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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口处便是路易想着陆的地方。
泰莉终于憋不住了,通过对讲机问道:“你做什么呢?”
“着陆。我飞烦了。别挂断——我想跟你道个歉。”
她还是切断了通信。
“看来是好兆头。”路易心里安慰自己。既然她知道他要道歉,就不愁她不会不接着往下听。
“以前谈到装神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念头。”一着地,路易就开始说。只可惜只有议长一个人听他讲。泰莉一声不吭,狠狠瞪了他一眼,大踏步跨入密林中。
议长摇一摇他脏兮兮的脑袋,两只耳朵如同中国的小扇子样扇来呼去。
“咱们有理由相信这儿挺安全,”路易说道,“但只是别着陆。想去哪儿就能到哪儿,没问题。说不准咱们停也不停就能飞到边缘墙,只要能通那儿。要不咱们就停在环形世界里凸出的地方。食肉类的动物根本无法在这地上生存。”
“可是,不着陆咱们又怎能了解更多的情况呢?飞轮这玩意都让人生厌了。该下去了。该做点实打实的活了。别忘了咱们需要当地人帮助咱把‘谎言者号’拉过来,足足有四万英里的路呢。”
“你算说到点子上了,路易,我正需要活动活动。”
“等到达边缘墙,那时咱想了解的东西会比现在更多。”
“毫无疑问。”
“咱何不玩装神呢?”
议长犹豫半天:“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咱们理所当然是环形世界的工程师。虽然咱们没有他们的威力,但是咱现在所有的,对于这些当地人来讲,已经够神的了。你可以扮作神——”
“谢谢。”
“泰莉和我当助手,乃苏装成被逮住的怪物。”
听到这话儿,议长的爪子忽地伸了出来。他说:“可是乃苏不跟咱们一块,也别想跟咱们一块。”
“难处就在这儿,说实在的——”
“敬请免谈,路易。”
“那就糟透了——因为有了他,咱们才能演得更逼真。”
“那么,你就另想高招吧。”
克孜的爪子实在让路易头痛——那玩意到底受不受意识的控制呢?不管怎样,那爪子却是伸出来了。如果是通过对讲机联系,想必议长早就挂断了。
这也是为什么路易坚持着陆的原因。
“想想这招的聪明之处吧,你扮演一位了不起的神。你会给人留下非常深的印象。这我不说你也能明白。”
“非让乃苏掺和吗?”
“因为他有迷魂药。这样既可以做到奖励,也可以实行惩罚。你是神,谁怀疑就把他撕成碎片,吃掉,以示惩罚。谁要是相信,就让他过把迷魂药的瘾。”
“没有迷魂药,就不行吗?”
“想想,这是对那些诚实人多好的回报。一阵纯正的喜悦飘然入脑。没有副作用,没有后遗症,甚至比两性交媾还令人兴奋呢。”
“我不赞赏这种想法。尽管他们是人,可我也不愿意让他们上瘾。这样做还不如杀了他们仁慈。”议长说道,“再说,乃苏的迷魂药只是针对克孜,不是人。”
“别那么自信。”
“路易,迷魂药只是针对克孜人的脑结构做成的,我感觉得出。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那是一种虔诚的体验,一种中了魔的感觉。”
“谁也不敢说这种迷魂药不会对人起作用。我认为肯定起作用。我了解乃苏。要么这种药对我们都有效,要么就是他带着两种不同性质的药。倘若他没什么伎俩控制住人类,那我也绝不会跟他到这儿来。”
“你可真敢想。”
“把他叫回来问一问?”
“没门。”
“叫他回来又有什么害处呢?”
“这样做根本没意义。”
“哦,我忘了,没什么新奇可言。”路易故意激他。看来猴子的好奇在大多数灵性物种中并不总占上风。
“你想逗引我的好奇心?我明白——你想方设法激我采取行动。路易,那怪物可能自个儿会摸到边缘墙。在那之前,他别想回来。”
路易刚想张嘴讲话,那克孜却转身钻入了灌木丛。
谈话不了了之。
世界如同一个穹隆,罩住了泰莉。她伤心欲绝,泪水潸然。
这个地方倒挺适合她自哀自怜。只见重重叠叠的绿意如潮,密密匝匝的枝叶如冠,遮住了阳光,显得昏暗冷清。靠近地面的地方,植被却又变得稀稀疏疏,走入走出很是方便i俨然是恋爱者的天堂。
再看那瀑布如帘,挂于山端。一潭碧水,映着垂直平滑的青青岩壁。泰莉伫立清澈的泉水里,呜咽声淹没在飞瀑的激鸣中。周围回声阵阵,如同雷雨将临,又仿佛天地与她同悲。
她没有注意到路易。
搁浅在这外星人的世界里,说实在的,泰莉若不是携带急救箱根本不敢走远。急救箱是系在腰带上的一个小扁盒,里面装有探测器。 路易顺着探测器的信号摸索而来,发现泰莉的衣服放在潭边一块天然形成的花岗岩上。
绿意蒙蒙,水声隆隆,而那呜咽之声若有若无。泰莉肯定坐在什么东西之上,胳膊肩膀露出水面,头低垂着,乌黑的秀发随意散开,遮住了面孔。
要等她过来纯粹是妄想。路易脱光衣服,堆到泰莉衣服旁边。寒气有点砭骨。他皱皱眉,抖抖肩,滑入水中。
他马上意识到自身的错误。
离群索居时,路易并不常常光顾与地球相仿的世界。他去过的地方别有洞天,但通常都和地球一样具有高度的文明。路易并不蠢。他这次只是没想到试试水温……
他的确没想到这点。
飞泉来自白雪皑皑的山顶。路易被水刺得想喊想叫。幸亏他脑袋清醒,头虽已没入水中,但没有吸气。
他的脑袋撞出水面,一边拨水,一边哈气。虽说是冷得刺骨,稍微适应一下,他竞悠哉游哉起来。
瞧他漂浮在水面上,脚有节奏地踢动,感受着漩涡的冲击,好爽,好惬意!
泰莉早就瞧见了,只是没动,坐在瀑布底下,等着他。他游过去。
他真想冲着她大喊大嚷说明白一切。但是,歉意的话、爱意的话似乎都有点不合时宜。不过,他可以触摸。
她没有躲闪,仍然垂着头,秀发遮住全身。但她的拒绝却让人心领神会。
路易适可而止。
他在旁边来回游动,舒展着因为长时间飞行有点痉挛的肌肉。忽有一刻,他觉得身体冻麻木的部位竟然隐隐作疼。看来肺病是在所难免了。
他碰了碰泰莉的胳膊,指指岸边。这次她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上来了。
两人躺在潭边,互相搂住对方,瑟瑟发抖。可以控制热量的工作服裹在身上,像毯子一样。冰冷的躯体慢慢泛出点热意。
“对不起,我不该笑。”路易轻轻说道。
泰莉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但丝毫没有原谅的意思。
“这事很滑稽,泰莉。胆小如鼠的耍木偶人竟敢像玩牲畜那样繁衍人类和克孜!他们肯定吃了豹子胆。他们肯定清楚他们是在玩火——”
路易知道自个儿说得又多了,但不能不说。他得给自个儿找个充足的理由,“看看这群家伙做了些什么!弄出些通情达理的克孜,主意蛮不错。我稍微了解一点人与克孜的战争。我知道克孜人过去很残暴。要是议长祖辈来的话,淄那科雷克城恐怕早被炸到环形世界底下去了。但议长却没有采取行动。”
“但是,繁殖幸运人——”
“你认为他们犯了错,把我弄成这个样?”
“奶奶的,你以为我想侮辱你?我只是想说这是个很可笑的想法,耍木偶人做来就更有趣,就是因为这个我才笑!”
“你不会希望我也咯吱咯吱吧?”
“你看。又远了吧。”
“行啦。”
她并不因为他笑而恨他。她需要安慰,不是报复。工作服里的热量给人以安慰,两体相拥更给人以温存。
路易轻轻拍打泰莉的后背。这使她很放松。
“我琢磨得让咱们探险队聚到一块。”他抓住时机,插上一句。他感到她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便问道,“你不喜欢这个想法?”
“倒不是。”
“因为乃苏?”
“我恨他!恨死他了!他繁殖我的祖先像——像野兽。”很快她的身子又松弛下来,“如果他想回来,议长会送他上西天。”
“假如我说服议长让他回来呢?”
“你怎么做得到?”
“假如我能,怎么办吧?”
“到底为什么?”
“乃苏还拥有‘冲天号’。‘冲天号’是人类能在一百年中到达麦加伦星云的唯一办法。如果不带着乃苏离开环形世界,咱就弄不到‘冲天号’!”
“多么多么蠢哪,路易。”
“想想吧,你也承认如果乃苏那群家伙没对克孜做手脚,咱们都会是克孜人的奴隶,对吧?但是,如果耍木偶人没有改变生育规律,你或许根本就不会出生。”
她贴着他,身体僵直。她的意思全表现在脸上,脸色却又恰如她的眼睛:紧闭不睁。
他还不死心:“耍木偶人是犯了事,但那是老早以前了。难道你就不会宽恕、不会忘记?”
“就不!”她一骨碌离开了他,滚出温暖的工作服,又掉进冰冷的水中。
路易稍一迟疑,也滑人潭里。
冰冷,吃惊……他浮出水面……泰莉又坐到瀑布下的老地方去了。
不过,这次她竟冲他含笑致意——她的心情怎么能转化这样快呢?
他游过去。
“告诉男人闭嘴——你这一招可真棒!”他自我解嘲。
她不可能听到他说什么,他自个儿都听不清。泰莉回眸一笑,悄无声息地向他伸出手臂。
“全都是愚蠢的扯淡!”他慨然叹道。
潭中水很冷,很冷。泰莉是唯一的温存。他们双膝跪下,倚在浅水中粗糙不平的岩石上,紧紧拥抱在一起。
爱是寒与暖相融合的东西;云雨当中也能得到慰藉。虽说问题仍然解决不了,但这样起码使人暂时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