间,他总会找个理由狠狠地夸奖我一通。就像个闹钟一样。 
  成为入室弟子两星期后,朱老师破例允许我可以在白天去找他,甚至允许我与他一起“工作”。休息的时候,朱老师常常递给我一支烟,说些与日常会话迥然不同的句子或者段落给我听。 
  例1:任何人不能代替我思考,就像任何人不能替我戴帽子。 
  例2:任何聆听小孩的哭声并知道其意的人都明白,哭声中潜藏着精神力量,一种与人们通常想像的事物决然不同的可怕力量。深深的愤怒、痛苦和毁灭的欲望。 
  这些话题听起来给人一种神圣、高尚的感觉,虽然我无法领会,却始终用专注的目光盯着老朱不停翕动的厚嘴唇聆听。这让朱老师更觉得我是个了不起的人了。他开始频繁地出入我家,开始与我母亲讨论我成名之后的有关事宜。 
  每当谈起这种话题,我母亲总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老朱有时候也会谈起自己。有一天晚上,他在我家一边喝着我妈用大米和绿豆精心熬制的稀饭一边说,阿姨,别看我现在一无所有,住在没人要的工厂仓库里,骑着破自行车来看望您。这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我再来的时候,冷不丁就变成四个轮子了,我会用四个轮子的车载着你,到我在世界各地购置的别墅轮番小住。 
  一起“工作”的过程中,他也时常提起类似的构想。每当完成一幅巨大而乌黑的作品,老朱往往情不自禁地告诉我,呶,又是一个轮胎;或者,呶,多漂亮的一扇门呀。 
  我觉得老朱更像个思想家。除了能够由自己的黑画联想到汽车轮胎和专门装在别墅上的门,老朱还可以从人们司空见惯的事物中发掘出不同寻常的涵义。 
  他精通比喻。 
  我记得,也是某一天的晚上,他照旧坐在我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爸爸时爸爸坐过的那个破沙发上,神态自若地喝着我妈用大米和绿豆精心熬制的稀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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