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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恋23-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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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恋 
23



    和信太郎在强罗过了一晚后才不过两天,也就是大约四十二小时后,我拿着猎枪对
着大久保扣下板机。
    要是后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毫无隐瞒地真相大白的话,那四十二小时间,我
的精神状态如何,一定会被拿出来当主要的问题讨论。
    一定会有人说,我在听完冲击性的告白,到扣扳机那一瞬间为止的四十二小时中,
受到生乎前所未有的激烈感情所袭击而浑然忘我、自暴自弃。精神状态脱离常轨。而在
那样的情形下,我对大久保的憎恨和嫉妒也就无形中膨胀。
    但事实绝不是那样。我既不激动,也没有自暴自弃。在强罗听了信太郎的一席话,
过了一夜,迎接清晨来临以后,到二十八号的傍晚,在轻井泽古宿别墅拿着猎枪这之间,
我甚至可以说是笼罩在宁静之中。
    当然,不只是单纯的心情上的平静。要是举例来说的话,肉体的痛苦达到最高点时,
会疼痛得麻掉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神经极度绷紧的结果,到达了饱和的状态,什么苦
痛、绝望和失落感,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无形的平静。我这么说你应该懂得了吧。
    在强罗的时候,我在信太郎前面那样地饮泣,但从那以后到跑到古宿去为止,却没
有流泪。在他人的眼光中,或许我是一张正在沉思的脸,但以我自己来看,我当时只不
过是一直处在过于疲劳之中,不想和任何人说话而已。
    要是问我当时在想什么,我也无法回答。我的确是在想着些什么,但是那全是无法
用言语可以形容的东西。是脑中完全没有脱离常轨的想法,像是因为对大久保的憎恨一
分一秒在增加,想要怎么样才能把他除掉啦、应该用什么方法啦,这些想法毫不存在。
    卡谬写的《异乡人》这部小说中,主角莫里森没有特别的理由,就对一位阿拉伯人
连续开了四枪。我在读那本小说时不能理解的地方,经由我自己引发的事件而有了答案。
人是可以像莫里森一样地杀人的。
    虽然一般认为杀人必须要具备凶残,憎恨、愤怒,或绝望这些情绪。但是那是假的。
只要被一点点的虚无感所鼓动,人可以轻易地变成莫里森。
    因为大久保碍事所以杀了他。这么想的确是很简单,他也的确是碍着我,我恨他拆
散我和片濒夫妇。我是想没有他就好了,但不是因为这样就把他给杀了。要是想把他除
之而后快,即使像我这么笨的人,也会拟好杀人的计划,然后依计划行事。
    我好像是站在一片一望无际永远虚幻的草原的正中央,没有任何路标,没有树木、
没有草,连天空和陆地的界限都没有。真的是什么都没有的灰色原野。
    我在那儿什么都没做,只是手上握着猎枪。猎枪上了膛,除了扣板机以外没有其他
可做的,所以就扣了扳机。
    到现在我也只能这么说。
    抱着秘密在强罗的温泉旅馆过了一夜,第二天我和信太郎回到东京。虽然两人都不
太开口,但是还是交换着普通的谈话。像是冷不冷?不冷;前面是在建什么呀?以前只
不过是一块空地嘛;香烟没了,到下个休息站买。前一个晚上信太郎告诉我的话我没有
去提,信太郎也不提。
    到目黑的家已是下午两点以后。我和信太郎都不认为雏子会在家。果然,公寓里空
无一人。不可思议的是弄得那么乱的室内,却已恢复得井然有序。破碎的玻璃碗盘、摔
坏的小东西全部被收拾得于干净净。也没有碎片,甚至连地板都被吸尘器吸过,只有撕
破的窗帘就那样接着。原本堆放着许多杂物的起居室被这么整理后,反而看起来比以前
要宽广。
    在书房丢得一地的书都归回到书架上,厨房也整理过了,流理台的不锈钢被擦拭过,
垃圾也被丢掉了,地板光亮整洁。
    只有夫妇卧房中雏子专用的衣橱乱糟糟的,好像不知应该带走哪些衣服。有叠到一
半又乱塞到里面的衣服和内衣。
    化妆品虽不是全部,但被带走了一半。卧室中有雏子专用的衣柜,信太郎将抽屉打
开,发现里面副岛送给雏子的礼物,那件她一到冬天就相当喜欢穿的丝绸长裙不见了。
    一去看玄关,发现雏子冬天穿的长靴也不见了。当然也没有看到原本挂在那里的大
衣。很明显的,雏子在收拾了屋子以后,带了些常穿的衣物就这么出了家门。但是却没
有看到留下任何书信。
    我看得出整理过的室内,等于是雏子的告别。我想她是真的离家出走了。信太郎应
该也是这么想。
    但是我们心照不宣。因为极端的疲劳,加上不知为什么的,那时我感到相当的饥饿,
我们到厨房开始弄一些东西吃。
    冰箱里没有什么可以煮来吃的食物。信太郎煮了意大利面,我就把有的青菜和火腿
切好,和煮好的面加上番茄酱炒在一起。我们就在厨房的桌子上一语不发地吃了起来。
    信太郎饭后倒了杯纯威士忌喝起来,没多久就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我不认为他睡着
了,我知道他这么一来,就可以不用和我说话。
    室内射进了冬天午后的徽弱的光,只听到瓦斯炉里冒着烟的声音。
    我站在卧室的窗户旁,一面吸着烟,一面望着窗外。冬天的午后天很快就黑了,外
面已经渐渐暗下来,将西方的天空染上嫣红。
    我不知自己想做什么,也什么都不想做。躺下来又好像睡不着,但也不会园为这样
就去喝酒,也没有倾听恶魔的声音说“你还不如这么死了算了”而跳楼自杀。
    那时自己所能做的,只是睁着眼重复地呼吸。只是毫无意义地活着,只是这样而已。
我就一直这么看着天空撤下黑幕,突然感到自己变得空空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活着,
还是死了。我想,就算搞不清楚也没关系,就这么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窗外夜幕低垂,就在这里,信太郎坐着的椅子发出嘎嘎的声响。
    我回头,我们俩交换了目光,是在那天第一次的四目交接。但是室内光线灰暗,我
无法看出信太郎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曾经想过,要是那天我回到自己的家不知会是什么结局。雏子是在第二天早上打
电话回来的,要是我回自己住的地方就当然接不到那通电话,也自然不会和雏子说到话。
    如果是没有直接和雏子讲到话而时间就这么过去的话,或许我不会那么想要见到雏
子。虽然我一定会在某一天有所动作,但至少我不会在二月二十八号那天到轻井泽去。
要是我没去的话,或许大久保就不会死。
    明明知道现在去想这些为时已晚。但让我再次感觉到,自己和片濒夫妇还有大久保
四人间的交会不可思议。主宰我们命运的齿轮,就从那一刻开始一点一点正确无比地运
转着。
    二十七号那天晚上,我问信太郎:“今晚我该怎样好呢?”他好像有点厌烦,用为
什么这种事还要他来决定的神情望着我说“你待在这没关系”。他就只说了这句话。
    在这没关系……这种很没劲的说话方式,让人感到问题本身很没常识,回答得也很
愚蠢。我想,这是曾经对我抱有过欲望的男人吗?是爱着我的男人吗?在他的话语里没
有一丝丝爱意和热情,也没有共犯者间的亲密感。就好像是身体一部分的头发、阴毛,
或是指甲这些没有意识的东西,突然开口问说“我要怎么办好呢”的时候,任谁都会有
的那种表情。
    这个人是不是在后悔告诉我那个秘密呢?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然后我马上
想,不、不会的,这个人失去了雏子,正被悲伤所淹没。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来与旁人
相处。
    但我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把信太郎一个人留下来回到中野的公寓。我想在他身旁。
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是个暗长的夜。到晚上信太郎进了书房,打了两三通不知打到哪的电话。他一出
书房就对我说:“我明天一定要到学校去。”
    三天后的三月一号是他教书的大学入学考试放榜的时候。不会因为放假就完全不用
去学校。他当然不能向周围的人说:“事实上,我和我的妹妹结婚。而这个我比谁都爱
的妹妹,却为了爱人离家出走,所以我实在是无心工作。请你们谅解。”只要他没有发
疯,恐怕是说不出口的吧。当然他也还没有失去作为这社会的一份子的自觉,似乎也无
意这么做。
    只有信太郎一人回到现实……我这么一想,突然间感到被遗弃的寂寞。事实上,这
种想法也马上消失了。因为我已经搞不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象。隔天清晨,信太
郎去学校后,我也没有想自己怎么办。或许我会一直留下来,或许不会:或许会活着,
或许会死去。所谓明天和昨天,对我来说都只是茫然流过的时间中的一点而已。只不过
是小小的黑点。
    到了夜深的时候,大概是过了十点左右吧。信太郎在我面前打电话到轻井泽的别墅。
响起长长的铃声,响了二十八次他才把电话挂了。我想,当时雏子二十八岁,他是不是
因为这样数了二十八下呢?或许只不过是巧合也不一定。
    那天晚上,没有任何电话。我们不想睡,但是也不想喝酒、听音乐、吃东西或出门。
什么都不想做的我们,到了夜深一起上了床。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一感到他的温热,我就把脸靠在他的臂弯下。这么一来,
他误以为我在等待着他的爱抚。
    信太郎说:“对不起,小布。”他轻轻抚摸我的手,“我今天不想。”
    我感到些徽的羞辱,我离开他的身体翻过身背对着他。信太朗有一会儿没说话,然
后从后面抱住我。
    “为什么向着那一头,不过来面着我呢?”
    “这样就好。”
    “不好。”
    “没什么不好。”
    “为什么?”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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