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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到现在还没看清克孜那样小小翼翼拿着的东西是什么。
“你回去找乃苏的头啦?如果真是的话,那也是白白浪费时间。咱们不可能把它冻起来,别忘了温度不够,又过了时间。”
“不是,路易。”百兽议长捧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样子像是孩子的脑袋,“小心别碰着,要不手指会被弄掉。”
“手指?哦。”那圆形的东西一端逐渐细得跟针尖样,尖头缠着和影子广场相连的黑线。
“我就知道土著人能够对付这线。”百兽议长洋洋得意地讲,“他们肯定想出了顶用的招儿,才设法套住了乃苏。我跑回去看看他们到底怎么弄的。”
“他们找到了一个线头。我觉得另一端就是影子广场线。‘谎言者号’一撞,那线便从中间断开了。咱们弄到一个线头算是够幸运了。”
“一点不错,咱们可以把它拽在后边。不过,咱们砍不断的东西也别往上放。”
“咱从这儿往哪走,路易?”
“‘星座向’。去找‘谎言者号’。”
“当然了,路易,咱们怎么也得送乃苏到‘谎言者号’去,利用船上的医疗设备给他治一下。然后再去哪儿?”
“看情况再说吧。”
泰莉和搜索客两人伴着波儿呆在引擎室。波儿正操作着升降器。
“我们正要与你们分道扬镳。”泰莉开门见山,对路易和百兽议长讲,“这个女人说她能靠上那悬浮的城堡。我们能直接穿过窗子,进入宴会大厅。”
“然后呢?你们俩就被困在那儿,除非你们能够控制城堡的升降器。”
“搜索客说他懂点魔法。我相信他能成。”
路易不愿劝说她改变主意。他很害怕阻挠泰莉·布朗,这正如他绝不会赤手去拦截一个想象中的怪物。他说道:“如果有什么麻烦,弄不准哪个开关,你只要乱拉乱推就行。”
“我记住了。”她莞尔一笑。又挺郑重地说,“照顾好乃苏。”
二十分钟后,搜索客和泰莉离开了“不可能号”。
这可能是永远的告别。路易有很多东西想说,但最终没说出口。关于她自身的力量,他能告诉她什么?她不得不通过尝试和失败才能意识到那种力量,而且她的幸运会保证她安然无恙。
接下来的几小时中,乃苏的躯体逐渐变凉,显然是死了。但不可理解的是,急救箱上的显示灯却依然闪闪烁烁。或许,这怪物正处于某种活力暂失的状态吧。
“不可能号”缓慢移往“星座向”。影子广场线拽在后边时松时紧。城里的那些老式建筑经受不住线团的反复切割,坍倒在地。但是,那嵌在电子装置塑料里的球状物却纹丝没动。
悬浮的城堡无法沉到地平线下去。接下来的几天中,它渐渐变小,变模糊,最后消失不见了。
波儿坐在乃苏身旁,既无法帮上忙,又舍不得离开。显而易见,她正忍受着煎熬。
“咱们都想想办法,帮她一下。”路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是上了那魔药的瘾。现在药没有了,她得马上戒掉。要是这样下去,她死不了,也会把我和乃苏干掉!”
“路易,我的意见恐怕你是不听。”
“不是,不是,我怎会不听呢。”
谁想帮助一个受煎熬的人,就得装作好听众。路易试了一番,但他却不会说波儿的话,而且波儿也不想讲。单个人在的时候,他就牙关紧咬,下定决心。可一旦和波儿呆在一块,他又只有沉默的份儿。
她的身影总是闪现在他的眼前。如果他见不着她的面儿,躲上一段时间,良心或许会稍感欣慰。但她却怎么也不愿离开桥牌室。
路易慢慢开始学说波儿的语言,波儿呢也不再老是沉默。他便尽可能告诉她些事儿,关于泰莉,乃苏,还有装神。
“我的确认为我是神,”她说,“我认为我是。为什么我这样想呢?我不清楚。我可没修建环形世界。环形世界比我早多了。”
波儿也在学说话,用一种混合语,都是简化了的词汇,像是她的世界里过时的语言——两种时态,几乎没有修饰词,而且发音特别夸张。
“他们这样告诉你的吧。”路易说。
“但我早知道。”
“谁都想成神呢。”只想拥有权利,却不愿承担责任——路易想说这些话,但无奈不知如何说。
“接着,他来了。两头人。他有机器么?”
“他有魔药的机器。”
“魔药,”她谨慎地说道,“我该猜得出,魔药使他成为神。他失去了魔药,便不再是神,两头人死了么?”
这倒很难答。“他会认为死是很愚蠢的事。”路易搪塞道。
“被割掉脑袋很愚蠢吧。”波儿说道。
她在开玩笑——她竟然尝试着开玩笑了。
波儿逐步开始对其他事情感兴趣,比如性别、语言课程、环形世界的地形。他们恰巧遇到少量的太阳花。波儿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他们避开它的光线,拔了一棵一尺高的花,种在楼的地板上。然后,他们使劲转向左侧,以避免密集太阳花的侵袭。
后来,波儿逐步失去了对乃苏的兴趣。路易宣称她已痊愈。不过,食物却没了。
到下一个村子时,百兽议长和波儿便扮成神,下去诈骗。
路易提心吊胆地在上面看着,一个劲地念叨百兽议长别出差错,恨不得自个儿也剃光头,掺和到一块去。但他实在不是做助手的料,因为过了许多天,他的语言功夫仍不见长进。
他们带着祭品胜利而归。那可是粮食。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他们装神扮鬼竟成了习惯,而且也愈发精于此道。议长的毛发越长越长,又成了以往的“战神”。应路易的建议,他把耳朵耷拉下来,紧贴着头。
装神弄鬼搞得百兽议长心神不定。一天晚上,他谈到此事。
“我倒不是怕装神,”他说,“我只是怕演砸喽。”
“你什么意思?”
“他们爱问问题,路易。女人问波儿问题,波儿回答。我呢既不懂问题也不清楚答案。男人本应该问波儿,因为波儿是人,而我不是。谁知他们偏偏问我!问我啊!为什么他们非得求一个外星人帮助他们做事呢?”
“别忘了,你是男性。即便真有神,那也是一种象征。你是男性的象征。”
“真可笑。我甚至连外生殖器都没有,你却有。”
“你体形庞大,看似凶神恶煞,样子吓人,给人留下的印象深。凭这些,你自然而然成为雄性的象征。我觉得,哪怕你不去装神,你也蛮有一番雄性气概!”
“咱们所需的是个声音传递器,这样你便可替我回答那些又奇怪又尴尬的问题了。”
正在这时,波儿突然发话,让他俩吃了一惊。
原来,“不可能号”曾是警察局。在一间仓库里,波儿发现了一套警用多功能对讲机。它的电池根本不靠大楼的电力供给。他们三人拾掇拾掇,竟发现六套当中两套还管用。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路易那天晚上告诉波儿。说此话前,他犹豫了一下。他掌握的词汇太可怜了,不足以妙语生花——“比一船的烟花女子还聪明。”
波儿笑得挺开心:“你这个傻孩子!你说你们的船几乎赶得上我们的快?” 。
“的确如此。”路易急忙证实说,“它们比光速还快。”
“我想你又夸大其词了。”她莞尔一笑,“根据我们的理论,这完全不可能。
“或许咱们的理论各不相同。”她看上去吃了一惊。
路易早就学会如何观察她肌肉不经意的运动,而不是看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但是她接着说,“横贯世界需要很多年。在船上呆着,乏味是相当危险的事儿。所以娱乐的方式多种多样,各不相同。要想做船上的倩女,需要了解心灵和肉体,对男士有一种博爱,还得有一种罕见的交际能力。我们必须了解船的运行知识,以防万一事故发生。我们必须保持健康,根据协会的原则,我们还必须学会弹奏乐器。”
路易听得不禁目瞪口呆。波儿却会心地笑了起来,声音像音乐一般。手呢触触路易这儿,摸摸那儿……
数个月不知不觉中流了过去。
地形开始缓慢地升高,逐渐显得有些荒芜。上帝之拳在日光中已经隐约可见,而且每天都显得巍峨高大一些。一天一天的常规使路易的大脑都麻木了。他费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该做什么事儿。
他去找波儿,坦诚地说:“有些事你该知道。你了解潜引电流么?”他点明来意。
“那是一种非常微弱的电流,触及大脑后能直接产生快感或痛点。”他接着解释道。
“这就是魔药如何发挥作用的。”
这番口舌费了大约二十分钟。波儿不以为然,说道:“我早知道他有机器,为什么到现在才说给我听?”
“咱们正在远离文明。恐怕一直到我们的飞船,路上不会再有村庄,甚至粮食都得不到供应。在你做决定之前,我想让你知道魔药这档子事。”
“决定什么?”
“到下个村,我们是不是让你下去?或者——你是不是愿意送我们到‘谎言者号’,然后你自个再乘‘不可能号’回去?当然,我们会给你足够的食物。”
“‘谎言者号’上肯定会有我的位置吧。”她非常肯定地说。
“那是,但——”
“我过烦这种野蛮生活了。我想到文明世界里去。”
“不过,你适应我们的方式会遇到很多麻烦。比如说吧。我们那儿的人都和我一样长头发。”路易的头毛已经长得又长又密了,但他剪短了辫子。“看来你需要弄假发。”
波儿扮了个鬼脸。“我能调整。”话没说完,她突然笑了起来,“你愿意一个人回家——没有我?那个橘红色庞大的家伙可无法替换一个女人哦。”
“这话说来每次都挺管用。”
“你们那世界我能帮上忙,路易。说实在的,你们那儿的人,对性真是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