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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德遂取纸笔,亲写降书,遣人赍至唐寨来见。
世绩看罢大笑,秦王曰“元帅何故发笑?”世绩曰:“吾非笑别,单笑敬德无谋,此事只瞒得无知痴汉,安能瞒我。”
秦王曰:“何故?”世绩曰:“敬德来降,乃诈耳。”秦王曰:“何以便知其诈?”世绩曰:“以动静可知。若束手自缚,投见辕门,正当其理,岂有张设音乐,奏凯出城,使人骈阗之理乎?此实诈降,其迹已露。书上分明写说:排列香灯花烛,东门出降。使我人马不做准备,皆向东门接应。彼却从西门冲突吾阵而出。观见西门俱是老弱之兵,出我不意,亦欲北走矣。”秦王曰:“何以待之?”世绩曰:“吾已安排了也,可将计就计,勿令军人攻打,随处埋伏。不二日,必擒敬德矣。”秦王曰:“此真奇策也。”
却说敬德在介休城内设计诈降,乃选守城官军、护粮将士逐一点视,计有三千人马,俱令披挂结束,准备出城投降。寻相问曰:“既已降唐,何必整搠军伍?”敬德曰:“非汝所知,吾岂真降哉!今如此装饰,乃假途灭虢之计,实欲出此城也。
我于东门设立香烛,进献羊酒,奏凯出降。彼见我如此行动,信为实事,必不提防于我,我得率领铁骑从西门冲突而出矣。”相曰:“主将已亡,将军何所归乎?”敬德曰:“吾去探听虚实,主上若存,则与其合兵,再兴刘室;若果亡矣,则誓以杀贼,报仇雪耻。”相曰:“良禽相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将军不听吾言,悔无及矣。”敬德曰:“吾自有定见,汝勿多言。”却说秦王与世绩在寨中,专候寻相消息。忽人报言:“敬德开了东门,排香花灯烛鼓乐,率父老出降。”言未绝,只见一人飞马驰报:“敬德领着精兵已从西门突围而走矣。”世绩曰:“此贼合休不出,吾所料矣。”遂擂鼓催兵,四下炮响,喊杀连天。正值敬德西门突出,提枪纵马,亲自向前。前面一军摆开,为首领兵大将,鄂邑人也,姓马名三保,当先出马横枪大呼:“敬德何不降!”敬德大怒,曰:“吾乃刘将,岂降贼也!”言讫,拍马舞鞭,径取三保。两将战数合,三保败走,敬德引军赶去。约赶一箭之地,左边山谷中一队军马出,为首领兵大将,济州东阿人也,姓程名知节,字咬金。敬德拨马来战,右边山谷中一彪军出,为首一员大将,万年人也,姓殷名皎,字开山。
三路军马来并敬德,敬德此日战败唐将一十六员,人困马乏。敬德知难脱虎口,慌撤军入城。城壕边白旗招扬,两路军出,左有秦叔宝、翟长悬,右有刘政道、秦武通,五路军马喊杀震天。敬德掇马收军,仍回介休,将四门紧闭不出。唐兵依旧四下困守。时寻相见敬德不屈,是夜亦自逃回唐营去了。静轩诗云:才贬忠臣上介休,致教刘武弃并州。
江山一旦归唐主,尤与尉迟意气投。
总批:秦王见武周君臣并走突厥,随议复收敬德,此不可不攻,而尤不可攻之太速也。寻相欲以时势利害说其必从,谁料其亲笔降书,只属假诈乎?却被世绩识破,而即令五路军马来并也。
乃敬德犹然不屈,其亦王蠋之流欤?
隋唐两朝志传
第五十九回 刘世让谋杀武周
却说兵部尚书唐俭与元君宝、总管刘世让皆被敬德所执,解送刘武周处。武周欲用之,三人不屈,监禁狱中。及武周兵败北遁,数人得脱,来见秦王。秦王曰:“汝众被执,何得不死,而复归乎?”刘世让曰:“臣等被执,自料必死,不知唐俭与敬德有一面之交,武周每欲重用,臣等不屈,数次加害,赖敬德力赞,释以不死,监禁狱中。今日得见殿下,实唐俭、敬德之赐也。”秦王曰:“汝众终是不肯用力,致使王师败绩。今日还国,固宜加罪,柰此实因齐王私弃了并州,致有此失,亦不干汝之事,当立功以赎前职。”帐下一人进曰:“某实不才,跟殿下多年,未有寸功,愿去介休城内,掉三寸之舌,说敬德来降。”秦王视之,乃唐俭也。秦王曰:“汝何以而说之?”俭曰:“敬德与某同师习举武艺,交契甚厚;后各事其主,久不相见。近来众人被执,实因看臣薄面,咸得不死。今若到彼,以利害说之,必来降矣。”
秦王大喜,遂赐酒遣唐俭行。俭乘马到介休城下,高叫:“故人唐俭来见!”城上报与敬德,敬德叫吊上城来相见。敬德曰:“故人何事而来?”俭曰:“某今归朝,在秦王帐下参赞军机,昔蒙见爱,未尝敢忘。今见武周、金刚俱死战阵,足下据守孤城,进退无归,吾与世让等商议,无以报德,特来劝足下归唐。”敬德勃然变色而起曰:“李世民是吾仇人也!吾事刘,汝事唐,各事其主。昔日吾待以故人之礼,释汝不死,今又来此,何用多说?”俭曰:“如某之不才,尚为兵部尚书,公若到彼,贵不可言。”敬德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吾命合贫贱,岂望荣贵乎?所可言者,但欲报刘主恩而已。”俭曰:“刘主、宋金刚实死于战阵矣,汝尚何为?”敬德曰:“吾终是不信此事。”俭以甜言美语,再三劝之。敬德沉吟良久,曰:“要吾顺唐,须见刘主真体一面,大哭三声,尽着为臣之礼,然后顺之。”俭曰:“武周首级已送入长安去了。”敬德曰:“若无刘主真体,决难顺唐。回见秦王,愿决一死战,便尽力来攻,吾不惧之。”
俭辞别回报秦王,秦王谓世绩曰:“此事何以处之?”世绩曰:“只得一人往山后一道,事必谐矣。”秦王曰:“只有刘文静善于说词,能办大事,今此人已被父皇杀死,再无人去得。”言未绝,忽一人挺身出曰:“某愿往山后干功,以赎前职,使敬德拱手来降。”众视之,乃总管刘世让也。秦王曰:“汝去以何而进?”世让曰:“某闻山后北突厥,足知其人勇而无谋,见利忘义。须得金珠名马,以利结其心,更用画一美女影像,以色夺其志,必杀武周来献,使敬德一见无语,即投殿下矣。”秦王问世绩曰:“此言可乎?”世绩曰:“殿下欲安社稷,何惜金珠?”秦王欣然与之,更与名马十疋,画美女形像一轴。世让骑了马,带数十人投山后来见北突厥。
却说北突厥处罗可汗部下有一大将,姓康名鞘利,官封柱国之职。此人英才出众,武艺超群,为北方之表章。时值仲秋,天气清爽,带领亲随数十人在郊外打围。忽报有一队人马南来,尽打大唐旗号,来得甚紧,不知何意。鞘利急近前视之,乃认得是唐总管刘世让也。
原来唐高祖起义兵时,使刘文静往北突厥借兵,管军头目是康鞘利,曾到太原面会,因此世让亦认得是突厥柱国康鞘利也。二人接见,滚鞍下马,各诉前事。鞘利曰:“君今欲往何处?”世让曰:“唐帝遣吾为使,前来汝国进贡。”鞘利曰:“昔唐借我突厥兵时,许下年年进贡,今经五年,如何负约不来?”世让曰:“吾主唐帝进贡之物,年年不缺,只因纳言刘文静为使,路经朔州,与刘武周相通,武周倚着骁勇之势,尽皆截夺去了。更一公主,实唐帝亲女,极其美丽,送与可汗为妃,亦被夺去。后来探听得实,唐帝大怒,遂将文静斩首,与兵征伐武周,才得路道相通,专使某为使,将公主画像送来。
更有黄金一千两、明珠数颗、锦段十箱,尽皆献与可汗。外有名马一匹,玉带一条,送与柱国,酬答昔时领兵相助之劳,望柱国在可汗面善言达意。”鞘利曰:“原是如此,某实不知之。
可汗受贡,固其宜也,吾亦蒙惠,何以克当?”世让曰:“此物不足以供久用,权为执贽之礼。”于是二人并马而行,径至城下。鞘利引世让入见处罗可汗礼毕,备将前事说了一遍,献上金珠等物。
可汗大喜,随令鞘利将画像当殿上展开视之,满朝众臣俱各称羡不已。可汗曰:“此是南海观音现世,岂人间之女子乎!
此事果实否?”世让曰:“臣安敢虚诳行事?吾主有言:公主既送可汗,便是可汗的妻,不使归唐。尚留并州宫内,遣人守护,不敢妄动,专望前来接应。”此时可汗果实无谋,见利忘义,一闻此言大怒,随即召武周入。可汗责曰:“昔汝为定扬之主,实吾所立,乃附庸之国,欲以相辅。今来投奔,又待以上宾之礼,何辜恩负义,辄敢无礼?”武周曰:“大王暂息雷霆之怒,容某分诉一言,有甚歹处?”可汗曰:“汝夺大唐进来公主,并金珠宝马,尚敢胡掩?”武周曰:“谁曾说来?有何证见?”言犹未了,只见傍边闪出刘世让来,大喝一声:“吾与你做证见!此贼无礼,焉敢欺辱公主!”手起一刀,斩武周于地下,鲜血迸流。时武德四年夏六月也,年三十八岁。史官有诗云:唐赂金珠间武周,却因图画斩诸侯。
纵君便有[牢]笼计,难出元戎第一筹。
总批:唐尚书与敬德恃有一面之交,故愿说其众降,岂知能掉已三寸之舌,而不能夺其报刘之志,必如世让之谋杀武周,斯为元戎第一筹耳。盖突厥非利无以结其心,非色无以中其欲,却被世让堪破,故一言之诳,即为武周之刃欤!
隋唐两朝志传
第六十回 敬德举介休降唐
当日,世让杀了武周,可汗曰:“汝杀武周,正当其理。”即将武周首级用木匣装盛,付与世让,星夜带来唐营。时秦王在介休,专候世让回报。忽闻突厥杀武周送首级到,秦王大喜,曰:“武周已亡,敬德来降必矣。”世让入见秦王,将武周首级献上,具说突厥前事。秦王即为奏闻唐帝,言已斩武周,乞复世让等旧职。使者去讫,仍遣唐俭再往介休城下,高叫:“敬德!故人唐俭来见。”城上报知敬德,言见唐俭与从人捧一木匣,其中想是首级。敬德曰:“果是吾主首级,即当自刎,同死君难;若无真体,以吾今居极地,复来说吾,则将唐俭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