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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兄幸簟!�
但是,现在她对塔尔塔索夫的爱已经有点儿距离了。感情仿佛被压在柜子式的记忆里。
就在这里,在地铁的出入口,拉丽莎·伊戈列夫娜听到了一个怯生生的、清脆的女孩声音:
“大男人!不想认识一下吗?——我是梁丽雅。我叫梁丽雅……”
回过头去,拉丽莎·伊戈列夫娜第一次(在自己簸箕形的生活中第一次)看见了那样的姑娘。非常年轻,翘鼻子,一张明朗的脸庞,站在地铁旁的柏油路上,向走过身边的那些个伊万·伊万诺维奇和彼得·彼得罗维奇们介绍自己。她忍着饥饿,瑟缩着,袜子上有几个洞……
塔尔塔索夫(不走运),更深地进入自己的过去,碰上了牙科医生。坐在那里,从一把椅子到另一把椅子往前挪。受尽了痛苦的折磨,这个大男人在那些时刻就是这副模样,坐着排队……
灰心丧气,他已经意识不到这些时日自己的遭遇。(要知道,是偶然的!要知道,可以再玩一次!)他像被施了催眠术似的靠近那扇门。一把椅子,又一把椅子——越来越近。终于进了诊室。两个健壮的男人是那么重地敲击他的牙齿。就是那第六颗(至今还记得)咬合的牙齿。两个人一起,敲裂,弄碎,欢呼着把它们拽出来,噢,好样的!……胜利者!……塔尔塔索夫走出诊室,坐下,还在哆嗦。
他弯腰对着垃圾桶一点一点地吐着唾沫,垃圾桶里,血迹斑斑的棉絮几乎堆到了桶口。垃圾桶的边上铺着一块开裂的亚麻油地毡。就在脚下。窟窿让他觉得寒冷与黑暗。只有到那时,他才猜出来。就是它!(为什么不在半小时前,他坐着排队的时候?)塔尔塔索夫集中了精力……从不愉快的往事中挣脱出来,向着窄小的缝隙的黑暗旋进。
在一个偏远的房间里,非常安静。(姑娘们可以在这里松弛一下,抽抽烟。)拉丽莎·伊戈列夫娜的声音……是的,在请求。是的,在向她们请求,听上一分钟。
“姑娘们……谁愿意为作家尽义务?你们要知道,他有时上电视。一个好人。”
短暂的停顿,一个姑娘的声音问道:
“有钱吗?”
“没钱,没有钱。”
于是,传出了嘻嘻的笑声。然后,她们中的某一个(加丽雅?梁丽雅?出乎意料!)第二次挖苦地问道:“喂,作家算什么?!为什么要给作家尽——义务?在我们这个时代,贫穷难道不算恶习吗?”
塔尔塔索夫推开门走了进去。他非常愤怒。他期待诚实的宽容。可她们!……难道她,一个年轻的废物,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哪怕人性的,哪怕最普通的友好的东西?
“梁丽雅……”
他美妙的男中音颤抖着。
“梁丽雅,”嗓音更浑厚、更深沉了。(多么痛苦的嗓子的颤抖。)
可姑娘却默不作声。
塔尔塔索夫气恼地吼道:“我就走,再不来了!”
他转过身子,缓慢——缓慢地走出去。这几位今天的受难者好笑地望着他的背影。吸血鬼。他等待着梁丽雅的反应——但一点都没有!她,加丽雅都没动。和她们站在一起的拉雅,一声不吭。这些金钱的狂热爱好者……这些躁狂症者望着他的背影。甚至还有点儿高兴。抽起了烟卷!……
塔尔塔索夫砰一声关上门,走了。
但没走多远,他在街上感到了一阵疑惑,几乎很快就感到了。而且,正好在电话间的旁边……从口袋里找了一枚硬币,塔尔塔索夫不再着忙,给自己的老朋友打了个电话,也是个文学家。
萨莎·萨文,青年时代的朋友,终于拿起了响个不停的话筒。年迈的长篇小说作家(属于自负的一代),萨莎有点疲惫地对塔尔塔索夫说:
“是我。”
塔尔塔索夫向他借钱。
是的,是的,他非常需要钱!借钱!眼下他很需要钱!……知道是萨莎以后,他不能不讨好地给他脸上抹粉,不停地许诺。几天以后,对对,过两天,他,塔尔塔索夫安排萨莎上电视,邀请做《茶座》的嘉宾。做什么?……他们在一起坐坐,谈谈艺术,没别的什么……一点儿乡愁……只是,老朋友现在需要在钱方面帮助一下塔尔塔索夫。
萨莎请他原谅。
“请原谅,”他说,“谢廖莎,我完全不理解你。我是个现代人。我也毫无办法。所以,先拿走你的糖果,钱——以后再说。”
塔尔塔索夫有点着急了:“萨莎,眼下我真的很需要钱。别忙挂。”
萨莎沉默一会,想了想:
“请原谅,老伙计。我是个现代人。钱——以后再说。”
塔尔塔索夫骂了一声,扔下话筒,有点心疼那枚硬币。
说实话,两边都有点模棱两可。塔尔塔索夫自然不可能绕过上层人物,让随便什么人上《茶座》节目,上层人物也喜欢津津有味地看那些响亮的名字,他们中间谁上了《糖果茶座》的节目,谁没有上。他们自己也作决定。
可是,对塔尔塔索夫而言,萨莎根本不能为之增色。曾经受够了贫穷,萨莎干脆神气活现起来了:他没有钱,根本没有钱。
“……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你怎么了——不相信自己的姑娘们?……你疯了!或者你现在正在窥探她们?你要磨练她们的才能?”
“我在工作,亲爱的。”
塔尔塔索夫依然怒气冲冲——难以想象!在三个房间里呆那么长久!喔,对对,她有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但隔成了六个小房间和两个厨房——简直跟迷宫似的!
嘟哝(为了排遣)了一小会儿,塔尔塔索夫开始央求哪怕是拉雅奇卡来尽义务。
“我的上帝。这花朵多么难看!她的膝盖多么寒碜……”
“她很优雅。”
“她的膝盖最好遮一下。为什么你允许她穿迷你裙?”
拉丽莎·伊戈列夫娜叹了口气:
“你自己和她说吧,亲爱的。”
“我去说?……你跟她说吧,感化感化她。你跟她说,我是电视台的。你能够影响她们。对她们而言,你是一切——荣誉和良心!自己的母亲!……”
“你别夸大了。”
“钱,钱!只要有钱就行!……”塔尔塔索夫激动地说。
人们心理状态的变化本身让他感到愤怒:他一生都在发问,但现在却被迫在讨价还价。怎样的堕落啊!……可要知道,这一切都很微不足道,这一切——对富人来说,对这些脑满肠肥的人来说。俄罗斯文学对他们的激烈抨击难道都是枉然。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为此曾揭露和针砭过他们,神圣的时代!
拉丽莎·伊戈列夫娜有点犯愁:
“我还记得你最后一部中篇小说。你出色地描写一个女人……在火车上……在火车的车厢里……她……其中你还描写了她微微颤栗的笑容。出色的、令人悲伤的句子。”
“我记得,你好像不太欣赏这些句子。”
“我喜欢它们。”
“喜欢?”
“是的……但我那时是工作人员——亲爱的,我真蠢。我蠢透了。”
拉开桌子里的抽屉,拉丽莎·伊戈列夫娜拿出一本塔尔塔索夫的老书——又旧又破。从那本书里露出三张白色的书签。塔尔塔索夫问……这些夹着书签的页码……想必是了解得烂熟的页码?不,拉丽莎·伊戈列夫娜否认道,在他的中篇小说中恰恰是这些地方给忘了,其他所有的东西,还能背诵……
塔尔塔索夫发出“嗯—”的声音。
他发现,陷入到回忆中,拉丽莎·伊戈列夫娜开始闪烁着小小的泪花。他又一次望着墙壁——望着带有圆点的画布,似乎在瞄准。女人……难以满足……难道又想回到过去?嗯—。
在她的房间里和办公室里挂上画,都很正常。画布一点都没有压迫感。愉快的,但不能说是轻快的(审查机关嘛),它们让眼神感到愉快。
“啊——啊!哦——哦!”突然听到……激昂的声音……又是在房间里。已经在吼了!
拉丽莎·伊戈列夫娜全身紧张,马上朝着喊声赶过去。
塔尔塔索夫甚至没去看一眼。他感到郁闷、无聊。同样的事情!……他喝着波尔若米矿泉水,浏览着自己的老书。(稿子真好,真的很好!)而在墙壁背后又响起了有点像加丽雅的声音:“拉丽莎·伊戈列夫娜!拉丽莎·伊戈列夫娜,帮帮忙!”……一阵喧哗……吵吵嚷嚷。醉醺醺的男人的叫声。不满的叫声!(他们被赶到了门外。)
仅仅过了十至十五分钟,拉丽莎·伊戈列夫娜回到了塔尔塔索夫身边,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却是获胜的神情:是呀,是呀,正常了。太吵了?——请原谅,请原谅,亲爱的!在我们的瑞典房间里发生了冲突。那里总是喧声不断。
“在瑞典房间里?”
“现在,我们就是这么叫的。我们的这个房间(拉丽莎·伊戈列夫娜解释)——有一堵瑞典墙。哦,想起来了,还有一个运动楼梯……”
姑娘们跟着教练学习。挺直脊背,锻炼腹肌……很重要!对年轻女人来说,柔韧性十分必要。拉丽莎本人也一样,为了控制衰老,每天早晨做操来锻炼身体,做一个多小时……
明亮而整洁的房间!试想,两个顾客,莫斯科郊外讨厌的倒霉蛋,要了两个并排相连的房间。马上谈妥。(或者是事先谈妥了。)联合起来。是的,是的,在这个神奇的,但有点儿吵闹的房间里相遇。尝试着(你想想!)安排一次性交,一次群交,无聊而无情。在瑞典墙上。四个人一起。他们让姑娘们光着身子爬到天花板上,把手松开,倒挂在那里。
“技巧运动员?”塔尔塔索夫感兴趣地问道。
拉丽莎·伊戈列夫娜勃然大怒,技巧运动员,登山运动员!你在开玩笑,但拉雅受不了这高度……嗨,怎样?怎么能够四个人一起呢?这些蠢货想出一个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