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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不知把自己的祖宗骂了多少回,从此变得沉默少语,不像以前那样咋咋唬唬的了。可这样一来,钱
大钧又说她看不起群众,独来独往,自命清高,小资产阶级倾向严重。弄得姚佩佩一生气,把手里的铅
笔往桌子上一摔,像个疯子似的,冲着钱大钧哭叫道:“反正我怎么做都是不对的了?是不是?!”她
这么一叫,把钱大钧也镇住了。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大钧只得拍了拍她的肩膀,好言好语来哄她,
谁知佩佩不依不饶:“你不是要我不要跟人拍拍打打的吗?可刚才是谁拍我来着?”办公室里的人都哈
哈大笑起来,钱大钧也只得讪讪地笑。姚佩佩就知道刚才那句话又说错了,却又不知错在什么地方,心
里又气又羞,只是拼命的绞着自己的衣角来解恨。
经过这件事,姚佩佩谁也不爱搭理了。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托着腮帮子,看着窗外的一棵大杨树,
呆呆地出神。她觉得自己在县机关还不如当初在澡堂子里卖筹子自在呢。她一个人闷坐在办公室里,在
那儿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想着想着就终于想出了一件要紧的事情来了。有一回,姚佩佩在随钱大钧下乡
的途中,向他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别的县都有县长,有书记,为什么梅城县单有县长,没有书记呢?”
“书记是有的,”钱大钧道,“只不过他刚上任就病倒了,一直住在疗养院,因此你不曾见过。”“既
然他生了病,不管事,为什么上面不另外派个书记来?”钱大钧想了想,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变得暧昧起
来。他绕着弯告诫佩佩道:“假如我是你,不该问的事我就一个字也不会瞎问。”姚佩佩赶紧冲他吐了
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县里每过两个月,就会对全体工作人员进行一次民主考评。考评的成绩就张贴在走廊的布告栏里。
自打她来县里上班的时候算起,姚佩佩的名字每次都排在最末一名,每次都是“差”,或者“较差”。
她只得过一次“中”。那一次得“中”,也不是因为她表现好,而是因为她自己得盲肠炎住了一段时间
的医院。
无论她怎样卖力地工作,无论她怎样不要脸地看到每个人都谄媚地微笑,她的名字永远都准时出现
在布告栏的最后一位。到了后来,她索性懒懒散散,破罐子破摔,不去管它了。
终于等到一天,她在布告栏自己的名字下面看到了一个“垫底”:汤雅莉。眼前不由得一亮,暗暗
在心里笑了半天。心里那一阵畅快,就别提了。可笑完了以后,转念又想,在县机关,竟然有人比自己
还差,这个人想必一定十分优秀。心里不禁暗暗地就崇拜起这个人来。这一次,姚佩佩多留了个心眼,
没有咋咋呼呼的到处打听,免得人家看穿了她的心迹,说她搞小山头,自甘堕落。她利用往各个单位送
文件的机会,明察暗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一个被称作多种经营办公室的科室里将这个隐藏得
很深的坏分子给挖了出来,顺带着还掌握了她的绰号:羊杂碎。
姚佩佩找到汤雅莉的那天,羊杂碎恰好被她的一个顶头上司——据说是一个长着黑笃笃小胡子的老
处女骂了个狗血淋头,正坐在办公桌前哭鼻子呢。姚佩佩把她叫了出来,把自己单位里的每一个人都骂
了个遍,借此轻易赢得了汤雅莉的信任。两个人就坐在大院里的一丛海棠花底下互吐衷肠。两个人没说
几句话就一拍即合,彼此沆瀣一气,相见恨晚。
我们是坏蛋。哈哈哈哈我们是落后分子我们是没人要的小屁孩哈哈哈哈因此我们是朋友两个人都觉
得从此以后生活有了盼头。她们着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们单位所有的人都起了一个外号。最后,
姚佩佩颇为动情地表白道,要是汤雅莉是个男的,她就毫不犹豫地嫁给他。对方也表示,自己的心里也
正是这么想的。
正这么胡思乱想,主持会议的白庭禹忽然叫起了姚佩佩的名字,把她吓了一跳。“正说你呢,”汤
雅莉笑着望着她。“恭喜恭喜,你也升官了……”姚佩佩仔细听了听,原来是县里的人事作了微小的调
整:鉴于杨福妹升任县办公室主任,姚佩佩就被调到了谭功达的办公室,担任县长秘书,接替杨福妹的
位置。会议一直开到中午十二点才散。
在去食堂的路上,姚佩佩满腹忧虑、心事重重。怎么偏偏把我调到他屋里去?怎么这么倒霉!苦楝
树和紫云英花地上的乌云不会移走……永远不会。汤雅莉不停的跟她开玩笑,佩佩也不理不睬,汤雅莉
见她又在胡思乱想,就推了她一把:“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俗话说得好,官越大越好糊弄。”
“什么呀!他的脾气也够大的。还有,这个人不太爱讲卫生,老远就能闻着酸味。”佩佩道。
“这好办,”汤雅莉一本正经的道:“你每天替他洗个澡。”“放屁!”姚佩佩骂道,“你怎么能
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呸呸呸,你干嘛不去给你们小胡子大妈洗一洗,看她到底是男是女……”两人正
闹着,一扭头,看见谭功达和钱大钧两个人正朝这边走来。两个人正想溜,没想到钱大钧在身后叫住了
她们。两人走到近前,谭功达目不斜视,连正眼都不瞧她们一眼,就走过去了。钱大钧眼睛盯着姚佩佩,
却对汤雅莉笑道:“羊杂碎,下午上了班,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又朝姚佩佩
看了一眼。那样子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他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在给她使眼色,眉毛往上轻轻一扬,
让人颇费思量。
所谓的忆苦饭,不过是由麸子、谷糠、豆渣等熬煮而成的稀饭。盛在一只大木桶里,清汤寡水的,
用汤雅莉的话来说,往那木桶上一趴,就能照出人影子来。姚佩佩硬着头皮,盛了一碗粥,和汤雅莉两
人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并排坐了下来。姚佩佩勉强喝了半碗,就再也喝不下去了。一阵阵的反胃,弄
得她只想呕吐。
“豆渣是馊的。比猪食还难吃。”姚佩佩抱怨说。
“菜叶子也是黄的,像是在泥里沤过的。”汤雅莉说。她在碗里搅了搅,挑出蚕豆来吃,等到她把
为数不多的几粒蚕豆吃完,就将碗一推,筷子一丢,拖着脑袋怏怏发愣。
“哎,你看钱副县长,倒是吃得挺欢的。我数过,他已经在喝第三碗了。”姚佩佩小声道。
汤雅莉直着脖子,远远的瞅了钱大钧一眼,冷冷道:“他呀,升了官,心里头美滋滋的。假如有人
让他把一缸泔脚水喝下去,他保险比谁喝得都快。”过了一会儿,汤雅莉对姚佩佩说:“上一回季度考
评,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会跑到你后面去的吗?”“不就是思想落后,表现不好吗?”“哪儿呀,就是
那回吃忆苦饭,我没去,躲在女厕所吃饼干,被我们小胡子领导当场抓住了。”“你们领导也吃得挺欢
的。”“她呀,你就快别提了。这人肥得像一只癞蛤蟆,脖子比脑袋还粗。咳嗽一下,身上的肥肉都要
抖上半天。”汤雅莉苦笑着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姚佩佩道:“形式主义害死人。要说这时候,正是蔬菜上市的季节,又不是没有好青
菜,干吗净往锅里放烂菜叶呀?”“要不怎么叫忆苦饭呢?”“这名堂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
“我现在一想到清真馆的生煎馒头,就受不了”。
“对呀,牛肉包子呀!”“还有羊杂碎汤呀!”“兰州拉面呀!”“对呀,还有莲花酥呀!”“荷
叶饼呀!”……
两个人正说得高兴,忽听得背后有人冷不丁接话道:“依我看——”两个人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
飞魄散。原来紧挨着他们身后靠墙的位置,还有一张小方桌。刚刚打饭的时候,姚佩佩还特地留意了一
下,没人。不知什么时候,赵焕章副县长悄不溜声地坐在了那儿。
“依我看呀,清真馆最好吃的还要算是锭子锅盔,你们以为呢?”赵焕章道。
“是是是……”姚佩佩傻傻地笑着,拼命冲着赵副县长点头。
“好吃好吃,锅盔好吃,锅盔好吃……”汤雅莉也连忙附和道。
看到两个女孩愣愣的望着自己,吓得面无人色,赵副县长用筷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用担心。
你们俩刚才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见。不过,以后说话可得留神。俗话说,隔墙有耳。”说完,端起饭
碗,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站起身来,笑眯眯的走了。
7第二天上午,姚佩佩和杨福妹办了交接,就搬到楼下办公去了。刚才,她忘了把茶杯带到楼下来
了,只得上楼去取。钱大钧也正忙着挪窝呢,地上飘满了散落的纸页。姚佩佩取了杯子要走,听见钱大
钧在背后说道:“小姚,你怎么把辫子给剪了?”仍然是似笑非笑,目光空洞。姚佩佩的脸一下就红了,
“怎么样?好不好?”她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问钱大钧道。
昨天晚上,她去理发店新做了头发,原来的羊角辫变成了现在的齐耳短发。姑妈一迭声地说不好,
姑父说她不如以前好看了。早上上班时,她在门口碰到了汤雅莉,羊杂碎似乎吓了一跳:“天哪!你一
下子老了七八岁”“好啊好啊,这样显得更成熟。说真的,你搬到楼下去,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钱
大钧笑道。
“谁知道是真是假!”姚佩佩笑呵呵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谭功达安静得像个熟睡的婴儿。一上班,他就把自己埋在一大堆文件和书籍之中,半天没有一丝动
静。姚佩佩即便是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他的脸。她从抽屉里取出那本《三国志》,胡乱地翻了几页,
又读不下去。
今天早上,姚佩佩将新做好的一条裙子找出来,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敢穿。窗外春已渐深,漫
天的柳絮落在院中碧绿的草地上,让南风一吹,又颺起来,在窗前流连不去。不时有絮花飘到屋子里来,
弄得她鼻子直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