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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衅,此举并非针对我一个人,而是针对所有北京知青。如果我们退让,他就会得寸进尺。我算走运,知青伙伴也都有些政治头脑。
事实上,他们很多人听到赵想查三代来改我们的家庭出身,都觉得气愤不堪。高于子女中不少祖父一辈有问题的,这是他们的心病。
〃按赵的说法,毛主席的孩子也是富农啦!如果周总理有孩子,那他们不都是资本家?这有多么荒谬!赵的这个发明简直反动透顶,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北京的知青同伴决定采取联合行动。他们向村里所有领导讨个说法。(当时村里还有一位队长,八九位副队长。)他们要求领导对我的错误性质作明确表态,并澄清我们的家庭出身。如果村里的领导不及时作出回应,我们就把问题捅到场部去。
几天后,赵软了下来。接下去的会议上,他表示我的错误属于笔误,不是故意行为。而我们的家庭出身也维持不变。除了我们的团结外,还有一点可以解释我们的胜利,那就是又有一轮新的政治运动迫在眉睫。赵不想树敌过多,村里已经有不少反对他的人,叫他大为头疼。
我幸运地躲过一劫。太悬了,真可谓虎口脱险!好运气是北京知青同伴给的,村民在这件事中不置一言,沉默得像一座山。直到几星期后我才知道他们的态度。
几星期后,场部发了一个文,要求下属各生产队选派一名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选上的人会参加大会,四处巡回讲述他的心得体会。文件还说这位积极分子必须由无记名投票选举产生。于是整个生产队聚集在饭堂,干部、老职工、家属、知青,一人一票。黑板上写着几个候选人的名字,我的名字也赫然其中。
不一会儿,投票就结束了,先选两人担任唱票的角色,又有一人负责在黑板上划〃正〃字,一票一笔。
唱票一开始,我就听到我的名字反复被〃唱〃到,很快,大厅安静下来,聊天的声音也轻了许多,人人都竖起耳朵,他们听出了弦外之音,黑暗中,人们眼睛在闪光。我得了这么多的票!我的名字回旋在大厅里,像一阵春风,传递着一个秘密的信息。在场的人,不论喜欢与否,都得到了这个信息。冰消雪融,大地解冻了。多数人心花怒放,少数人垂头丧气,最后我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这默默显示了村民抗衡赵和他一伙的力量,他当上皇帝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不出所料,下一轮政治运动来临时——我甚至都记不得是什么运动了——赵被人从皇帝宝座上拽了下来,免除了官职。往后3年,轮到他在革命群众的监督下劳动改造。他的罪名之一是迫害知青,相应的另一罪名是干扰学生上山下乡运动。
其他人还在村里与赵斗法时,我已开始在美丽的乌苏里江畔巡回讲用,受到英雄人物一样的礼遇。事情的结局如此,我满意么?当然!但我是否愿意被历史或命运再次选择扮演英雄角色呢?一百个不!
我心里明镜似的,在整件事中,我决不是什么英雄,而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傀儡。木制的傀儡受人摆布,却没有思想和感觉,而我清楚知道危险所在。我其实怕得要命,如果说坐过山车令我胆战心惊的话,那么在中国,卷入一场这样的政治风波要骇人十倍。坐过山车,至少我还知道它往哪儿开,也明白这游戏其实是有惊无险,一会儿我就能毛发无伤地从车上下来。而在政治运动中,你永远不可能得到这种保障。几年来,发生了多少家破人亡的惨剧,说真话,那时我就开始厌倦了政治斗争,发誓将来离它们远远的,而且我得小心检查我写的每一句话,白纸黑字,不是闹着玩的!
尽管我决心远害全身,但当我一回到凉水泉,我便知道要退出政治谈何容易!对反叛者来说,半途而废的革命比不革命更糟,这是我们都明白的道理。推翻了赵,还得清算他的影响,他的有些亲信仍占据着重要岗位,大权在手,等他们的主子卷土重来。考虑到这些问题,我主动对新来的严指导员提出去养猪场工作。
这一决定有两重意思:其一,我想试试自己有没有能力干全农场最脏最累的活儿;其二,去养猪场意味着与陈较量,这几年陈一直是赵的死党,开始的一段时间我得低首下心,忍辱负重,先学会怎样管理猪号,不久我们就会把他取而代之,把权力归还人民。
人算不如天算,我万万预见不到此后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刚到猪号与陈接触时,我对他毫无幻想可言,他是赵的心腹,与赵有千丝万缕的利害关系。政治上他是我们的敌手,但他又是一个贫农,干庄稼活儿的好把式;一个已婚的40来岁的男人,3个孩子的父亲。在我看来,他是个势力眼、狗腿子,狡猾奸诈,利欲熏心。我应该像很多村民一样对他嗤之以鼻才对。
荒唐的是我在养猪场干了几个星期,竟发现自己整天做着关于他的梦。还不单止梦到他,更梦见那些两人之间夜里才发生的事。这多半在我值夜班的场合,孤身一人睡在猪场当中的小屋里。这儿,炕是热的,是陈和我一起砌起来的,很棒的一张炕!夜深时分,这张炕挡住户外的冰天雪地,使得小屋温暖如春。
一片漆黑,夜无边无际。狗悄没声的,猪也不闹。事先全无征兆,小屋的木门突然开了,他走了进来。我的心凝住了,整个人呆若木鸡。叫喊是没有用的,村里不会有人听得见。他抓住我,把我拽进怀里。他热得像火,而我却软得像水。他的整个儿身体都在燃烧,我的力量挥发殆尽,无力挣脱。他把我压在炕上,重得跟一座山似的,那胀胀的东西擦着我的双腿。他撕开我的衬衫,拉下我的内衣,我赤身裸体,他就要来了!我是刑场上的囚犯,喘着,战栗着,怀着痛苦的想望,等着最后致命的一击。
我的小洞穴有如洪水泛滥。我扭动身子,狂乱地缩紧肌肉,关上那扇门,想把强暴者关在体外,保持我的贞洁!但强暴者硬挤了进来。粗大、炽热、充满野性……现在再抵抗也无济于事,让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巴。我总是被糟蹋了,完事后我得自杀,但此刻我身在九天之上,龙凤纵舞,欢情无限。一次又一次的高潮,我的灵与肉都耗尽了,以后的事,由它去,巴……
如果陈对此有所觉察,他也许会来强奸我而不是老眯子。如果他真的来,后果会怎样?最有可能的是我会动用那把藏在身上的剪刀,让他的血或我的血染红那张炕。谁知道呢?我也许迷了心窍,发生在老眯子身上的一幕就会发生在我身上。
有时我怀疑陈对我的内心活动并非毫无党察,也许这是他预谋的一部分,他设了一个圈套,让我和其他在猪场干活的知青往里钻。又或者我高估了他,他并没有这么多心计,只是猪号活计的性质影响了我们的身心。
在猪号里我们干的什么活儿?每天我们都得密切注意发情的母猪,确保它们和公猪正常交配后全都怀胎。到了产期,我们把猪崽接生下来,为幼猪找到奶头,看它们吃奶……
这活儿使我大开眼界!看猪的活动,我突然明白了男人和女人间的一切隐秘。我长大的年代,性是一个禁忌的话题。没有一个长辈愿意和晚辈谈论与性有关的事,我母亲也不例外,(她甚至连女人每月有例假这件事都不跟我说,害得我初潮来时吓得半死,)二姨,奶奶,我的任何一位老师,包括教我们生理卫生课的老师,通通不肯越雷池半步,给我们些许暗示。我看的书和电影也都是消过毒的清本,完全回避性的话题。
但用另一种角度仔细想想,还是有很多线索可循的,古典文学中,民歌里,有些比喻,如巫山云雨、蜂儿采蜜、饿马奔槽、露滴花心、男女相与驰骋……大人懂得性,也许能理解这些隐喻,我当时只觉得它们奇怪,纳闷于这些意象的荒诞不经和离题万里。
我也曾追问过所有孩子都问过的老问题:婴儿是从哪里来的?稍大一点后我的问题变成了:〃女人怎么会怀孕?〃这不单出于好奇,我真的为此担心。我犯了不该犯的错误会不会怀孕?又如果吃错东西,站错地方,或者睡错了床呢?记得读过一篇故事,说从前有个女孩儿家吃了一棵梅子,结果有了一个男孩,她唤这个男孩作杨梅子。又有一个传说,讲一位少女踩着了神的脚印,她感到内心一动,立刻就怀上了胎。我有个一零一中的朋友告诉我,女孩怀孕是因为男孩吻过她的嘴唇。也有人表示异议,说女孩怀孕是因为和男孩在同一房间午睡。
现在我才知道过去这些猜测有多傻。我们的同学在家多半都有自己单独的卧室——到了农场我才意识到这对大多数中国家庭来说有多奢侈。即便对性略有所知的男女知青也一样受到我们所从事的日常工作的影响,干这活儿就像是天天在看黄色电影。事实上,我们不单看,陈还要求我们参与。
他时不时分配我们帮公猪和母猪交配,陈是猪号的头,这儿的一切都是革命工作,他派下来的活儿我不便拒绝。我也不想拒绝,我怕这样做会泄露了消息,让他怀疑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坚强。否则任他绞尽脑汁,也拿不出证据。
我便干起了这份工作,陈在背后看着我,我讨厌他的这一举动,然而又没有抗议的理由,他会说他只不过在看我于得对不对。他的脸上会流露出一丝微笑,当然这可以有各种各样的解释。
公猪母猪圈在一起,疯也似地发泄着兽欲。我和陈则相互提防着。公猪跃上母猪的背,我得用手帮它把抖得满是泡沫的生殖器塞进母猪的阴道,于这话时我得保持呼吸正常,不能脸红,好在这点还能做到。但我很难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压制突如其来的欲火。我非草木,已经年满十七,身体健康,七情六欲俱在。尽管我为人清高,尽管我理智健全,有所谓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