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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南山?那不就是与辛村后山相连的山么?你怎么会到……啊!”乌曜一下猜到,“你是不放心郁姝对吧?你为何不拦着她?我说你怎么这么狠心,让她一个人穿过危险山地来找师父。为何你一直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子兰打断他的聒噪,蹙着眉,“她跟着先生比较好,不然……”想了想没说下去,却换个话题道:“没想到崇南山竟会有穷奇兽,当时我也无法,郁姝被吓昏了过去,若不收服他恐怕就被吃掉了。”乌曜点点头,知道那种情形的危急:“不过,是师父的守护蓬岚带郁姝回来的,你没见到吗?”
子兰一顿,默默摇头。
他收服了阖乱,灵力耗尽,人又累腿又痛昏过去,醒来卧在岩石晒得温暖的溪流旁,他一直以为是阖乱背他来的,不曾多问。现在想想,也许,是先生来过了。他有意瞒着先生做些叛逆的事,有意触他生气。而先生,无论如何不喜他的想法行动,竟顺他的心意,他要瞒着,先生就装作不知道;他会受责,先生就为他承担。
先生他为何要这么做?因为心里愧疚吗?他只要肯说出来,自己再怨恨,再不理解,也不会像现在意外知道真相的愤怒,心里乱糟糟憋得难受。
“啪!”子兰狠狠扯断一根树枝。乌曜转头看他神色一眼,没有说话。
这么又转了一道弯,面前一汪湖水蓝绿辉映,蓝的天,绿的树影,乍一看去,分不出实景与倒影的区别。湖中一个小岛,岛上白茅屋顶,翠竹围墙。水边有两个身影,似在闲谈,慢慢走回院中去了。
乌曜子兰隔湖远远望去,其中临湖玉立的修长背影实在熟悉,心里十分激动,齐齐朝前跨了一步。接着子兰略一迟疑,对四处张望找渡湖船只的乌曜说道:“你去,接先生回来吧。”“怎么了?”乌曜问道,看子兰垂眼不语,他想了一想,坐下来,“要不我们歇会好了,要过去须得找船。”子兰没有坐下,倚树而立。
子兰沉默,乌曜也不开口,抓了石子丢入水里。“扑通!”一朵一朵水花跃出,划开层层涟漪,碧波漾开,消失又起。子兰看得久了,忽听到自己的声音问乌曜:“你知道真相后怎么想的?”“什么?”乌曜一怔,转过头。子兰自己也怔住,见乌曜目光并不闪避,低头补充道:“……你在那洞中看到的……那夜光芝告诉你真相了对吗?”乌曜这次真的惊讶了:“原来你早就知道?”
“……是。”子兰踢踢脚下,捡起一颗石子,“我很久以前就听说了。不过,我想,也许你不知道也好。”一直最重视的亲人家人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谁愿意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子兰把玩着圆滑的白石子,抹拭去石上的泥点,他思量着如何说下去,“我以前是想,你的能力不可小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先生一样……会反对我想做的事。”
“你想做的事?你想做什么?”乌曜问,似曾相识的问题,他记起有一次也这么问过,问的是郁姝和尹苴。
子兰知道他要问,用力将石子掷向湖中,回答得干脆:“我想掌权楚国。”
石子激起一大朵水花,这一次换他直视着乌曜了。
“那么……”那么师父当然会反对,而且神可能也会反对,乌曜想。他不是没有察觉子兰隐含的野心,但他现在比任何时候更清楚子兰做这件事的难度。
乌曜看向小岛,隔了垂在湖面的绿荫和湖水,那小院给人安和恬逸的感觉,他能大致想像师父失忆后平静的生活,那是师父一直期愿而不能的。“其实,如果师父现在心境平和,不像以前整日忧心忡忡,忘了一切也没什么不好。”乌曜喃喃道。
“你还是这么认为吗?万一有一天他记起来了呢?被隐瞒被欺骗真的可以不在意?就像你曾经说的,只要事出有因,即使欺骗你也肯原谅,你现在,还这么觉得?”子兰微侧着脸,也注视着先生的身影,眼神深沉,低声追问。
“是,我就是这么想,和武罗大人喝酒那晚我就想通了,我希望你也能想通。”“想通?”子兰一时意外,他转脸看乌曜。乌曜张开腿箕坐在地上,手肘支着膝盖,右手闲闲抛着石子,望着他的眼神清亮,嘴角带着释然的笑。
“我需要想通什么?”
乌曜叹口气,缓缓起身,认真说道:“子兰,如果你真想实现你的梦想,我……至少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不过,即使师父反对你,你也该明白他的立场和责任。如果有一天面临最后的矛盾,你不会真的和师父敌对吧?”
子兰和他对视,也许这是争取有力力量的关键,他想,所以他不必犹豫。子兰点点头。
“还有,关于尹苴……无论他是什么人,都不要再提了。”
子兰明白他的意思,对于他提起的与尹苴有关的话题,乌曜多次含糊敷衍,乌曜看似随性散漫不思正务,其实很清楚知道这件事牵连到先生的利害关系。如果尹苴真的与血祭有关,先生知道了,必会自责。他默默同意。
乌曜终于笑了,伸手拍拍他的肩:“那么,我们一起去接先生!”不容子兰再找借口,他先向湖的东侧走去,他早看到与之对应的岛边停有一只芦苇筏,需用灵力牵引过来就是了,或者,直接喊一声。
子兰在他身后追问了一句:“你……见到女媭大人也能心无芥蒂?你会告诉她你都知道一切了吗?”
“我既然想通了又怎么会介意?我怎么样也不会怪阿母和师父。”乌曜觉得这无需再计较。
子兰真佩服他的豁达洒脱:“那就好。那么,你不恨那些害死你亲生母亲的人吗?不恨我父王下令追捕而逼死女瑶大人?”他说完这句话,明显看到乌曜的背影僵硬,人半天没动没说话。
“即使你怨恨我父王,我也能理解。所以,如果,你要找那些巴巫报仇,我会尽力帮你,算是偿还。”子兰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他从乌曜身后绕过去,径直向芦筏处行去,没有回头看乌曜。他理解乌曜会有的怨恨,他需要乌曜的能力,所以,他愿意帮他,作为交换。
乌曜怔怔看着子兰,终于搞清楚两人方才对话中的阴差阳错。他还奇怪子兰竟如此平静便接受了自己的身世现实,也不明白既然如此而神帝为何还要借芝镜告诉他所有的事。
显然,子兰误会了他在洞中的反映,弄错了芝镜揭示的内容。
乌曜万分感慨,不由苦笑,暗想,怪不得子兰之前多次向我问询女瑶之子的事,原来他是试探——他一直认为我是女瑶的孩子啊。
那么,正好。
子兰停下脚步,乌曜也看到了,那叶芦筏自行漂了过来,悠悠停在子兰乌曜站立的湖畔。一只当扈鸟现身,尾羽弹动,红喙两旁雪髯飘飘,她微微一俯首,道:“是乌曜与子兰两位大人吗?我是速风,灵均大人已等候多时了,请跟我来。”两人有些惊讶,乌曜道:“师父已经恢复记忆了吗?什么时候?”速风答道:“是的。请两位大人自向灵均大人问询。”
乌曜子兰上了芦苇筏子,筏子微微一沉,继而悠缓地在水上浮荡,速风羽翼一扇,那芦筏便轻快地朝小岛驶去。
对岸竹林边正立着一个人,望着他们来的方向,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眉间似喜非喜,眼中含笑添忧,白衣素雅,长身安娴,那般风姿,不是他们的先生又是谁?这两三个月不见比起小时候一年不见还想念。乌曜压抑不住激动,拢手大呼:“师父!”灵均隔水听见展颜一笑,举手挥一挥。
筏子甫一靠边,乌曜人已扑到岸上,灵均微笑着张开双手,乌曜扑入灵均怀中,像那小时候灵均每次从郢都来看他时一样。灵均险被他扑倒在地,后退缓两步才站稳了,笑道:“乌曜,如今我可抱不动你了,这么久不见,你可长高不少啊。”
乌曜这才想起是过了一年,他赶紧松了手,左右瞧瞧师父,嘿嘿一笑,说:“师父,现在我可是大人了!”他用手比一比,很是得意。灵巫出师同于凡人成年行冠礼。
“是长高不少,再过些日子可以超过我了。”
灵均慈爱地颔首,拍拍他的头,目光慢慢移向乌曜的身后,那个一直静默的孩子。当自己看向他,他便迅速垂下眼睛,一副冷漠的姿态。而在岸旁,在筏上,他定定看着自己,不曾移开眼睛,却始终不肯开口。那一如小时候的眼神,防备而挚热,孤惧而骄傲。
灵均唤道:“兰,这么多年没见,你长大了呢。”子兰警觉眼中一热,他抿了抿嘴,毅然抬头,上前行礼:“先生。”还未抬起头,一只温凉的手抚着他的发,灵均叹道:“四年了对吗?我离开的时候你刚刚十岁呢,已经像一个大人般稳重了。”
子兰没有动。乌曜忽然把他一推,叫道:“师父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偏心,他哪里稳重了?他分明是麻木!”子兰抬头怒视乌曜,没有说话,乌曜对他杀人般的目光全无所谓,直做鬼脸。
这令本欲调和二人的灵均颇觉意外,他瞧着子兰并非阴冷的神色宽慰一笑:“看来你们这一路历程也彼此熟悉了,以后还要和睦,回到都城后更要互相照应。”
提起都城,灵均自己脸色一黯,皱眉,叹一口气说:“你们辛苦了,先歇息一会,我去与烨罗大人说一声。”缓步向院子走去。乌曜跟上脚步,跑到灵均前面抢先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烨罗大人肯放你走了?”灵均正欲回答,院门一声轻响,三人看去,烨罗大人正依门而立,脸带冷笑,眼神却凄婉。
子兰乌曜忙行礼,烨罗轻哼一声,不加理会。举步款款走出来,在石桌前坐下,冷声说道:“我能不答应么?你们好本事,请了我姐姐来劝我,又以神帝君来压我。”
灵均走到她身边,欲言又止。烨罗深深望着他,苦笑道:“那么,你这就走?”灵均犹豫片刻,还是坚定点点头。烨罗眸光骤碎,忽的低首,嘴角凄苦含笑:“我问得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