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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半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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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元梓是“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的第一签名者,已经名满天下,但是运动初期,北大“文革”由工作组领导,她不过是北大工作组领导小组下设的一名办公室主任。直到7月28日,北大成立了以聂元梓为主任的“北京大学文化革命筹备委员会”,聂元梓终于从工作组手中夺了权,实现了她独掌北大大权的梦想。
7月29日,全国人民从广播里听到了刘少奇、邓小平在人大会堂万人大会上做检查的实况广播。这是中国老百姓第一次听到国家主席作检查,吃惊不已。刘少奇在这个被称之为“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的检查中,承认自己派工作组是错误的,并宣布:中央决定撤出各单位的工作组。会后,大家才明白,工作组的错误其实跟张承先没有多大关系,根子在上面。同时群众也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两个月来翻云覆雨的折腾,原来是最高领导层出现了裂痕。
8月5日,毛泽东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上发表了他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人们终于明白了,在共产党内还有一个司令部,就是以刘少奇、邓小平为首的“资产阶级司令部”,而这场文化大革命的目的,就是要打倒这个“资产阶级司令部”。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上,决定林彪为接班人,刘少奇在国家领导人排序中,从第二位降到了第八位。
从7月30日至8月3日,聂元梓领导的“校文革筹委会”连续召开三次全校批斗大会,批斗张承先,清算工作组的错误。但是张承先说:“我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误?”
8月4日,康生、江青等再次来到北大参加大会,代表中央文革小组对北大“校文革筹委会”的成立表示祝贺。在会上,康生说:“聂元梓的大字报是20世纪60年代北京公社宣言书。”
8月13日,工作组全部撤出了北大,到市委党校集训。
8月15日,聂元梓的“校文革筹委员”在工人体育场召开十万人大会,批斗陆平、彭珮云,张学书、谢道渊、王学珍等学校领导干部被揪上台陪斗,被斗和陪斗的人一律挂黑牌、坐喷气式。
8月17日,毛泽东题“新北大”三个字。
8月18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第一次检阅红卫兵,并接见北大师生代表。
8月19日,聂元梓召集发起成立北大“红卫兵”组织大会。各系、各单位相继成立校红卫兵联络站。
8月24日,《人民日报》发表题为《欢呼“新北大”在斗争中诞生》的社论,社论说:“不把旧北大的那些资产阶级反动势力打倒,打碎,新北大就不可能建立起来。”
9月11日,“北京大学文化革命委员会”正式成立,聂元梓任委员会主任。
至此,北大的文化大革命运动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季羡林当时对上面发生的这些事情当然是不清楚的。他只感到,自己此时仍然是个自由人,还没有人来揪他,但是这更让他感到惴惴不安。就好像天上飞的鸟儿,看起来是自由的,但是猎人随时都可能扣动扳机,把它打下来,终日胆战心惊那样的感觉。
季羡林知道自己现在是座泥菩萨,随时都有可能被揪出来,所以最好还是少出头露面,把尾巴夹紧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为妙。6月18日38楼发生大规模乱揪乱斗事件时,他就没敢去看,自己独坐家中,只听到南边人声鼎沸,口号震天,心里紧张万分。至于后来发生的轰工作组,万人“辩论大会”,聂元梓上台,十万人批斗陆平、彭珮云大会等重大事件,他都没敢亲临现场,只是道听途说,或者从大字报上看到而已。
他虽然暂时逍遥,颇为惬意,但是在家里呆着,心里总不踏实,脑子里整日胡思乱想。有一件事一直萦绕他的心中,挥之不去,这便是:自己头上究竟应该戴一顶什么帽子?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头上也是应该戴一顶帽子的。自己在东语系当了二十年的系主任,难道就能这样蒙混过关吗?
他苦苦思索,自己该戴什么帽子呢?在当时帽子满天飞的情况下,他觉得有两顶帽子,对自己是现成的:一个是走资派;一个是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他认为这两顶帽子对他非常合适,不大不小,恰如其分。
他是一系之主,虽然只是个芝麻官,但毕竟是个官,那就是当权派无疑了。至于走没走资本主义道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他想,既然全国几乎所有当权派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难道他不走吗?因此,他认为这顶帽子对自己蛮合适。
他是一级教授、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权威”二字当然推辞不掉。至于是不是资产阶级呢?他想,资产阶级的核心是个人主义,自己有个人考虑,而且不少,这当然就是资产阶级了。资产阶级就反动,再加上学术权威,自己不是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又是什么呢?
季羡林一想通了不过如此而己,反倒心里踏实多了。季羡林毕竟是书生,他哪里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当他真的被揪出来的时候,岂止是这两顶普普通通的帽子,那是他万万想不到的,足以致他死命的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
但是,问题还不止于此。他最关心的是“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和“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究竟是什么性质的矛盾?自从50年代学习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以后,他就知道,矛盾有两种:一种是人民内部矛盾;一种是敌我矛盾。还有一种所谓“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虽然这种理论高深莫测,玄而又玄,缺少明确的法律界定和定量分析,但是,季羡林当时仍然对这个理论佩服得五体投地。在无数次学习会上,谈学习体会,眉飞色舞,大放厥词。然而现在问题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才知道,这是十分重要的问题。他曾经看到那些被戴上敌我矛盾帽子的人,毕恭毕敬,如履薄冰,如坐针毡,夹起尾巴做人,还会随时招来横祸。过去他对这些人的内心感受,从来没有关心过,也从来没有想过。现在才明白,这实在是痛苦万分的事。他左思右想,前瞻后顾,想知道“走资派”和“反动学术权威”究竟是什么性质的矛盾?但是苦思冥想,也没有得到答案,又不能去问别人,估计别人也说不清楚。这又使他陷入困感之中。他说,他当时的处境是:“身处敌我之间,心悬两类之外,形迹自由,内心矛盾,过着有忧有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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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半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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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正在家里看书,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接着闯进几个学生,声称是来“破四旧”的。什么叫“四旧”?季羡林也说不清,只好由这群红卫兵裁决。他的桌上,墙上,床上摆着挂着许多小摆设,这些就成了他们破的对象。红卫兵说什么是“四旧”,季羡林就立刻拿掉或者砸掉,心里连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半个小时内,季羡林自己“破”了不少心爱的东西。其中有一个是他从无锡带回来的惠山泥人大阿福,是个胖胖的满面含笑的孩子,非常逗人喜欢,也摔得粉碎。小将们不知道怎么灵机一动,发现挂在墙上的领袖像上一点灰尘也没有,便说:“这是不是你刚挂上去的?”季羡林连忙答道:“不是。因为我天天撢土,所以才没有灰尘。”事实上,确实是季羡林刚挂上的。革命小将的虔诚和细心,令季羡林吃惊之余,由衷地佩服。但是,这次行动,使虔诚达到顶峰的季羡林心里也产生了一点叛逆想法:“要想破四旧,地球上最旧的东西无疑是地球本身,被破的对象地球应当首当其冲。顺理成章地讲,为什么不先把地球破掉呢?”
还有一次,季羡林到外文楼去,在布告栏里贴着一张告示:“勒令季羡林交出人民币三千元!”季羡林看完,发现在自己姓名前面没有任何修饰语,既无“走资派”,也没有“资产阶纵反动学术权威”,使他失望之余,又感到惊喜。他暗想:“这至少说明,在革命群众中,还没有给我扣上一顶什么帽子。”但是,小将们既有成命,他当然要诚惶诚恐加以执行。于是立刻取出三千元存款,送到学生宿舍指定的房间。季羡林满脸堆笑,把钱呈上。几个学生脸上都有点怪物相,不动不笑,令季羡林毛骨悚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们拒绝接受,说:“你拿回去吧!”季羡林敬谨遵命,退了出来。这究竟耍的是什么把戏,至今季羡林也不明白。
革命群众并没有把季羡林忘掉,时不时地把他叫去开批判会。请注意,是“批判会”,而不是“批斗会”,一字之差,差以万里。批判会主要批他的智育第一,业务至上,学生们管这叫“修正主义”。这种批判对季羡林来讲,早已是老生常谈,习以为常的事了。他在《牛棚杂忆》中写道:
如果这就是修正主义的话,我乐意接受修正主义这顶颇为吓人的帽子。解放后历届政治运动,只要我自己检查或者代表东语系检查能够检查这一点,检查到自己智育第一,业务至上的修正主义思想,必然能顺利过关。“文化大革命”也不例外。但是我是一个“死不改悔”者,检查完了,关一过,我仍然照旧搞我的修正主义。到了今天,回首前尘,我恍然有所悟。如果我在过去四十年中没有搞点修正主义的话,我今天恐怕是一事无成,那七八百万字的著译也决不会出现。我真要感谢自己那一种死不改悔的牛劲了。
不管怎样,这段时间里,给季羡林头上戴的,不过是与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有点联系的智育第一,业务至上的帽子,而且又当作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他心里真是感到十分满意。虽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非完全美妙,说不定什么时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