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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充围攻日迫,喊声大震,众将咸集议论退敌之策。诸将欲出,辄见阴鬼无数,不能措手,军心惶惶。李密与王伯当言曰:“今外有世充之兵,内有阴鬼,日夜相缠,不能施展。吾居于中,又无救援,如之奈何?”伯当日:“大王心持忠正,自无妖祟。”密曰:“吾平生誓除妖妄,以清天下,未尝见有甚阴鬼邪祟,何今日如此之多?岂非天意欲亡我乎?”言讫,拔剑即欲自刎。伯当急趋前,夺剑告曰:“大王何自寻死邪?天时尚有盛衰,人事岂无否泰?不可造次,尚容商议。”密曰:“军不能战,何能自存?”伯当日:“想今兵临城下,我兵又不能战,此城必陷,不如弃城而走,别图良策。”密曰:“吾正欲如此,但不知何处可投?”伯当日:“诸国新立,志多狐疑,未可归附,惟唐李渊功烈震于当时,气节盖于天下。又兼兵强将猛,威势大振,虽大国诸侯,亦肘膝而见,他日若一统天下者必唐也。大王归唐,不失封王之位。”密曰:“吾昔已囚世民,结下不世之仇,岂能容我?若到彼处,纵使李渊见纳,世民必不允矣,其时将安所适?正犹羝羊触藩,进退两难,岂不为耻。”伯当日:“大王所言错矣。古人以德报怨,君子不念旧恶,况是同宗昆弟之情?仁慈之主,于人何所不容?王请勿疑焉。”密曰:“别有甚计,可再思之。”房彦藻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为人臣子,不能扶立其君,屈事异主,有污名节,誓不为也。宁归事于亩,乐守吾道,岂不为美。”
世充遣人攻城愈急,彦藻即引裴仁基、邴元真、吕文彻四人扮作商贾,偷出北门,先自去了。人报房彦藻黑夜引着数人不知去向,事已迫矣,早为定计。密曰:“股肱已离,安能复振?”伯当与祖君彦二人力赞投唐,密遂收拾金银宝贝,彩帛段疋,装载马上,共魏征、伯当、王圭、徐世绩三万余人杀向北门而出。正值世充手将蒋泰挡住去路,拍马舞刀,径取李密。
两人战数合,密败,直奔西路而走,魏征便和众将随后一齐冲将过去。蒋泰亦不赶去。守城军校见李密去了,大开城门。世充兵入金墉,百姓香花灯烛迎门而接。世充到公厅升殿,诸官皆拜降于阶下,惟单雄信闭户不出。诸将校欲杀之,世充慌传令曰:“如有害此人者,夷三族!”因此收集密之甲士,皆钦伏焉。世充亲自登门去请,此人感世充之恩乃出。次日,设一大宴,犒劳三军。世充据于金墉,其服降将校,及旧日一班见洛阳之众,尽皆重用。
却说李密人马径投长安来,一日行三百里,数日到关中。
军马屯于少陵原,密使祖君彦先入长安,传报魏使来见陛下。
帝曰:“急宣进来!”君彦进至阙下,拜舞礼毕,帝曰:“卿有何见谕?”君彦曰:“臣主李密为王世充攻伐,身经百战,累见阴兵助阵,将士离心,金墉城被世充所夺,不能自立。今领人马三万,愿归陛下,共成帝业。遣臣上见,如赤子之望父母也,唯圣鉴察之。”帝大怒,叱曰:“李密,朕之仇人也。正欲碎首以为溺器,不能雪恨,岂纳其降,使归于朕之左右耶?”裴寂进曰:“陛下所为者小,所失者大也。且大丈夫为国忘家,用贤略仇。彼密之所为,乃欲自为其君耳,此人君之义而智者,必取用也。陛下何拘滞于心,而示人以不广耶?”
文静附耳曰:“且令君彦暂出,臣有一言以告陛下。”帝呼君彦曰:“汝且暂出朝外,容朕思之。”君彦逐出。文静进言曰:“陛下威势甚大,累伐世充不得洛阳者,以有李密为藩篱之故也。今李密为世充所败,夺去城池,进无所往,退无所归,两难之际,不得已而仰附于陛下,诚使陛下不念旧仇,抚之以恩,结之以义,聊属其心,而附纳之,彼必感恩图报,虽蹈汤赴火而卒为陛下用也。且世充之所恃者,密也,唇齿之境也,苟密去,是唇亡而齿亦随寒矣。乘其寒而鼓兵以进,破世充如建瓴之易耳。今苟拒而不纳,使密复据兵以投他国,结连为援,以图大事。且隋未亡而又增一隋矣。古人有言:‘天与不取,反受其殃’。陛下宜舍其私仇,速赐刚断,忘小忿而成大谋,天下之豪杰也。”
帝闻文静言,遂悟,曰:“纳言之言诚是也。”即宣君彦上殿曰:“朕熟思卿之言,始恨李密有囚秦王之仇,本不容降;但以国家用人,不惜旧恨。秦王之仇,一人之私也,国家用人,天下之公也,岂可区区以报仇为念,而忘用人之大公乎?如密果有实心向朕,姑免旧忿,准彼来降,可速带领本部人马赴长安来见。如能建功,他日承平之后,富贵当与共之。”君彦领命,拜辞回复李密。密曰:“据子之言,即当领人马投降,但恐文静多谋,亦怀旧怨,诱我入国,因而致害,反中其计矣。
子可再往,以探虚实。”君彦仍来见帝,曰:“李密即欲来降,但恐陛下与纳言犹念旧仇,反自投落陷井,故自致疑。”帝曰:“朕欲取信于天下,安肯食言?大丈夫一言重如泰山,欲杀李密,岂无别计;苟诱而杀之,使人有欲来降者,皆以李密为借口矣,不亦自塞贤路邪?”帝当殿上,遂折箭为誓,付与君彦。
君彦将折箭来见密,备说帝如此义气。
密大喜,约会诸将,同领二万人马,摇旗进入长安见帝,曰:“臣因昔日一时之忿,有犯殿下,罪当万死。今蒙宽宥,恩同天地,敢不竭力尽心,以图建立微功,报陛下不杀之恩。
幸惟收录,以任驱使。”随引魏征、王圭、伯当数臣来见,具报姓名,各各拜舞。帝大喜,遂拜密为光禄卿,封为邢国公,相敬甚厚。帝拨一府,号为邢府,殿宇宫阙,一如王侯居室,极其华丽,与密居焉。其臣僚人等,仍复旧职,俱令相随邢府调用。时帝有表妹独孤公主,年二十八岁,果有天姿国色,行藏中礼,四德备全。少适董文瑞,因文瑞弃世,寡居数载,守节不嫁。自言三事兼全,我方嫁之:第一要名重当世,人材出众;第二要与兄李渊同姓;第三要文武双全。帝见密相称,乃令裴寂为媒,嫁事李密。复以美女一人赐之。丽泉诗云:魏公声价重千金,岂料投唐若羽轻。
高祖枉将虚礼待,秦王报怨不容情。
总批:外有世充攻围,内有阴鬼牵缠,金墉决不可保,不如投唐以图建立,此伯当所以进说于密也。且世充之所恃者密耳,密去则唇亡而齿亦寒矣。帝不惟纳其降,而又妻以独孤公主,岂魏公之声价有以动之乎?
隋唐两朝志传
第三十七回 殷开山独战四将
李密自到长安,帝待之甚厚,或三日、五日设一大宴,则命众谋臣、武士侍立于侧,以亲情待李密,筵上分座。比及送回,已拨绫锦百匹、金银器皿俱全。帝虽敬礼如此,而李密之心终不自安。原来李密投唐之时,因秦王往陇西征薛仁杲,不在朝内,故受其降;若使秦王在内,岂肯容之、而复以独孤公主嫁李密乎?
却说薛仁杲乃薛举之子,隋大业十三年,薛举收集人马数万余人,据于陇西,自称西秦霸王,改元兴元。后至武德元年八月,眼瘤突睛而死。仁杲年十六岁,文武兼备,性刚好杀,遂即父位,以领其众。先为太子之时,与诸将不和,互相妒忌。
及即位,众心自相猜惧,由是国势浸弱,帝乃命秦王举兵讨之。
秦王领命,次日,调遣人马,遂以房玄龄、杜如晦为左右军师,使马三保为先锋,刘弘基、殷开山为护卫,大发精兵十五万,杀奔西秦而去。
哨马报于仁杲,仁杲大惊,遂问于群臣曰:“李渊无故遣子世民兴兵犯境,谁敢引兵拒之?”陈斯钺曰:“若唐攻打之时,切不可轻出,弓箭炮石不许乱发。唐兵千里而来,难以久住,待粮尽退去,用兵击之,一鼓而可擒矣。”仁杲曰:“吾有十万之师,兵精粮足,可以拒敌,岂待兵临城下,坐以待死。”遂不听斯钺之言,令罗宗睺为元帅,韩简为先锋,梁师成副之,邓贵、许华为左右队,郑庆、李如圭为保驾,率精兵十万出城。仁杲所骑之马高有丈余,名曰小驷。出师之次,其马悲嘶不止。郑庆进曰:“古者,王侯出征,必乘本国所产之马,盖其马生本土,知其人心,安其教训,服指道路,所以战无不克。今临大敌,而乘异产之马,恐不利也。”仁杲叱曰:“此马,吾之所爱,不必多言。”遂望唐而进。遇于高墌,相去六十里下寨。次日,使韩简挑战,唐使马三保出迎。二人战上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引兵各回本寨。仁杲问韩简曰:“唐兵之势何如?”韩简曰:“唐兵锋锐难当,其斗志勇于我兵十倍。”仁杲叱曰:“焉有是事?我当观战。”次日,两军对阵,阗然一鼓,仁杲抢出,身披红袍金铠,头戴嵌宝盔,手持长枪,身跨小驷,遥谓秦王曰:“军旅之间,不能施礼。”秦王亦披金铠,戴珠盔,在马上欠身答曰:“谁怪汝来?知吾天兵压境,速宜远迎投降,尚敢引兵而拒敌乎?”仁果骂曰:“匹夫逆贼,何敢无状!彼此皆是隋臣,汝为唐主,吾为西秦,兴兵犯界,是何名也?吾国虽小,亦有雄兵数十万,岂惧汝哉!”言罢大怒,拍马持枪,直取秦王。斗不十合,仁杲马不惯战,败兵南走。秦王迫至大周山下,仁杲之兵四集,左邓贵,右许华,前韩简,后郑庆,交战秦王。秦王困于山下。
忽山后喊声大振,一队人马杀到。当先一员大将,连声大叫:“勿伤吾主!”众视之,乃唐将殷开山也。开山手持大斧,舞动如飞。邓贵见开山来得骁勇,四将持四般军器,弃了秦王,来战开山。开山不恋战,杀入重围,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前后遮拦,救引秦王杀出。四将齐追,开山且战且走。走不五里,梁师成、冯右引兵拦住归路。开山虽身被重伤,奋发精神,独战六将。六将虽困住秦王,见开山骁勇,不敢近前。自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