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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宜多留。联姻大事商定完毕,这才言及其他。
秦王特意为迎楚宾而宴群臣。
进入筵席,秦王上端坐,子兰坐了左侧首席,大将军魏冉陪在下首,对面是左丞相樗里疾,下首是公子市公子雍诸公子,然后两位礼尹与文武臣子依次入席。
文武百官比在殿上随意多了,子兰便感到无数目光纷纷扫来,他只做未见,起身先向秦王祝酒,贺他新登王位,秦王笑着受了,道:“秦楚本就是姻亲故交,寡人与邑君就当是故人相见,自当尽地主之谊,邑君离回楚之日尚有几日,不如观历秦都一番,也见一见我秦地风尚。”
子兰起身谢过秦王,抬眼看时,秦王正目不转睛视着他,眼里意味复杂,子兰迎着他目光,微微一笑。
一时之间整个殿中突如风卷去了喧声,极为安静,更有些军将失礼盯着子兰,举箸忘食。子兰放下酒卮缓缓坐下。
秦王沉着脸轻咳了一声,那些臣子急忙转过脸去,讪讪加些掩饰。左丞相樗里疾起身敬子兰道:“邑君一路辛苦,疾敬邑君。”子兰谢道:“多谢严君,子兰不敢当。”
秦王笑道:“正好,就让叔父代寡人陪邑君在咸阳各处走走,如何?”子兰再谢,樗里疾也欣然应下了。
殿内一扫方才的尴尬静寂,恢复了笑语。又有乐师鼓琴助兴。笑谈间,子兰正瞥见那公子雍独自郁郁,埋头饮酒,偶尔强笑着与周围应酬,扫向秦王的眼神掩饰不住不甘与恨意。
主客尽欢,筵席散毕,子兰自回公馆。
一进门,乌曜早已在他室内等着,一看见他就笑个不停。原来宴席散了时樗里疾留子兰说话,礼尹先回的驿馆。乌曜听礼尹细细说了宴席上的经过。
他也不管子兰脸色难看,笑得在榻上翻滚,大乐道:“我说过吧?大王就不该派你来迎亲,这些秦国大臣看了也就是发个呆,把菜吃到鼻子里去,都还算好,只怕那女公子看到你,就不肯嫁给太子横了,你可小心了!”
子兰一把拖他下榻来,一脚蹬过去。他大半天忍住了没发作,这一想起来还恼怒不止。
乌曜闪躲着,嘴还不停:“你做使者,比张仪三寸舌,比晏子多智谋更厉害,一笑就令威武大将丢盔卸甲,你可不要浪费了这好本事……”
躲不过,干脆抓起桌上那短剑去砍子兰的脚,子兰怒道:“你用剑来做什么的?”反手去夺,两人走了两招,乌曜当然落下风,急忙找个话题分散他注意:“你这么不愿意提起,为什么冲那个秦王笑?难不成要施美人计?”
子兰停住,目光一沉,乌曜以为他要松手了,没提防他手肘一抬,撞向乌曜下巴,乌曜将头后仰,宝剑就被子兰抢过去了。
子兰把剑放回桌上,转身先道:“你记得了,若是在争战,就一刻也不能大意,对手难测,高手攻击时一动手就致命,什么也等消灭了敌人再说。”
乌曜简直无言,这时候他也不忘记教授技巧,当师父的感觉这么好么?
子兰却没再说了,坐于席上,正色道:“你知那个秦王是谁?我们这次被骗得可恨!”
他绷紧了脸,乌曜想了想,道:“莫非……是尹苴?”
子兰惊讶看他一眼,道:“不错,就是他!你如何猜到?”
“我们都认得的与秦有关的人不过那几个,只是以为他最多是个公室贵族,哪知虽真是公子,却是公子稷!”乌曜一听果然是尹苴,心里也沉了沉,道,“这么说的话,那和张仪在一起的人就是他。”
子兰恨道:“只怪我太轻敌!我那时对他虽有猜疑,可也没想到他隐藏得如此之深!如果张仪能联合巴人,那么那谋害秦武王荡的巴人必是他指使无疑!怪不得武王一死,他就赶回秦来,有魏冉助他,燕赵的军队随后也到了,原来一切都是蓄谋。”
“这么说,那献血祭神的秦国公子也是他?”乌曜思忖着,“他坚持和我们同行,巴人突然来袭,掳走了你他就趁机离开了,可为何后来又回来?”
子兰也想了想,道:“也许还是想借机抓你?他们一心要找女媭之子啊,你那时却出师登山去了,他才阴谋落空。这人对我们所知不少,只把我们蒙在鼓里,今日他见了我,一心要看我如何慌张,句句话语含深意,我怎会让他得逞?”
乌曜点一点头,也感到棘手,道,“这可麻烦了,原来也没想到他是秦王,你的身份他很清楚,一定会多加防范,我看你就专和他们周旋,那些打探的事交给我吧。”
子兰叹了叹气,道:”也只有如此。好在你有准备,改了装容,不然我们来秦,便是白跑一趟。”
乌曜又挠挠脸,摸摸脸上的假胡须,道:“这驿馆火盆太热,我脸上痒得难受,差点就后悔粘这胡子了,这么一来才不算冤。”
子兰看他一副挤眉弄眼忍耐的样子,心里释了刚才的不快,笑道:“芦呈制的易容药汤已足够了,你偏要再安一个胡子,自找罪受。”
这次来秦,乌曜没有出使身份,是灵均许他私随而已。他二人出发时也思虑,血祭之谜未解,那尹苴身份不明,自然要以防万一。乌曜记得芦呈炮制过一种敷脸的药汤,改人容貌方便,就是不能见水。乌曜改了面容,又贴了一副大胡子,遮住半个脸,一路上招摇,自觉有趣。
乌曜撮撮那硬硬的须茬,道:“我就羡慕召滑大人的络腮胡,看着威风凛凛,师父不管的话,我以后留一个真的。”
子兰再懒得说他,暗里忖度后一步怎么办,乌曜又拾起旧话题,凑过来神秘笑道:“你知不知那礼尹昭乐怎么说?他说只看满座大臣,你置身其间,就如明珠耀于黑土之上,脱尘污泥之中。秦国信臣精将,被他说得这么不堪,我只差一口茶喷出来。”
子兰不想纠缠这个话题,只是暗暗奇怪,那礼尹昭乐与董问与他交道最多,他有心谦和礼对,却比不上乌曜一路上和众人称兄道弟亲近,看他们相谈甚欢,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乌曜这个本事,他自叹弗如。
秦王宫。
中庶子优融趋步跨进寝殿,秦王稷手支在公案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抬眼,优融近前跪下,秦王稷道:“说吧。”
“回禀大王,这两日楚上官在左丞相大人与诸官员陪同下游观,没有什么异常。然而昨夜……”
秦王稷目光一凛:“怎么样?”
“大王,昨夜楚上官夜半出门,也不知去了哪里,一个多时辰方回……”
“什么?”秦王稷眉头一皱。
“大王恕罪!那上官大人不知施了什么法子,驿馆门早已关闭,还有众兵士把守,无人知他如何出去又返回。”优融吓得两股战栗,硬着头皮说完。
秦王稷脸色阴沉,转而道:“也罢,你们依旧守着。”
“遵命!”
优融得了王令,迟疑了一下还不退下,又战战兢兢道:“大王,适才属下还有密报,鸡鸣前有人入了公子雍府内,不过半个时辰离开,还、还未追捕到潜入者……”
秦王稷脸色愈来愈冷,袖下握拳又松开,缓了一缓,沉声道:“传令严密看守,有任何动静立即来报,不得延误!”
作者有话要说: 樗(音同触)里疾,秦国名将,又称樗里子,封号为严君。秦惠文王异母弟。名疾,因居樗里而称樗里疾。
☆、六十五捕蝉黄雀
乌曜在城里自由游玩了两日,更感到这里的呆闷。原以为是内乱甫定,禁戒严厉而人人自危,然而闲逛之后发现,秦人本就如此。不苟言笑,也不议论国事,他只听到几个商人提到两句楚使来秦的事,见路过的人多就都噤声了;劳作也像拼命,就如那辛苦的不是自己;极守各种禁规,不敢越雷池一步,晡时行人就匆匆往回赶,日入后,天渐渐黑了,不到黄昏,街上什么人也没有。
那些礼尹与小官忙着准备返楚礼事,子兰呢,在来秦第三日开始,每日就有樗里疾国事议毕,早早派人来接了他,与秦国官员偕同游历酬对。这左丞相有心与子兰结交,也因这次联姻的秦女就是其女,指望照顾一二。
这么一人逛了两日就没意思了,所以第三日他早早回到驿馆。驿馆守卫已认得他了,也没多盘问,才进中门,一个小仆在旁边探头探脑,一转身差点撞上。那小仆尖叫了一声,又慌忙捂着嘴,瞪了乌曜一眼,往楚使住处走去。
乌曜撇了撇嘴,赶上前拦住了,道:“这、这位大人是要往哪、哪里去啊,那那是我楚使大人的地方呀。”小仆先一愣,看看自己身上的粗旧衣裳,好笑道:“你叫我大人?”
又看乌曜傻愣愣点点头,哼了一哼,道:“原来你是楚人,看你也不过是个奴仆,穿得这么随意,是礼尹大人的手下?”乌曜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仆不耐烦道:“到底是不是啊?算了,我问你,你们那个楚公子,就是邑君,在哪间住?你可见过?”
乌曜暗想,呵,原来是打探子兰的,继续作憨傻样子,犹豫道:“邑君不、不在啊,出去了,和丞相大人……”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只问你,他长什么样子?太子横呢?和他长得可相像?”小仆细眉一挑,小嘴一撇,板着脸叉着腰,腰缀上一个精美的金牌跟着他动作摇晃。
乌曜暗自好笑,捣蒜一样点头:“我们邑君,好看,比你还要好看……”
“胡说,我是……谁要你拿我来比!”小仆气急败坏,竟跺起脚来,身后有兵士巡过,乌曜掏出令牌来,兵士转向小仆,小仆拎起腰上金牌一举,上面是个“相”字,兵士便走开了。
这小仆冷静下来,神情端正,压粗了声音道:“你不要到处乱说,我只是为驿馆馆令送信路过,随便问问,若是胡说,我大秦律令,割舌!”他吓唬乌曜几句,就一步步退出门去。
乌曜好不容易找到解闷的事,哪能轻易放过。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女子,看她举止和那金制令牌,她多半是丞相府的女侍,鬼鬼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