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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兰擦了擦手,到石案边坐下,道:“外面乱起来,逃难到这云梦来的人多了,我怕闯进来惊了郁姝,以防万一。”
乌曜猜到如此,虽觉得太过小心,也没说什么,坐下端起水来喝。
子兰拦住他,拿过乌曜面前的碗,道:“等了你许久,那一碗是给你留的。”
乌曜两边看看,才注意到碗不一样。
子兰手中的碗是一块浑玉琢成,白瓷一般,碗中也是一泓清泉。留给他的碗里是金色的桂酒。
乌曜也不喝水了,看看花藤缠绕处,道:“郁姝还是老样子?今日还没……”
子兰微微点了点头,道:“有些事耽搁了一会,食时前最好。”
说时捋起衣袖,乌曜笑敛起来,放下碗,道:“这次我来吧!”
子兰摇摇头,那衣袖卷起来,露出一截手臂,密密麻麻一道道刀痕,皆半寸长,看颜色深深浅浅,有的微微红肿,有的暗紫,有的灰白,有的只是一线划痕了。
子兰拿起一枚玉片,对着手臂完好一处深深一划,殷红的血冒出来,一滴滴连成一线落进碗里,泉水里似飘进几缕红纱,慢慢溶了,在洁白的碗里盈盈一片淡红。
“好了。”子兰微微一笑,收起手臂,一手拿出一只竹管来,乌曜接过去拔出塞子,倒了些紫色药粉在那伤口上。
子兰抹匀了,血立时止住,他放下袖子,道:“好,有这药粉,如此过几日伤疤就没了,再取血时方便。你跟我来吧,你和郁姝也有将近十年不见了。”
乌曜叹叹气。药确实好,这样的伤有点痛,也算不得什么,可是每日都要割一次,日日月月年年,已五十年,而以后,还不知要这么做几千年还是几万年,也不容易吧?
子兰小心端着碗,分开花藤往里去,穿过一处石壁,自成一围,阳光正好照得进来,也不会挡着雨露滋润,几根石柱搭成的架子,护着一株翠绿鲜嫩的茜草,在流风里轻微的摇摇,似在向乌曜示意。
乌曜数了数,十六片叶子,比他走之前只多了一片,可喜的是顶端还生出一枚叶芽。
“太慢了,不如我在家的这些时候取我的血吧。”
子兰仍是摇头,道:“慢慢长对郁姝好,灵血多了郁姝也未必吸收的了,这里又比不得昆仑极地。”
他轻柔分开枝叶,将合了灵血的泉水缓缓浇灌在茜草根茎四周。
先生为了让郁姝早日成人形,曾这么做。
在自己昏迷不醒时,乌曜为了让茜草恢复生机,以灵血浸润,才使茜草复苏生根。
能以一点血与等待,就换回郁姝,他再无奢求。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啊,那些家伙,也不肯帮忙……”他找过灵聃找过武罗,甚至去问过然而他们都爱莫能助。
子兰淡淡一笑,道:“能够等着,终有一天郁姝会醒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的命是郁姝换来的,用她千万年凝结的灵力。
他抢在乌曜之前释放了所有灵力封闭灵界与人间一切可能的通道,他自己也必须消失,方能真正断绝灵界路径。
若乌曜不杀他,他这番努力便白费。他要的就是逼乌曜出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把五枚玉戒铸成的灵剑终于刺进了他的心口,他看到乌曜眼中的泪光。
他以为一切就此结束了。
却听到乌曜焦急的呼喊,他醒来,却见面前是身形模糊的郁姝。她抱着自己,以自己的灵珠保住了子兰行将俱灭的神形。
原来郁姝听秦王稷所言,知道他不会置人间不顾,悲恸之下竟迸发灵力逃出了秦王宫,被芦呈所救,及时赶来。
没了灵珠,郁姝便灰飞烟灭,他拼着一点气力,把只剩红豆大小的灵珠渡回郁姝口中。
然而她已灵力尽失,顿时萎成了一株枯黄的茜草……
子兰再醒来时,已是三十多年后。
女媭大人病逝,乌曜便选了这一处世外之地,照顾他和郁姝。
此时,楚迁都于陈,而秦如日中天,正在大举兴兵,对六国蚕食鲸吞。
灵聃大人所言天命所归,就是指的这吗?
子兰苏醒了,乌曜便迫不及待到各处云游去了。
也许三年五年回来一次,也许几个月回来一次。这一次最久,隔了十年。
乌曜很有些感慨,他在这里闷了三十年,中间多数还有芦呈陪着,他都受不了,子兰五十年来都在这里,还这么淡定耐烦。
就算这样等着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折磨啊。
他们问过灵聃大人,郁姝有没有可能醒来再成为人,灵聃大人说的是:总有一天。这比什么确切的时间也让人煎熬。而且,他还说,也许郁姝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也不是原来的性情,更可能没有这一世的记忆了——那还是郁姝么?
可他不能这样问子兰。
尤其看他如此专注,似乎忘了乌曜在一旁,轻柔抚着碧玉般的叶片,细心拭去茜草茎上几颗泥点。这么等着,真的就是幸福?
“见到珞珞了么?”子兰瞧他忽而安静了,转头问道。
乌曜说是游山玩水,其实也是挂心珞珞,可惜那幽都不是容易去的。
“提她做什么!”乌曜一听有些气恼,他两次好不容易进了幽都,都被赶了出来,连珞珞面也没见着。更不说为了进幽都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时间。
自然他也怨不了别人,要不是他把珞珞气跑,也没有这些麻烦;可他不也是不想连累她么。哪知他那个义父崆夺大人把他看成眼中钉,使唤他耍弄他,奚落了他一番把他赶出来了。
他发誓再不去了,天下美女知多少,他乌曜本来也不稀罕那么个小狐女。
“我给你讲讲外面见闻吧!现在天下一片混乱,我出去也久了,要好好休息些日子。”乌曜兴冲冲道。
子兰睨他一眼,嫌他吵着郁姝,引他出来,道:“你说的是各地起事?那些庶民与各国贵裔之后,还未成事便急着称王,皆为私欲,这便与当初九国之师各怀私心,受制于秦相似,我看也闹不出什么来。”
“你出谷去了?”乌曜颇为讶异,在深山大泽中这些事他怎么会知道。
子兰淡淡道:“采药时偶遇些渔樵或逃难之人谈论,我担心波及此地,便出去了一趟,不过半日而已。”
知道闹不出什么,那些事他没什么兴致听。
乌曜不赞同他的话,道:“这次怕不一样,天下百姓被逼到了绝路,我听说单就我们这楚地,便有几十处起事,有一只声势最大,为首是楚国项氏之后。”
“项氏……”子兰细想了想,道:“董角的子孙么,那也是楚世袭旧臣了。”董角因屡建奇功,楚王破格封赏至项邑,其后子孙以项为氏。
“怎样?你不是占过一卦么,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是不是到时候了?”
子兰不热心,道:“也许吧。”
乌曜不罢休,想了想,拍腿道:“我忽而想起来,前些年……咳,我去找珞珞之前,有个少年,先祖世代是韩国丞相,他倾财到处寻刺客要为亡韩报仇,叫做姬良。他请力士在博浪沙行刺秦政而失败,还是我助他逃出来。后来我看他天资不错,便将无意得到的《太公兵法》给了他。”
这事乌曜说起来颇为得意。那姬良躲避搜捕,隐姓埋名,改作张良,匿于下邳。乌曜一路暗中相助,也是看他年少有志,指望他将来为反秦做些大事。
子兰道:“逞匹夫之勇,前有荆轲刺秦之鉴,这姬良意气用事,也难能成大事。”
“所以我不是还给了他些教训嘛!嘁,你忘了以前你自己做的那些事?那孩子生得秀气,极聪明,脾气也和你几分相近,拗得很。我传他书,他还要我报姓名,说是日后报答我教诲之恩,我被缠得不得已,看见远处一堆黄石,便说是黄石公,好在乔装成了老者模样,他就真信了,这才罢休,哈哈哈!”
乌曜说起自己挫磨张良的事来,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他也不想想若不是郁姝的灵血,他已是个百岁老人。
“那又如何?”子兰叹他过了近百年,还有这份活气。
“我算算,他书也该读成了,若是有他,这反秦之事必定能成!”乌曜喝着酒,说得意犹未尽,对这张良很抱着期望。
当年他们最终也没有杀掉秦王稷。
如今秦是众叛亲离,时候总该到了。但愿反秦之后,有明君治天下,百姓能休养生息。
子兰道:“你总是爱管闲事,我只希望这里能安宁些。如今战乱又起,扰得这荒僻之地人多起来,也不清静了。”
这一说乌曜又想起那老人所说的山神,不由哈哈一笑,告诉子兰。
子兰果然一脸不悦,道:“我不过偶然出去遇到了,数丈跌下来没有摔死,也是他自己命大,不说也罢。我还要问你,你真不再去找珞珞了?”
乌曜没好气瞪他一眼,道:“且再说吧,我先想想。她不肯见我,她那阿爹更不好对付。”懒懒喝一口桂酒,赞道:“这酒好!”
子兰瞧瞧他样子,道:“要喝自去屋里取——若是珞珞肯见你了,你又会如何?大概又像以往对她爱理不理呼来喝去吧?”
乌曜只作没听见,端了碗往屋里去,走了几步停下,转身跑回来,笑嘻嘻道:“若是珞珞肯回来,我自然对她好着,有她在,这里不也热闹多了?”
“你如何对她好?”
乌曜摸着下巴想想,眼珠子一转,道:“她以前不是一直想到处去玩么,有我在,她想去哪里我带她去哪里,想吃什么我给她买什么。这九州四海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什么稀奇好玩的好吃的我都知道。你说,她若跟着我,那不就是……”
“乌曜,我要去玩!”
随着一声欢呼,屋内闪出一个红色的身影,眨眼挂在了乌曜身上。
短黛如画,杏眼斜飞,红嘟嘟樱桃小嘴,细密密玉珠贝齿,一点也无顾忌的冲着乌曜娇笑,不是珞珞还有谁?
连子兰也忍不住笑,摇头道:“珞珞,你好不争气!”
没几句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