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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长出来了。
十分容易理解的理由。
因为这个缘故,当时是国小五年级的浅羽夕子,拒绝再和长她一岁的哥哥一起洗澡。
不想再一起玩了。
也不想一起出门。
她还威胁父母说要离家出走,于是之前同住的房间现在分开来了。
不过哥哥对这次剧烈变化所代表的意义完全无法理解。找她一起来玩的时候遭到怒斥,要她一起出门的时候相应不理、说声洗澡水好了、没有敲门直接拉开拉门就被扔东西,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
在各别分开的房间里面,夕子咒骂永远像个小孩的哥哥。
自己老是受到这样的待遇。因为是浅羽这样的姓(译注:浅羽的日文假名首字是あ,五十音的第一个字),要是没有其他相似的人座号就变成一号,分到座号一号根本没半点好处。不论是细菌兵器的预防注射、还是箱子高到很恶劣的跳箱运动,自己都是全班第一个被抓到的。既没有心理准备的时间,更不能拿前面的谁来作为榜样。永远都是如此。
偏偏却又这样。
哥哥好奸诈。
明明是哥哥。明明年纪比自己还要大。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渐渐哥哥也就放下了夕子,夕子变成了小六生,哥哥成为园原中学的一年级生。就算房间不同,吃晚饭的时候还是会碰到面,于是哥哥加入新闻社的事、那个社团有水前寺这样带点古怪学长的事,夕子透过这段时间多少都会知道。
房间不同、学校不同。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或许是最平稳的时期。
平稳的一年过去了,园原第一小学六年三班座号一号的浅羽夕子,现在变成园原中学一年一班座号一号的浅羽夕子。然后,再度和哥哥上同间学校的夕子在那里所看到的,是自己哥哥紧跟在校内独一无二的奇人水前寺邦博身后的模样。
虽然并不是什么坏事,不过像那个跟屁虫就是我哥这种话还是说不出口。同时这也是在新的学校新的班级刚刚交到新的朋友的微妙时期,这种事要是被发现了,搞不好会被班上的人唾弃。
迟钝的哥哥或许多少还有点自觉。不晓得是不是顾虑到夕子的面子,哥哥自动自发地在学校装出彼此是陌生人的样子。不过即使如此,夕子还是非常非常严厉地对哥哥订下了规定。就因为他是迟钝的哥哥,所以得把要求清清楚楚地说出来让他知道,不先加以制止可是难以放心。
在学校的时候,你千万、千万不要找我讲话。
当时夕子愚蠢地相信,这样千辛万苦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但在学生数目并没多少的乡下学校,谁和谁是兄妹绝对瞒不了别人。
不过同样是被拆穿,方式却有很多种。
入学典礼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某一天,在一年一班教室
午休时间
浅羽在不在?
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浅羽直之特派员的妹妹浅羽夕子!园原市立园原中学三年二班太阳系电波报总编姓水前寺名邦博!前来拜会浅羽夕子!浅羽夕子!在的话不要害羞,赶快举手!
理性在告诉自己。把它全怪在哥哥身上不太合理。
不过在那次午休事件以后,不论在学校还是家里,要是没有特殊理由,夕子绝对不和哥哥说话。
第一学期结束,暑假来临。
在暑假期间,哥哥始终躲在某个后山玩着秘密基地的游戏。
当然是跟水前寺一起,当然没写作业。
好像在寻找UFO。
暑假最后一天的夜里,放松身体坐在既不大又不宽的浴槽里面,加了沐浴剂的热水浸到鼻子底下,夕子想起最后那次和哥哥一起泡澡的事。
那时候的哥哥是国小六年级生。
那时候哥哥还没有长毛。
说不定哥哥永远都是这样。说不定自己就得一个人走。就如一直以来,说不定从今以后,哥哥也都不会走在自己的前面。
暑假结束,第二学期开始。
然后园原中学举行每月一次的防空演习,浅羽直之被防空洞事件卷入,是在短短两天以后的事。
◎
所以当妈妈交代我要做早饭,去帮我把直之叫起来的时候,夕子没有一句抱怨地走上二楼便是近来相当稀有的事。抱着会被拒绝的心态试着问问的妈妈手里拿着抹布、瞪大了眼睛。
她是怎么回事?
爸爸坐在一旁,并没有从报纸的假日版上抬起头来。
怎么?妹妹不可以去叫哥哥起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想,前天直之忘了带便当,我要那孩子送过去,她还说死也不要。
爸爸唔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沉思之后再嗯地点头,给出这样的结论。
哎,这年纪不容易啊!
爸爸的眼睛还是盯着假日版版面,把手伸往饭桌。妈妈手脚俐落地把放在他手前面的LuckyStrike烟盒和百圆打火机拿了起来,放进满是油渍的围裙口袋。爸爸头也不抬地对着纸面喔地一声
预估死亡人数两千?这回那些家伙说不定是来真的。
妈妈说着我看、我看,从一旁把身子探了过来,紧贴爸爸脸颊看着空袭报导。这光景正如同爸妈年轻时候的样子,在直之和夕子未曾得见的时期,妈妈偶尔会出现这样的动作。爸爸继续读着报导,手还是往饭桌上面摸索,还是找不到香烟烟盒。
可能得多买些备用物品。
什么备用物品?
像罐头啦、卫生纸啦。以防万一。对了,你有没有听人家在讲?据说最近园原基地出现间谍。一堆警察出来问话,吉田他老婆只是开个车经过也被问来问去,弄得好惨。
最近出现了是吧。间谍也很可怜,没得休假。
这可不是开玩笑真是的,说来说去,全是园原基地害的。间谍不就是为了来打探园原基地?在这种乡下,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基地?
就因为是乡下啊!那种东西哪可能盖在都市中央。尤其空军基地需要跑道,更是花费空间。
可是还有其他乡下啊。干嘛不去别的地方?
不要这么说,美国大兵也常来店里。
店里再怎么赚钱,要是命都没了,那又有什么用?间谍说不定正在园原基地散播病菌,这下子住在附近的人全都会被牵连而死,清原他老婆就在电视特别节目上面看过。
到时候园原基地的飞机就会空袭炸毁病菌工厂。
可是好像在什么时候,以为是病菌工厂、扔了炸弹之后发现弄错,结果只是一般的酒厂,后来一堆政治人物丢了工作。人家或许只是在唬我们,不过万一是真的,那可就惨了。
你说的是狼林空袭吧?今年三月的事。哎,那真的是酒厂。
妈妈瞪大了眼睛。
真的吗?
爸爸隔着儿子的旧内衣抓着没什么肉的屁股。
酒厂也可以制这病菌。说到学术用的菌种,其实用直之的零用钱就能买到。像什么生化灾害等级四的隔离室啦、爆炸烟雾实验室之类,那种又占地方又花钱的设备,其实只有研究开发阶段才需要,在实际生产的时候不会用到什么伟大的东西。现在的生物反应器做得比冰箱还小,要藏在哪边都行,用酒厂来作掩饰还算好的。那些家伙,说不定哪天会出现在国小或幼稚园里面。
妈妈盯着爸爸就在一旁的脸孔,眼中浮现敬佩之色然后说道:
你还真清楚啊!
爸爸盯着妈妈就在一旁的脸孔,然后用认真的表情回答。
美国兵常来啊!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妈妈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起身,结果电话才响了两声就安静下来,闪起通话中的灯光。大概是夕子在二楼走廊分机接起了电话。妈妈就这样嗯地一声直起了腰。想着既然都站起来了,那就去把衣服收一收。
这时她突然说道:
不过要是真的在幼稚园制造病菌,那会朝幼稚园丢炸弹吗?
爸爸看完假日版所有报导,手脚笨拙地啪沙啪沙折了起来。然后先唔一声,再嗯地点头,给出这样的结论:
哎,这年头不容易啊!
然后他目不转睛地在饭桌上面环视,终于察觉原本放在那里的香烟和打火机已经不见踪影。
爬上二楼,在哥哥房间拉门前踌躇不已的时候,电话响了。夕子露出获救似的神情,在铃声响到第三响之前接起了壁挂式的分机。
喂,这里是浅羽家。
一早就血压高的声音突然传来
噢噢,听这声音,你是浅羽!
是水前寺。
顺带一提,浅羽直之平常被称为浅羽特派员,所以水前寺叫浅羽的时候指的是浅羽夕子。
不过被人这么叫,夕子并不觉得高兴。不论怎么叫都不会高兴。她连水前寺的声音都不想听到。
好好一个星期日。
不过水前寺像这样直接打电话到家里来,在夕子印象中还是第一次。水前寺一定是讨厌电话,因为用电话交谈常常会有遭人窃听的危险,这种理由听起来就像是小朋友玩的间谍游戏,之前有听哥哥这么说过。
我哥哥还在睡觉。
水前寺咯咯咯地笑着。
我就知道会这样。不好意思,你去把他叫起来。今天浅羽特派员有重要任务。
重要任务。
那个什么任务,如果只是像往常一样追着幽灵、外星人的屁股后面跑,水前寺不可能像这样打电话来,夕子心里想着。
不过咧,浅羽特派员这个瞌睡虫也很伤脑筋。可以想像得到,他应该是小学时期,在远足前一天晚上会紧张兴奋到睡不着的那种人吧?结果因为完全没睡,在软绵绵的状态下勉强参加远足,因此走到半路就吐得一塌糊涂,被朋友送上呕吐之这样的绰号。喂喂,有在听吗?浅羽夕子请回答!
夕子就在这时按下保留键,切断了水前寺的长舌。水前寺的声音再听下去实在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