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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找出那包烟来,走到谭功达的桌子边,递给他。谭功达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又看了姚秘书一眼,举着
烟盒道:“要不你也来一根?”“您要让我抽,那我可就真抽啦。”“抽吧。”谭功达满不在乎地说。
姚佩佩迟疑了一下,心想还是算了,连一个普通的办事员都敢那么顶撞他,我要是再抽上烟,让人
看见两个人在办公室吞云吐雾的,免不了又是一番闲话。她见谭功达的杯子里没水了,就抓过水瓶,给
他续上水。她见谭功达脸色特别难看,就想找些闲话来,给他打打岔,因此笑道:“谭县长,听人说您
上次在集市上,给我买了件什么礼物,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送给我呀?”“哦,你说的是那小泥
人,”谭功达皱起眉头,“在夏庄的集市上,我是买了两个。可惜在回梅城的路上,让汽车颠碎了一只。”
不用说,碎了的那只照例算在我头上;那只好的,定然已落在了白小娴手中。要在平常,姚佩佩早就冷
言冷语,怪话连篇了。可这会儿,她见谭功达余怒未消,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不料谭功达接着又说:“剩下的那只好的,还在我家中床头柜上摆着呢,明天我就给你带来。”这
么说,他没送给白小娴?
佩佩细细地琢磨着他的这句话,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转动着桌上的茶杯,呆呆地就出了神。
窗外的天黑沉沉的,不一会儿就下起大雨来。
“佩佩,若是有人调你去省里工作,你去不去?”谭功达一连划了好几根火柴,才把香烟点着。他
说话的语气缓和多了。
“不去,我哪儿也不去。”姚佩佩转过身来望着他,“谁要调我去省城啊?”“是钱副县长在党委
会上提出来的,要调你去省干部培训学院学习。不过,已经叫我给他否决了。”姚佩佩一听说钱大钧要
调他去省城,心头一紧,吓得腿都软了。可又听说被谭功达拦住了,不禁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不过
她嘴上倒是讪讪的,嗲声嗲气地道:“谭县长,你不让我去省里,是觉得我表现不够格呢?还是你用我
用顺手了,舍不得让我走?”这话说得有些露骨。可一说出口,收是收不回去了。她微微的飞红了脸,
偷觑了谭功达一眼。好在那傻子极为迟钝,把手一挥,嚷嚷道:“不够格不够格!实事求是地说,的确
不够格!你既不是劳模,又不是先进工作者,连个党员都不是,凭啥叫你去?”他这一嚷,姚佩佩不免
又有点窝火,怏怏地转过身去,正要去读她的《三国志》,又听见谭功达叫她:“姚秘书,”“嗯。”
“说说看,你对未来都有什么考虑啊?有什么理想啊?”谭功达似乎忽然来了谈兴,可脸上依然阴云密
布。
“没有想过。”姚佩佩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揶揄道:“我这样一个落后分子,什么理想不理想
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悲观啊。要不得,要不得。”谭功达顿了顿,
接着说:“我是想知道,你今后打算从事什么样的具体工作。我这个县长,能做到哪一天,不好说。另
外,你也不能一辈子跟人当秘书。”听他话里的意思,谭功达似乎已经在有意无意之中,为自己考虑后
路了,心中不免隐隐有些凄凉。她把圆珠笔放在嘴里咬了咬,忽然笑道:“要说理想,我心里倒有一个,
可我知道死活实现不了。”“你说出来我听听。”“我想逃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隐居起来。”
“你又没犯法,逃什么逃!”“你怎么知道我没犯法?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犯法?我这种人,或许生下
来就是有罪的呢!”姚佩佩说到这里,脸色陡变,心中忽然大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抛抛洒洒,
落在了摊开的书页上。
谭功达一见她扑簌簌掉泪,就知道刚才哪句话不小心触动了她的伤怀,心里有些不忍,又想不出什
么话来安慰她,只得装出一副没听懂她话的样子来,问道:“你到那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姚佩佩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道,“就这么隐姓埋名,过上一辈子。”“干嘛还要隐
姓埋名呢?”“我讨厌见人。不论是什么人,我都讨厌。”“这么说,连我,你也讨厌啰?”“讨厌。
你本来就挺讨厌的呀。”谭功达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仍耐着性子逗她道:“你还不如干脆到山上,找个
庙,去当尼姑呢!”“山上的尼姑庙,不都让你们这些当官的给铲了吗?”佩佩反问道。
“这倒也是。不过佩佩,——”“嗯。”姚佩佩应了一声,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佩佩,你什么时候打算去实现你的理想,请你跟我也说一声。”“干嘛跟您说?”“我跟你一块
去,好不好?”谭功达想了想,柔声道。
佩佩猛地一愣,心里一紧,就有些晕眩,失声道:“你真的要去?我,我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也是真心的。”姚佩佩心里知道,谭功达再呆再傻,这话也不是随便说的。顿时五内翻搅,漾出一
圈一圈的涟漪,涨红了脸,问道:“那,那你少不了也要带她一起去啰?”“不带她去,就我们两个人。”
他们俩都明白,刚才他们所说的这个她指的是谁,谁都不愿意点破。仿佛轻而易举就绕开了一个巨大的
障碍似的。
姚佩佩一时心慌意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了。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玻璃窗上泻水如注,就像一
张哭泣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佩佩定了定神,喃喃道:“不行,不能带你去,你到了岛上,一会儿要造大坝发电,
一会儿又要建沼气池照明,还要铺上十七八条公路,挖上几百条运河。让你这么一折腾,好好的一片清
静之地,马上被你弄得乌烟瘴气。你还得把岛上的狸子、獐子、野狼、猴子什么的召集起来,成天开会,
咱们还不如不去呢!”一番话说得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那我就什么都不干,成天在家里听你说怪话。”天哪!他竟然会说“在家里”!
接下来,两个人果然郑重其事地讨论起小岛的计划来。按照姚佩佩的设想,她要把小岛的每个角落
全都种上紫云英。她说她一辈子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花。在阳光下,那大片大片的紫色花朵,犹如铺锦堆
秀一般,漫山遍野,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边。这么说着,就好像他们此刻已经置身小岛。
他们一刻不停地说着话,等待屋外的雨停下来。
不知今夕何夕,不知黑暗将临……
第三章菊残霜枝1六月末的一天,谭功达在酣睡中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这似乎是一个恶作
剧的糟糕开始:他把手伸到帐子外面,在黑暗中摸索着抓起电话,却听见一个小女孩在电话里唱歌。月
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谭功达很快意识到,可能是电话串了线,
因为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向他问道:“怎么样,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那
时候妈妈没有土地,全部的生活都在两只手上……嗯,你说话呀!”谭功达昏睡未醒,太阳穴一阵剧烈
的胀痛,愣了半天,一时竟没有听清电话是谁打来的。
“什么情况怎么样?你是谁?”可对方立刻就发起火来,在话筒中叫道:“你他娘的这个县长是怎
么当的?她去为地主缝一件羊皮长袄,又冷又饿,跌倒在雪地上。怪不得省里一连批转了三封要你辞职
滚蛋的匿名信,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迷迷瞪瞪的!”谭功达终于在那讨厌的歌声中,辨认
出了聂凤至的声音。他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拉了一下灯绳,恍忽中看见墙上的挂钟已指向凌晨三点十分。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打电话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对方根本不容他多想,追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喂,你现在在哪里?你怎么不说话?经过了多少苦难的岁月,妈妈才看到今天的好光景,我问你,你现
在在干什么?!”“睡觉啊!”谭功达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嗫嚅道:“我在睡觉。”“睡觉?你说什么?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你在睡觉?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思睡大觉!”“出什么事了?聂书记?”
又是一阵咔咔的咳嗽声。聂凤至似乎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谭功达只得静静地等着他呼呼
的喘息声平静下来。过了好一阵,对方清了清喉咙,正要说话,话筒里突然一片静默。小女孩的歌声也
嘎然而止,谭功达徒劳地冲着话筒,喂喂喂地叫了半天,对方已没有了任何声息。或许是电话线被大风
刮断了。
屋外大雨如注,狂风大作,又急又密的雨点嗖嗖地泼向窗户玻璃。水从窗缝中渗进来,把桌子上的
一本《列宁选集》都浸湿了。院子的门被风撞地砰砰直响,他不时可以听到瓦片被风刮到地上而发出的
碎裂声。谭功达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电话机出神。
聂凤至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谭功达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他在凌晨三点多钟给自己打来电话,
这还是第一次。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谭功达撩起帐子,胡乱地擦了擦身上的汗珠,心脏仍在突突地狂跳。他竭力地回想着聂凤至在电话
中跟他说过的每一个字,可嗡嗡叫着的蚊子和那该死的歌词,搅得他大脑一片空白。电话断了线,外面
的雨又下得这么大,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他知道现在除了等待天亮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事可做。
他重新在床上躺下,随手抓过一张旧报纸来,心烦意乱地看了起来。在这张五月十二号出版的报纸
上,他读到了如下新闻:中国政府致电卡斯特罗,坚决支持古巴人民抗击美帝国主义侵略的正义事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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