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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时他硬起心肠,违逆大王之意,为郑袖说一句话,也许全没有后来的事。然而那时,他看着大王眉飞色舞,眼眸明亮地追逐着姣服丽唱的师妹,心里隐隐一丝刺痛。
为着这他清楚感觉到的心痛,他明知师妹的心意,却怕是自己的私心,而不肯多致一辞。
这一点私念恰如毒虫,二十多年来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心。
所有的罪都是他应得的,然而,不该牵扯到其他人。
“袖儿,我一定救你,子兰他很快就会赶来……”灵均有如自语,紧紧搂着郑袖。
郑袖微微一笑,这样的怀抱,她奢望了多久,如今竟真的得到了。
可是,已经晚了。
泪水滑下,灵均白色的衣上染出清晰的水迹,像不可缝合的伤洞。
她因为怨恨,为了报复,也为了自己的贪婪,做了多少可怕的事,有的师兄知道,有的,也许他将永远不会知道。
轻轻抬起眼,她再一次看着这张熟悉的白玉般的面容,修长而齐整的眉,眼若星月,永远那般温柔的目光,秀挺的鼻子,还有,润泽柔和的唇,与吐出的话语一般,是那么温暖。
那满是血痕的手指轻轻触抚着自己的嘴,灵均一怔,他知道这样不妥,然后看着郑袖宁静而痴柔的目光,他没有避开。
这一刻,仿佛可以无尽延长,地老天荒。
原来,这样就可以得到,为什么,自己做了那么多疯狂的事。
郑袖苦笑一笑,无力垂下的手又抬起,抖抖索索将沾了血的指环交给灵均。
那可怕的痛楚又已在身体的哪一处开始点燃,弥漫。
“袖儿……”他不知道郑袖使了什么办法,竟没有让务昌抢走这枚指环。
然而她要把它交给他,他暗惊,低头才发觉郑袖紧紧贴着自己的身子一片血红,一枚尖利的石刀深深插入她腹中。
“袖儿!”灵均惊痛,要为她止血,手又被郑袖抓住。
“平哥哥,别动,这样我,我不觉得痛的……”是的,若不是身体里泛滥的痛苦,她必定无法将这样的石子刺进自己的身体,“我任那巴人抓走,其实就是想借机了断,这样活着,我还是我么?平哥哥,你答应我这一件事,我死后,你为我将魂引到这指环里去,带着它……”
郑袖身子一阵抽搐,脸也几乎扭曲,勉强继续说道:“我对不起你和子兰,这便算是我的偿还,你……你……要记得我……”
一口血涌出,她终于说不下去,手指痉挛般张开又攥紧,最后猛然松开,身子也一沉,眼角两行泪水同时坠下。
“袖儿!”灵均悲声喊着,紧紧抱住了她。
山风吹去云雾,撼起树涛,山谷间回荡着呜声,含咽带泣。山嶂迭起,雾茫茫的远处,便如灵均此时的心绪,愁无所依。
灵均拭去那指环上的血迹,赤玉光和亮丽,令他想起少年时的袖儿,在春花里清歌曼舞,陵波微步,莺啭凤鸣,皎美如日中朝霞,光华耀眼似芙蕖出水。
而那时与他一同伫看赞叹的大王,也人在一方,身陷囹圄,生死难测。
往事已矣,不堪回首。
子兰与乌曜约定,他先追踪郑袖,派人打探先生消息;乌曜则回汉南找阿母商议。
当子兰得到消息乘着阖乱赶到,只见速风守在郑袖身旁,那郑袖身上盖着一件白底暗纹锦衣。子兰一眼便认出那是先生的衣服。
速风拍开双翅落到子兰面前:“灵兰大人。大人临走请灵兰大人代为安葬楚郑夫人。”
速风不说,子兰也已明白先生的意思。
他走到郑袖遗体前,掀开那锦衣,郑袖面色白如雪芦,两颊削瘦,神情算得平静,显然先生细心为她整理过,拭去了脸上血痕,束好凌乱的头发。
先生必定觉得他太绝情了。
这个女人,即使对自己不好,也与他有二十多年母子之名份。
自己每一次努力得到收获,也能在她脸上看到喜悦。
曾经他以为那也是自己的一种向往。
她勉强的笑容,总比起前王的惮恶让他好受吧?
即使她另有居心,也是她助他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子兰微微垂眸,侧眼时看到郑袖垂放的手,指上伤痕累累,并不见她的指环。
子兰将那锦衣重又盖上,问那速风道:“先生可还说了什么?”
“大人只要灵兰大人护送楚郑夫人回去,说如今秦与韩魏各国烽烟频起,不能大意,楚王还需令尹辅助。”
子兰暗暗一怒,做不得声。
先生以为自己就可以将任何事都揽下了吗?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前王,就非救不可吗?
明明知道他会赶来,却等也不等,连一面也不肯见。
他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
子兰暗暗握拳。
身后有些动静。他知道是昭莫。
静了静心神,子兰道:“昭莫,你继续搜寻务昌,巽带着的人很快会赶来,总之,抓不住他,也要封住一切去路,让他不能回到秦去!”
昭莫领命。
子兰抱起郑袖遗体,坐着守护,向都城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空的。。。。周一再更
☆、九十六前尘往事
申地。
“你说的受了重伤的人,就在这一带么?”
一位须髯有些花白的老者分开树丛,略微喘息几下,对身后道。
他一身苍色长袍,束发齐整,身后跟着几个短衣打扮的青年,还有一位三四十岁的农夫点点头,应道:“是,巫求大人,是一个商人,说同伴被可怕的大兽伤了,性命垂危,他也受了轻伤,我不敢耽搁,先回的村子找您。”
巫求皱皱眉头,按这商贾人描述,害人的该是妖兽。只是这豫南靠近中原,多少年没有妖灵出没了。
然而不能掉以轻心。他虽是四方大巫师之一,主持着楚东的祭祀巫事,其实灵力有限。不知为何,近两年楚地颇不安定,去年竟有灵界打开的迹象。灵均大人在国都时还提醒四方巫师多加警惕,因而他不得不来弄个清楚。
“咦,人去哪了?”
他们进山已有一会了,却不见求救者踪影。
山中湿气重,草木上也似沾了一层滑腻的粘液,入到山深处,四周阴暗静谧得可怕,众人虽爬惯了山路,想着有妖兽,走了这么久也有些不安。
巫求示意大家停下。那农夫左右张望着,惊叫一声指着左侧树丛道:“大人,那是什……”他话未说完,一只长箭“嗖”地射穿了他的喉咙。
农夫倒下,其他村人惊慌不已,纷纷躲避到树后。
巫求扶起农夫,知道无救,对着密林大喝道:“何人滥杀无辜!”
数十枝箭穿林而出,精诚包围之势。巫求忙运转灵力,勉强挡住了一阵箭雨。然而之后力竭,何况那些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他便顾不上了,村民中惨叫不断,自己左臂也中了一箭。
危急时刻,一只栎鸟现身,形如鹑而长喙,赤色冠羽如火,黑纹大翼一扇,那些箭射在了潮湿松软的土中。
林中有声音道:“巫求大人,我们找的是你,那箭上有剧毒,只要你交出灵戒,乖乖跟我们走,我们便给你解药。”
巫求一惊,听口音是楚人,然而这些箭却与楚地的有些微差别,越发犹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找我所为何事?”巫求问道。
“不必多问!我们不会杀你,你若不肯叫守护退下,交出指环,一刻钟内,那些人都会死,你身为灵巫,对百姓见死不救,传出去的话会怎样?”
又是密密匝匝的箭射来,村民中又起惨叫。巫求听着村民的惨叫,看自己的手臂一片青黑,那箭上果真有毒,只得答应。
令守护退下,他忍着痛将手中指环取下,依言放在地上。
汉寿
“宋玉?”
子兰依先生之言安葬了郑袖,赶到女媭家中,只见那宋玉一人,没精打采在院中整理着竹简木牍。
“令尹大人!”宋玉素日里神采奕奕的脸有些憔悴,双眼微肿,见到子兰,他当即就跪下,痛道,“我竟不知道先生……灵均大人有了弃世之念,若是我多多留心,怎会任先生不告而别,自沉于江?玉有负重托,请大人严惩!”
宋玉一脸悲戚,几乎又要落泪。
他向先生学习词赋,这一年多来得先生悉心教导,还将心血之作也都留给了他。他自鸣得意,以为是自己高才异禀叫先生看重,哪知先生已无意于人世。
他在江畔苦候了三日三夜,没有先生下落。绝望之余回到陋屋中将先生留下的词赋整理起来,恰在此时乌曜赶来,与当地宰令说了,带他到了这里,过几日他便要回都谢罪。他以为令尹是来责他,更是悲痛且无地自容。
如今楚王得知先生自尽的凶耗,很快将举国皆知,再传到其他国家。
子兰没料到先见到宋玉,看着他竭力压抑悲伤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停了一会,他淡淡道:“起来吧,这不怪你。你既是先生弟子,若不忘先生之恩,便将先生文章发扬光大,方不辜负先生一番苦心。”说完一顿。宋玉一心在自责,也不曾留意。
恰好芦呈回来了。见了子兰并不意外,放下药篓,转头对坐在简牍中的宋玉道:“这些简册暂且还是放在这里,你好回都复命,日后我再想办法帮你运送去就是了。”
宋玉也心知只有如此,他看出芦呈与子兰有话要说,抹了抹眼,自己先道:“我将这些先收进去吧。”抱着一捆整理好的竹简进屋。
芦呈帮他把剩下了也拿进去,这才出来对子兰低声问道:“灵均大人……可有消息?”
子兰默然点了一下头,说了大概经过。
芦呈想了一想,叹道:“先生猜得没错,大人还是要去秦国。这一次恐怕也拦不住他了。”
接着不等子兰问起,芦呈说到女媭大人得知郑袖被掳之事,即与乌曜去找另三位镇守楚地的大巫师:“先生说那秦王稷几次三番对灵巫下手,只怕他们有不测,至少再去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