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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得一次伟大的进步,就又一次扩大了宇宙间的秩序的范畴,同时也相应地限制了宇宙间一些明显的混乱的范畴。时至今日,我们已经能够预见:人类获得的更多的知识,将会使各方面看来似乎真实的混乱,都化为和谐,虽然在某些领域内命运和紊乱似乎还继续占统治地位。思想敏锐的人们继续探索宇宙奥秘以求得更深一层的解答,他们提出:自然宗教的理论是不适当的,有点儿回到了巫术的旧观点上;他们明确地认为(过去巫术只是明确地假定)自然界现象有其不变的规律性,如果周密观察就能有把握地预见其进程,并据以决定自己应采取的行动。总之,作为解释自然现象的宗教,已经被科学取代了。
科学与巫术的共同之处只在于两者都相信一切事物都有其内在规律。读者当然知道巫术所假定的事物规律与科学以之为基础的那种事物规律,两者是有很大差异的。这种差异自然地来自两种不同规律所抵及的各色各样的模式。巫术所认为的规律纯粹是事物规律呈现于人的头脑、经过不正确的类比、延伸而得出的;科学所提出的规律乃是对自然界现象本身耐心准确观察后得出来的。科学所获得的丰富、翔实、辉煌成果,使我们欣然深信其方法之健全。经过无数世纪的暗中摸索,终于找到了通向宇宙万象迷宫的线索、打开自然知识宝库的金钥匙。人类未来进步——精神、才智与物质的进步——的希望,同科学的盛衰密切相关,凡在科学发现道路上设置的每一障碍都是对人类的犯罪。我想这样说也许并不过分。
然而思想史告诫我们不要作出这样的结论:因为科学理论是最好的,尚有待于系统地阐述,因此它就必须是十全十美的终极的科学理论。应该记住:科学的概括,或者用一般的说法,自然的法则,只是一些假说用来说明我们以世界和宇宙这类响亮名词予以夸大了的思想不断变化的情况。说到底,巫术、宗教和科学都不过是思想的论说。科学取代了在它之前的巫术与宗教,今后它本身也可能被更加圆满的假说所更替,也许被我们这一代人想像不出的、与记录宇宙这一屏幕上的影像、看待自然界一切现象的完全不同的方式所更替。知识总是朝着一个明确的目标永远地不停地前进的。所以,对于这种无穷无尽的追求我们无须怨诽:
无论将来会给人类准备着增加多少知识和力量,人类也不能制止那些伟大力量的扫荡。看来那些伟大力量正在无声地然而却非常坚韧地形成之中,将毁灭我们这个地球像一颗微粒或尘埃似的浮游其间的灿烂宇宙。在未来若干世纪后人可能能够预告甚至探测风云的变幻,但是他的纤弱的双手仍将无力加快天体在其轨道中缓慢下来的运行速度,也不能重新燃起太阳快要熄灭的火焰。有关地球和太阳之类的忧虑不安都不过是人的思想从子虚乌有中虚构出来的一些想法,今天巧伪的女巫制造的种种幻象,明天她自己就会予以废弃。它们在常人眼里似乎像是真实的,但必将化为一阵云烟,转眼就烟消云散了。对于一想到那遥远未来的灾难就吓得发抖的哲学家来说,想想这些也就可以得到慰藉了。
深入探究未来之前,我们可以把迄今为止人类思想的发展比作用三种不同的纺线:黑线——巫术;红线——宗教;白线——科学——交织起来的网。在科学研究中,我们可以包括人类多少世纪以来通过观察自然而掌握并积累的那些简单真理。如果我们能够从头考察这一人类思想发展的网织物,我们就会看出它首先是黑白交织的格子花似的图案,是正确与错误观念的拼缀品,这时候还没有染上宗教红线的颜色。顺着这拼缀品再往前看,就会发现它上面虽然还是黑白交织的格子图案,而在这织物的中心、宗教已经深深进入,有着赫然一片殷红色素。可是,随着科学白线愈来愈多地编织进来,它已逐渐黯然失色。这样编织和着色、随着织物的进一步展开,画面的颜色与逐渐变化。这同具有各种不同旨趣、相互矛盾趋向的现代思想的状况正好相似。多少世纪以来一直在缓慢地改变着思想颜色的伟大运动在不远的将来仍将继续么?是否会出现倒退、阻碍进步,甚至毁弃已经取得的成就呢?按我们刚才的比喻来说,在时间的十分活跃的织布机上,命运之神将在这块织品上织出何等颜色呢?是白的还是红的?——我们还说不上来。一片淡淡的微光已经照亮着这张思想织物的背景,它的另一端则还深锁在浓云密雾之中。
我们漫长的探索航程已经结束,我们所乘的一叶扁舟终于进入港口,收起了满载征尘的风帆。我们又一次出发去往内米。正是黄昏时候,我们沿着阿庇乌大道'这是古罗马皂帝阿庇乌所建的军用大道,从罗马经加普利亚通往布朗迪西恩(今布林迪西),全长350英里。'长长的斜坡直爬上阿尔巴山峰,回头看西天晚霞灿然,落日余晖像临终圣徒头上的光环,映照在罗马上空,给圣彼得大教堂的尖顶凭添一层耀眼的金辉。如此景色,一见难忘。为了赶路,我们依依离开峰顶,沿峰侧小径在苍茫暮色中直奔内米。到达目的地后,俯视谷底,镜湖隐约可见,风景依稀,仍似当年狄安娜在此神林中接受敬奉者礼拜时的模样。诚然,林中女神的殿宇已荡然无存,森林之王也不再守卫在金枝之旁。但内米的丛林依旧郁郁葱葱,西天落日这时已在它上空隐去,清风拂面,传来远处镇上阿里奇亚教堂的晚祷钟声,Ave Maria!(万福,玛利亚!)甜美肃穆,余音袅袅,越过罗马四郊广阔的平原沼泽,逐渐消逝。
Le roi est mort,viveleroi!Ave Maria!'法语:“国王驾崩了,国王万岁!万福,玛利亚!”或译为:“先王驾崩,新王万岁!万福,玛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