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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叩首,“咚咚”响声敲在郑袖心上,不由心颤。
“你……你是何意?我也就罢了,难道你连先生也不在乎了?”
“先生?你说的是屈原?我在乎他什么?在乎他隐瞒我身世,还是在乎他将玄螭注入我体内,阻碍我为灵?是在乎他利用我讨好楚王,还是借我对付那秦国?”子兰面色已完全平静,始终带着冷笑,只有那眼中灼灼怒火不熄。
郑袖垂目,忍不住道:“你若说我对你有所利用,我无话可说,然而灵均对你,却是真心实意,你就算寡情薄义,这般说话也未免过分了。”
子兰嗤然一笑:“不知楚郑夫人这么说,是还想借屈原来打动我,让我看在他的面上放过你;或者,是你对他所谓的旧情难了?”
“你!你……说什么?我对他……”郑袖又吃一惊,再也掩饰不了惊慌。
子兰收了笑,毫不留情道:“你还想欺骗我么?所谓先生对你有情,诱骗你而生下我,因而先生觉得有愧于楚王,以效忠偿罪——你想尽办法给我这样的暗示,不就是要我甘心听命于你,违背他的意思吗?”
郑袖面如土色,汗如雨下,她暗知回天无力,犹不甘心道:“你,你如何知道……”
“你不必觉得机关算尽,我清楚这样的事实时,早已经决心要把你希望我做的事坚持下去,只不过,不是为了你。”子兰徐徐起身,垂眉冷眼看着郑袖。
郁姝误闯宫殿,正撞见楚王与郑袖媾和,他嗅到那熏香不同寻常,后来派昭莫去查,果不出所料,那是极强的媚药砂俘。
楚王已是情不自禁,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暗下媚药?再得知那媚药是她时时放在枕内准备着,子兰方明白这却是郑袖为自己而准备。
有情而难以忘却的人,是郑袖而非先生。
那么,她处处针对先生而做的事就很好理解了。
只是那时,子兰万万也想不到,自己竟不是他们的亲生子。
“呵呵,我,是我小看了你。如果,”郑袖抬着头,眼里带着绝望和悲哀,“如果我早将你身世告诉你,你是否会帮我?这么多年,我付出了那么多,竟什么也得不到吗?”
子兰不答,片刻问道:“你利用我,又想得到什么?”
仅仅只是报复先生?
郑袖虚软地坐下去,眼神恍惚,喃喃自语道:“为了什么?我为了什么?呵,我不知道!如果当初师兄帮我救一救郑国,如果他肯带我离开,如果……又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我恨他!我……”
子兰冷冷俯看着她,昔日华贵从容的楚王夫人,此时畏缩窘促,冷汗淋漓,狼狈不堪。
自己该怜悯她么?
他没有别的感觉,除了强烈的愤怒与屈辱。
当初的郁姝,就是因她,几次险遭毒手,还差点灰飞烟灭;是她,为了得到指环以更好控制他,而多次放过大患张仪;而现下他才得知,也是因她隐瞒事实逼走了拥有灵血的公室之女,才生下秦王稷,使他借了灵血滥用指环!
他只是因为被隐瞒身世而愤怒?只是因为被愚弄而要报复?
如果……
如果,他在郑袖身边的日子,像南后对待楚王横那样,他还会不会是现在的自己?
如果先生最初告诉他真相,让他过着像乌曜那样普通的生活,长大后的自己,又是怎样?
然而现在,无论怎样假想,也没有意义了。
子兰向郑袖走近一步。
郑袖猛然间仰起头,似乎忘却了害怕,疯狂喊道:“但是我不甘心!我,我为了得到你,为了借你束缚他,我连自己的孩子……”她又猛然停住,泪水夺眶而出,在她低头倒下的一瞬,子兰看到了一丝留恋与悔恨。
原来,小时候,她曾看着自己而流露恨意的刹那,是想起了那夭死于腹中的孩子。
所以,她从不肯抱他,不肯在他身边多待一会。
原来,她不是嫌他不祥,不是害怕他异于常人之处,也不是逃避对先生的爱恨;她怕的是掩盖不住内心的秘密,怕的是在他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子兰一把扯起她来,郑袖惊恐地抬起头,颤抖着哀求道:“杀了我,求求你,饶过我,杀了我吧!”
子兰掏出一根竹管,强行将药汤倒入了她口中。
郑袖挣扎不得,被子兰束住手臂,直到全部咽下去。子兰一松开,她连连呛着,坐起身拼命想吐出来,却没有办法。
“不用心急,我不会杀你,本来,是想让你好好尝尝张仪死前的滋味,不过,我改了主意。”子兰冷冷道,深眸如幽冥,“但是以防你说出秘密,所以还是给你喝下这个。以后我会定期派人送解药来,只要你保守秘密,就不会感到任何痛苦。”
郑袖颤抖着使劲点头,她听说过张仪死前的惨状。
子兰站起来,冷笑一声,道:“只要你不再生事,你就一直都是前楚王幼子的母亲,太夫人。这里虽然凄凉孤独,不过荣华富贵,你也多少可以享受得到。我会找人专门服侍你,不让你有任何求死的可能。你拼命所做的一切,也就能够得到这些吧。”
他说完,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郑袖在地上躺了许久,直到一切归于死寂。
她挣扎着爬起身,惶惶向四处张望,冷清灰暗的屋子,最后的一抹光线也移走了。门帘晃动,缝隙之外,是整个后宫的庭院,郁盛的树木,廊道深阔,错乱密匝。
这个地方,她曾拼命要逃离,又曾拼命要占据。最后,也就如此,要埋葬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泾渭自分
銮铃轻摇,沿着浅浅深深林叶遮阴的官道前行。灵均略有些疲惫,以手支额靠着车壁。
今日朝议,他想劝谏大王免去征选宫人之事,却被以靳尚为首的臣子驳斥。这些阻难他习以为常,不会放在心上。然而他们身后那双幽深的眼睛,令他……
马车忽然停了,有人说话。
“左徒大人,”车外御人小声禀报着,“令尹大人派人来请大人……”
灵均抬头,掀开车帘,车前一位小仆静静候立着。
灵均认得此人,名叫伍休,是郑袖最初安排在子兰身边的仆从。
子兰早已使这些人转而听命于他。
想到郑袖,他微微一叹。他打听过,虽有不如意之处,郑袖还安然在宫中。子兰总算有些恻隐之心。
灵均下了车,御人迟疑道:“大人……”
灵均摇摇手,让他先行离去,自己轻理衣襟,随着那伍休,向小径深处行去。伍休指明了路,退至他身后,请灵均先行。
细草尖长,密而深,牵绊着他的衣裾,灵均缓慢地顺着石径直到尽头。
翠竹秀郁,简陋的竹亭,风吹日晒已成灰白,裂开的竹子在风里“嘎吱”作响。一人独立于亭前的崖畔,背对着他,向那苍绿群山望去。
灵均脚步一滞。
隔着这样一段距离,那么一切还可以当做尚有余地,一切还可挽回,走过去,也许就什么都不是了。
但是,他还是必须走过去,一步一步,忆及往昔,物是人非,他脚步几乎不稳。终于慢慢走到了子兰身后,看向他凝望的方向。
斜坡下嫩绿葱茏一片,坡上绿树掩映的房屋,雪白的茅草屋顶,那是他的家,他们的家。
“先生,你看,”子兰并未回头,却似早已觉察他来了,忽然说道,“小的时候,我和郁姝在坡上等你,可是你常常回得很晚。郁姝心急,她不能行动,便催着我到这里来等你。我站在此处,可以看到院子,那里有等着我们的郁姝;我回身,可以看到你回家的路。”
“子兰。”他心里一动,轻声唤着,像以前一样。
然而,没有他期望的目光迎接他,那幽黑而清润的双眸,带着欢喜的沉默仰望,已经离开自己多久了?
子兰缓缓转身,缓缓说话,面容与声音一样平静,无怒无喜:“您曾问我,我到底想要什么,怎样才会觉得幸福。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想要的,就是那时的岁月,那就是我要的幸福。”
知道有人会一直等着你回家,无论在哪里,无论还要独自一人多久,你心里都不会孤寂。
灵均静静看着子兰。往事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是郁姝和我一起等,就站在那里。”子兰指向远处院外的空地,在这个方向,只见得到一个小角。
“子兰……”灵均眼中酸胀,向子兰迈出一步。
他第一次有一种想要解释的渴望。是的,如果可以挽回,他愿意说出一切,把心里的犹豫矛盾和苦痛,统统说出来。
只要子兰肯让他说,让一切重新开始。
“我知道郁姝在想什么,她根本不希望我去争夺王位,也不愿你为了所谓的忠正而心力交瘁。”子兰却打断他的开始,径自说道,“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你和我都骑虎难下,总要有一个人来做决定。”
他一步步走向灵均,步态从容,神情淡然闲雅,每一次面对那些他要战胜的敌人,他都是如此。
“可是如果是由你决定,你根本不会选择我们,你心里装着的,不过就是那个楚王,是不是?所以必须由我来。”子兰嘴角露出一丝轻笑,眼带嘲讽。
灵均一震:“子兰,你……”
“我以为只要我来控制一切,那么郁姝的愿望就很容易实现,而你再不必受所谓的忠心与愧疚束缚,那个时候,谁也伤害不了我想保护的人,谁也不能夺走我想拥有的一切!哈哈哈,可笑吧?”子兰面色一沉,那抹笑带着憎恶,眼神中满是仇恨屈辱,“原来,愚蠢的人是我!你们看着我做着这样多余可笑的事,是不是很有趣呢?”
子兰争权夺位的原因,是为了他?灵均心里由不得一痛。他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子兰的心思呢?
子兰看着灵均眼底的歉疚与哀伤,微微一笑:“你不必感动。我肯说出来,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事了。”
他不再看着灵均,侧着脸看那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