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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找好位置准备火力掩护。时间每过一秒钟,查特顿就觉得视野变得越窄,树林中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他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的狂跳声。在日本医院的时候,查特顿曾经设想过这样的时刻。他决定,如果自己面临这种抉择时,他就要以外祖父为榜样。现在,他准备在毫无武装的情况下去救莱科,他对自己说:“我要去找寻自我了。”
查特顿向空地冲去,一阵炮火从远处山坡的左侧向他射来。跑到一半时,他可以看到莱科躺在草丛中。他跑得更快了,他前面的地面被子弹打得尘土四溅。而在他的身后,其他的士兵也用猛烈的炮火还击,在双方炮火的夹击下,天空好像要爆炸了一样,查特顿以为会被击中。他一直等着自己倒下去的那一刻,但是一个模糊的感觉却在阻止他向回跑,那种感觉就是他不希望后半生仍会记起他曾经放弃过。一秒钟后,他滑到了莱科旁边的草地上。
“我躺在草地上,浑身麻木,快要休克了,”后来莱科回忆道,“然后,我看到了这个新来的家伙,来的是这个新来的家伙!他带了他所有能带的东西。我根本不认识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他却冲到了火线上,这个家伙在用生命冒险。”
查特顿将自己掩藏在莱科身边的草丛中,密集的子弹掀起了他们旁边的地皮。查特顿从他的救护包中拿出剪刀,将莱科的裤子扯开,检查动脉血管是否受伤。幸好没有伤到动脉,莱科可以移动。现在,查特顿必须将他弄回土墙后面掩护起来。这短短的50码现在看来就像要横穿整个越南一样那么遥远。
查特顿想过将莱科扛在肩上,但这个受伤的战士要比他重50磅。查特顿坐在莱科后面的地上,拉着他的胳膊。更多的子弹落在他们周围的地上。查特顿开始用腿将身体向后推,每次将莱科向后拖出一人的距离。他们随时都可能被子弹击中。两分钟后,他们距离土墙只有一半的距离了。而现在其他的士兵已经精确地找到了敌人火力的位置,他们击退了对查特顿和莱科的攻击。很快两人距土墙只有十英尺了,然后只有五英尺,最后终于到了土墙的后面。士兵们冲到他们面前。不一会儿,两架美国眼镜蛇攻击直升机向敌人射出了大规模火力。一架休伊救伤直升机随后而来,将已经休克的莱科空运到了医院。
休伊消失后,查特顿瘫倒在地。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哪里。但他还是看得出这些人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他们开始跟他说话了,他们拍着他的肩膀,他们冲他微笑,他们叫他“医生”。
第一部分 数字之书第14节 约翰·查特顿(3)
士兵们继续穿过丛林,有些人怀疑查特顿的勇气究竟能维持多长时间。越南战场上的美国救护员在随小分队巡逻时面临的危险是不容低估的,因为他们的工作就是救助受伤的士兵。救护员经常会发现他们身处火力最猛烈的地点——雷区周围、狙击手的射程之内,甚至饵雷之上。救护员所面临的危险中充满了敌人的诡计:敌人最想消灭的就是救护员。杀死小分队的救护员就意味着士兵受伤后只能自我救治,这会严重挫伤小分队的士气。
莱科受伤后,查特顿一直自愿参加小分队的每次巡逻。队员们边笑边拍着查特顿的后背,告诉他,参加巡逻的救护员每次都会拖回一车受伤的士兵的。但查特顿的体内有某种东西在翻腾着,他在第一次巡逻中的出众表现使他的内心充满了成就感。他不能就此放弃,因为在他生命中这个事业第一次使他感到与众不同,第一次使他感到自己可能很了不起。
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查特顿每天都和他的小分队一起巡逻,每天他们都会与敌人交火。查特顿经常冲出去把受伤的士兵救回来,而且他总是用同一种方法。当其他的救护员沿着掩体爬行,尽量减少暴露的可能性时,查特顿就冲出去,迎着敌人的炮火,将受伤的6。2英尺高的壮汉拖回自己这边。不久,“医生”就成了比任何授予的奖章和荣耀更重要的荣誉,士兵们都说“医生”真是个疯狂的家伙。
查特顿和小分队一起战斗了两个星期后,他听说毛斯牺牲了。毛斯的小分队俘获了俘虏,毛斯去看守他们。敌方的一名狙击手潜伏到他们附近,寻找狙击目标。他可能同时选中了好几个人。但是由于毛斯佩戴的是一把0。45毫米口径手枪,与其他人不一样——在敌人看来,他看上去像是一名军官。狙击手将毛斯锁定在他的射程内,然后扣动扳机,在他身上打了好几枪。
如果说查特顿还对越南抱有一丝幻想的话,那么这点幻想也随着毛斯的被杀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将0。45毫米口径手枪换成了一把M16来福枪。他来越南是寻找答案的,寻找关于美国和人类的答案,但忽然间这些答案全都变得明朗起来:美国卷入越战是错误的;人类互相残杀因为他们自己就是野兽。这就是答案,没有什么了不起。然而查特顿仍然自愿参加每次巡逻,主动冲出去救回每个伤员。当他背靠着树,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时,他深切感受到一个优秀的人的生命是多么的充实。他开始迷惑,如果没有到越南来,也许他为这些问题找到的是完全不同的答案。
“大家都在谈论这个叫查特顿的小伙子,”营里的外科医生诺曼·萨凯说道,“我从未见过他,但听说的第一件与他有关的事就是他居然上火线。我简直不敢相信,救护员一般是不会参战的。即使参加巡逻,也只是进行医疗救护。上火线?没人听说过救护员上火线的。我想这个孩子可能是疯了,但是大家都说不是,只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他总是大家谈论的话题。”
几个月过去了,查特顿的表现仍然引人注目。他在战斗中研究自己和他人,观察那些活下来和死去的士兵,研究他们勇敢和气馁的时候,仔细留意周围人的行为。所有这些都是为了探索生存下去的正确方式。渐渐地,他从中提取出了几条原则,这些原则对他来说是不容辩驳的真理。他将这些原则像救护包中的各种药片一样在脑海中分类装好。在他六个月的战地服役临近尾声时,他总结出了以下几条原则:
——如果一项任务过于容易,那么此前肯定已经有人把它完成了。
——如果跟着别人的脚步亦步亦趋,那么就会错失挑战更有价值的问题的机会。
——成为优秀的人才,必须要具备以下条件:良好的准备、无私的奉献、集中的注意力、坚定的毅力;缺少任何一项条件,你注定只能碌碌无为。
——生活经常会给你做出重大抉择的机会,这是人生的十字路口,你必须决定是就此停下还是继续前进;人的一生充满了做出抉择的机会。
——仔细研究所有的事情;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真的像它看上去的那样,或是像别人告诉你的那样。
——如果你的判断是基于明确的是非观,那么你会很容易做出决定。
——那些在战场上被杀死的人都是些神经紧张的人。那些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他会说,“我早就死了——我的生死其实无关紧要,唯一重要的是我要完成自己担负的使命。”这样他们就拥有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力量。
——最糟糕的决定就是放弃。
四个月中,查特顿一直在考虑生存的正确方式与错误方式,同时他一直在构思他的原则。每次巡逻都会有人流血,有人死亡,但这也使查特顿的想法更加完善了。他开始认为也许他到越南来就是为了能够形成这些原则。小的时候,当他试图看穿深不可测的大西洋时,他确信大洋的彼岸肯定有他要找的东西。现在他知道了,正是这些想法在呼唤着他,这些想法告诉他人应当怎样活着。
1971年6月,在服完12个月的兵役后,查特顿开始回家休假,两个星期后,他将返回越南继续在战地服役6个月。见到他时,他母亲惊呆了。他的儿子既不坐在椅子上,也不睡在床上,而是一直待在地板上。他双腿交叉坐在地上,吃光了一桌的饭菜。她问他话时,他起先什么都不说,然后开始抽泣,讲述那些被打掉后颅骨、哭天抢地,甚至饿死的士兵,讲述他第一次杀人的感觉,讲述那些人类能够见到的最可怕的情形。但讲完这些后,他又能很快平静下来。
他妈妈抓起电话,给一个在军界颇有权力的朋友打了电话。查特顿再也没有回到越南。他被重新分配到布鲁克林汉密尔顿堡的医务室,他在那里时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军队给他指派了一名精神病医师,在医生面前,他们要求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直到他们认为他已经恢复了健康。他和在高中认识的一个女孩结了婚,但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的婚姻,几个月后他们离婚了。这就是他在这两年中每天做的事——每天按时打卡上下班、感到愤怒和困扰、对未来感到迷惑——直至他结束了在军队的四年服役生涯。
然后查特顿决定把一切全部抛开。
从1973年到1978年间查特顿不停地更换工作。他曾住在佛罗里达。在那里,他尝试到医院工作,并打算上大学。但他父亲于1976年死于心脏病,时年48岁。之后,他搬到了新泽西,在旅游城市凯波梅开了个小公司,从事建筑业。但这些工作都不能重新唤起他在越南时曾有过的那种充实的感觉,自从他回到美国后,这种感觉就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1978年春天,查特顿在凯波梅码头上碰到一个熟人,他决定到那人的捕贝船上工作。一天后,他随捕贝船出海。船上的人向他介绍了工作流程。捕贝船上有两台十英尺宽的挖掘机,机器会顺着海底进行挖掘。每半个小时,挖掘机升起一次,将挖上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