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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这段时间,我尽量不缠着你,你安心画画吧!
过了一会儿,绿哭了,暖暖的眼泪流在了我的胳膊上、我的胸膛上。绿咬了我几口后恨恨地骂我。你和ET一个样,所有的人一个样,都是他妈骗子。
她搂住了我,她说,你会忘记我吗?
我不会忘掉你,就如同不会忘记我的骨髓、我的血液、我的皮肤、我的羞耻、我的牙齿和眼珠、我的骄傲与痛苦一样。我这样对绿说,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在说实话,还是在骗绿。
我跟眼镜请了假,临走时他给了我一大摞考试卷,他说这么快就又要考试了?去年我的学生们也是这时候出去考试的,感觉和昨天一样。
是啊是啊!光阴如流水。
在老怪那里的那段日里,我甚至睡觉时连衣服都没有脱过。睡在画架旁边,清晨醒来便开始画画,一直画到深夜,隔两三天洗把脸,刷一次牙,午饭我会请老怪三块钱一盒的蛋炒饭,晚饭老怪通常会买来西安凉皮吃,西安的凉皮总会让我想起西安的凉凉。他好久没有给我写过信了。
老怪总是在讽刺我的画,搞得我自信全无。我说你为什么不去外面走走呢?去会会朋友,或者干点事。
老怪瞪着眼睛说除了你我没朋友,我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
靠,那你还装出一付很忙的样子,说只是星期三和星期日才有空教我画画。
“嘿嘿。”老怪不好意思的笑着挠头:“我总有能让别人知道我是个废物吧!”
绿有时会来看看我,坐在画室的大窗户边给我和老怪当模特。我们那时画了许多人物素描,有空时我会拉着他的手,倾听着彼此的抱怨与胡说八道。妈妈,我发现绿那双漂亮的手很奇怪。在炎热的地方它是凉的,在冰冷的时候它又会变得像火一样滚烫。
第二部分一月(7)
我要掩饰我的痛苦,就像掩饰我的理想。
在肉体剧烈的疼痛面前,所有关于心灵的屈辱与不适都显得那么软弱不堪,那么可笑。
为什么我想到的词都是剧烈而又不吉利的词?
我又真的明白它们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我讨厌故事,尤其是讲述者根本就没有付出过任何代价的故事。
如果我可以讲故事,我就慢慢地讲,温柔的讲,不是往伤口上贴创可贴,而是要往它里面撒把盐。
你为什么不能诚实地说,其实我在乎这一切,你为什么要装着特别洒脱。
老逼们,我要对你们说,去你妈的!
要么是极度压抑的,要么是极度疯狂的,只有这两种人才是梦想家。
一定要有这么一个画面:一个人独自面对碧海蓝天。
健康中午到画室时被我们蓬头垢面的样子吓坏了,他说你们这里怎么这么脏啊!老怪冷笑着说不脏怎么叫画室啊!妈妈,老怪是在骗人,只有他的画室这么肮脏,因为我们根本就无心打扫,健康允诺请我们吃饭时把我和老怪高兴坏了,我偷偷对老怪说,我现在依稀还能记得肉丁与肉沫长什么样子,可肉丝与肉块究竟什么样,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健康请我们吃火锅,老怪吃饭时丑陋的样子与难听的声音让我很难堪,但我也不能指责他,我的模样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看着狼吞虎咽那些带着血丝的羊肉片的我们,健康目瞪口呆。
你爸你妈上次来的时候不是给了你些钱吗?怎么成这个样子?健康问我。
我指着老怪说,钱全给这个资本家交学费了!
“那你少吃点吧!”健康笑嘻嘻的去夺老怪手中的筷子。
“操!我也得养活父母吧!”老怪一边躲闪着一边说他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声音显得模模糊糊,好像嘴被另一张嘴堵住了一样。
老怪开始给我们讲他苦难的经历,讲他乡下乌黑、肮脏、全身都是裂了口子的老爹老娘,讲他们是多么残酷的阻止他画画,讲一到了晚上他父亲便会毒打他,他母亲便会责骂他,因为他夜晚也要画画,他们觉得这样浪费家里的灯油。老怪没办法,只好扛着画板跑到他们村最高的土坡上画风景素描,因为那里是少年老怪的生活中最接近月亮、最接近光明的地方。当老怪考上美院时他的父母傻了,他们想不到胡涂乱画的这么个东西竟然考上了大学。两人激动得流下了幸福的眼泪。老怪上大学时,老怪娘煮了好多好多的鸡蛋塞进了老怪包里,让他路上吃,老怪说那时他心中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父母过上幸福美满的晚年生活。
“没想到造化弄人啊!”被美院开除的学生、落花流水魄画家、三流工艺设计公司小老板老怪看着火锅里混沌一片的肉汤这样对我们说:“我现在都不敢告诉他们我每天在城里干什么。”
健康说小土你看看自己选的行业吧!真凄凉。
那是老怪人不行,跟专业有什么关系!我嚷嚷,再说我考普通大学也考不上啊。
健康走时交给了我凉凉从西安写来的信。
凉凉说亲爱的小土同学,你现还好吗?我在西安挺好的,学习挺忙的。
凉凉说他一直准备在元旦那天结束自己的处男生活,在元旦的前一夜,他以前所未有的勇气跑到学校旁边的一家性用品商店买了一盒安全套,元旦的那天晚上,他与他长相寻常的女朋友手牵手穿梭在西安的体内,他们在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上游荡,身旁是爆炸的烟火、喧闹的音乐与欢乐的人群。楼宇在色彩华丽的夜空下仿佛一根根巨大的莹光棒。女孩很兴奋,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在外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过新年,女孩很忧伤。她说她想家了。她思念那个在我心中极其神秘的南阳,而可怜的凉凉内心却充满了犹豫与恐惧,他的身体到处都流淌着汗珠,仿佛一只湿润的水仙。
凉凉不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说“今晚我们在一起吧!”这类的话。
凉凉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这句话。
凉凉害怕女孩会拒绝他,他不知道如果遭受了拒绝自已应该怎么办。
他们手牵着手,在西安的天空下像两个孩子在游乐场里一样。“但是,那只是从外部世界看。”凉凉悲哀的说:“在我内心,那一夜的惨烈实则不逊于一次博斗。”
这件事情最终的结局是:两人在深夜两点的宿舍楼前分手。凉凉呆呆地把手放在自己鼻下,那上面还残存着女孩手中的味道。他心中满怀爱意,并且觉得,虽然失落,但这样告别其实是最完美的结局。
他在冰凉的黑暗里长长松了一口气,此时他觉得他的身体仿佛快要被温暖的水流化开了般轻松。
第二部分一月(8)
ET回到学校了,但他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实际上,在那些丑陋的疤上色彩刺眼的黑线紧紧的穿棱于他的皮肤与肌肉之间。它们本身是雪白的,后来沾染了ET的血,血液慢慢干涸,线便变成了黑色。
绿看到了ET,她从书本中一抬头便看到了ET,ET倚靠在门框边望着她,眼神仿佛空气一般。教室里失去了声音。他们看着这对昔日的情侣,他们很兴奋,期待着一次感情的爆发,渴望着一个迷底的公布,猜测着一次处决的结局。
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ET曾经托人找过绿很多次,他说他还想和绿再好好谈谈。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是一样的,喜欢绿,想和绿在一起。
可绿对我说,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绝不反悔,她说,人唯一的自由便是选择如何承担后果的自由。
ET回来后没有与绿说过一句话,没看过绿一眼。直到有一天两人在楼梯上一上一下,狭路相逢,绿说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连转身拔脚落慌而逃的力量都没有了。
ET说,骗子。
绿很伤心,她到画室悲伤的坐在了我旁边,她将这些发生过的事情告诉了我。她说ET叫她“骗子。”
绿,我可以想象得到ET是受了多么大的伤害后才会说这句话的,可谁都没有骗到,我们都上当上了。
一个男孩在红色的楼梯间,在微弱的阳光中叫一个女孩“骗子”。那是ET的第四道伤口。
绿在画室坐至深夜,我和老怪讲了许多笑话后绿的心情才好了些,我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离开了我们,绿在夜里像一只离群的白鸽。
石头、ET、健康在绿走后的第四天晚上找到我,那时我正一个人可怜巴巴的吃着又凉又酸又咸的凉皮,我的胃病又犯了,总是想呕。老怪一大早就出去,临走时兴奋地告诉我今天他的一个朋友要给他介绍对象,我很好奇,哪个姑娘会喜欢他呢?
ET比我在医院见到他时好多了,他气色很健康,脸比以前白多了,我想那是他失血过多的结果,他说话时的声音还是很微弱。
他说,谢谢你们那天帮了我,我请大家吃饭。
他像一朵被毁灭后但风姿犹存的玫瑰。
我们要了一大份烩酸菜,妈妈,我无比热爱的烩酸菜、白菜、豆角、猪肉、粉条、豆腐、肉汤里飘浮着的美丽油花,它们的色彩为什么总是如此鲜艳?
我爱烩酸菜!我爱一切简单、朴实、粗糙、优质、便宜的东西!我想,要是敌人捉住了我,要党的地下联络图,不用拷打我,不用给我上老虎凳灌椒水,他们只要当着我的面吃烩酸菜,我就什么都招了。
我们没有喝酒。ET有伤不能喝酒,石头明天要参加一月份的月考,健康要开车,我胃疼,仿佛每个人都有不喝酒的理由。
我看着ET虚弱然而忧伤的面孔有些同情他:他还不知道绿已经和我好上了。此时的他,盯着脚下的地板发愣,他一定在想绿现在在做什么?我要是他,我也会这样想的。
石头在痛骂绿,他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