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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段云亭绝不是个会冷场的,他顿了顿,率先举起酒杯,客客气气地连敬冀禅三杯,以示礼数。当然,他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说话太多,实在口渴难耐了。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客套着顺次感叹了这杯中的美酒,盘中的珍馐,庭中的枫叶,随后段云亭拍拍手,身旁的宫人会意,当即示意早先准备好的舞女上场。
伴随着丝竹之声的响起,舞女们鱼贯而入,舞袖翩跹,在御花园满园落枫的映衬之下,自然是美得不可方物。段云亭似是无比陶醉地沉静其中,一面打着拍子,一面还忍不住跟着调子哼唱起来。
然而他身旁的冀禅却仿佛对此事并无兴趣,秀色可餐的舞女被视若无物,他的目光却只是一直来回扫视着园中两侧。
待到一曲终了的时候,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段云亭。
段云亭当即会意,示意歌舞停下,问道:“王爷可是有话要说?”
冀禅淡淡地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本王自幼习武,对这歌舞声乐并不十分了解,便是看着,也如坠云中。”
“无妨,那撤了便是!”段云亭爽快道,说罢一扬声,当真让那些舞女一并下去了。随后他再度转向冀禅道,“却不知王爷可有何提议?”
冀禅沉吟了片刻后,道:“陛下可通武艺?”
沈秋听闻此言,心想这可着实是戳中段云亭的软肋了。谁知一念未落,却听段云亭大言不惭道:“好歹是一国之君,怎能不通武艺?”
再看冀禅,仿佛是信以为真,双目微微一亮道:“哦?不知可否有幸一睹陛下|身手?”
沈秋心下隐约感觉到,冀禅此言是有意探段云亭虚实,不禁微微皱了眉。不过……以个人经验而言,想试段云亭深浅,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果然段云亭闻言哈哈一笑,“谦虚”道:“兵者凶器也,朕不动武……已有好多年了。”
冀禅不甘心,继续道:“本王在西秦时,便听闻陛下设计擒拿叛贼段霆均一事,能仅凭一招便拿下那段霆均,陛下|身手不需多想也能知道。本王别无所好,唯习武而已,还请陛下让本王一饱眼福吧!”这话中虽是真中有假,顺带拍马,然而他本人神情严肃,语气正经,听着便仿佛极为诚恳。
段云亭暗暗想了一下,“仅凭一招便拿下那段霆均”这话说的虽然是事实,但……还真没想到自己会被戴上如此高帽。故他微微一愣,随即摆手笑道:“如此赞誉朕哪里受得起啊?实不相瞒,朕对武艺是一窍不通,一窍不通的。”
沈秋在一旁嘴角抽搐地想,明明说的是实话,听起来却仿佛是谦虚之辞,能扭转乾坤到如此地步。这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一种本事吧……
而冀禅见他执意不愿“再动刀兵”,只得作罢。然而顿了一顿,又提出让西秦东齐各派几名勇士,对阵几回,一比身手。
段云亭见他这是和比武杠上了,便也不再推辞,一口应承下来。
很快,席坐前面便腾出一块空地来,空地中央用一段彩绸围了一个大圈,按照惯例,被打出圈外着,为输。
冀禅站起身来,看着场子微微颔首,随即对身后立着的随从点头一示意,那人冲他一拱手领命,便举步走到空地上立定。
段云亭亦是回过身,朝自己周遭环视了一下,最后将目光落在赵挺成渝二人身上,心知沈秋不在,知根知底的便唯有这二人了。
冲他们扬扬眉,段云亭道:“你二人,谁上?”
成渝性子急,自然抢着一抱拳道:“臣愿前去!”
“去吧。”段云亭微微颔首,便见对方一阵风似的奔上场了。
只可惜,半柱香之后,铩羽而归。
段云亭咳了咳,让赵挺上去。然而没过多久,亦是败北。
段云亭虽失了些面子,倒也似全不在意的样子,对着冀禅哈哈笑道:“西秦果真是高手如云啊,朕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冀禅跟着客气了几句,双方便各自撤回了人。
赵挺满头大汗地段云亭身边站定,同成渝对视了一眼,挫败地叹了口气,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那人身手极为了得,这西秦二皇子此番……只怕是有备而来啊。”
成渝同那人交手之后,对赵挺的话虽是深以为然,却到底有些不甘。他轻轻“哼”了一声,低声回道:“那人的身手虽是,不过依我看,倘若对手是沈大人,只怕便占卜了几分便宜了。”自打那次在街上被沈秋掀翻了之后,他对沈秋的崇拜之情便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然而他这话音刚落,却听一人道:“沈大人?莫非还有高人?”
二人循声一望,见说话的竟是冀禅,不由得俱是一惊,也不知二人悄声的议论,究竟被听去了多少。
“既有高人,便还请陛下请出让本王一开眼界吧。”然而冀禅只回头瞟了他们一眼,口中的话却是对着段云亭说的。
沈秋立在角落里,原本还在感慨赵挺成渝二人出招太乱太急,沉不住气,才被对方寻了空子取胜。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便从冀禅口中听到一句“沈大人”,她一时大惊,整个人忽然紧张得动弹不得。
心知自己这“沈丘”的化名当时不过是随意取的,细细想来实在是很不高明。只要冀禅听了这名字,以他之精明,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正暗自忐忑之际,却听段云亭道:“哦,这人乃是朕的御前侍卫长,不过近日被朕派往宫外办些私事去了,故而不在宫中。说来他身手的确不错,此番时候不巧,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成渝赵挺二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陛下对沈大人的消失毫不奇怪,原是得了陛下密诏出宫去了!
而沈秋闻言却只觉分外疑惑。段云亭此言,怎么听怎么都是在替自己打圆场,只是自己今日冒然消失,按他的性子似乎应当气的跳脚,到处派人找才是,为何……反而为自己回护?
恍惚了半晌,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二人的话题早已扯到了别处。沈秋怔怔地看着,然而段云亭一面同冀禅说着什么,一面抬眼望向周遭,目光在她这里明显顿了顿,竟是带着残余的笑意,扬了扬眉。
沈秋一怔,这才发现段云亭早便知道她在此处了!然而对方的目光只是稍稍地停顿了一下,下一刻已然若无其事地收回。
匆匆低下头,沈秋越想此事越觉得蹊跷。思绪如同张开触角一般四处攀爬,忽然触到一种可能,整个人狠狠一抖,如遭雷击。
*****
次日一早,沈秋忐忑不安地来到段云亭的御书房“负荆请罪”。
“打着朕的旗号招摇撞骗,沈大人近日可是长进不小啊!”段云亭抱手倚靠在窗畔毫不客气道,顿了顿,盯着她脸上的一对黑眼圈看了又看,道,“沈爱卿看起来仿佛是很累的样子啊,却不知昨夜是不是也故技重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
由于来之前早已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沈秋此时老老实实地站在他面前,任凭他说东说西,一言不发。
实则她还留了一部分心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段云亭,然而对方举手投足一切如常,根本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昨天入夜之后,直到宴席散去,她眼见两位正主已然离开,便回到林中将衣甲还给那还在傻等着的小侍卫。之后回到自己房间,以为段云亭会立刻将她叫过去兴师问罪,然而一直到深夜,都全无动静。
反是她自己等着等着,已然睡意全无。辗转反侧地思索着对方白日的举动,回想着每一分细节,想要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能否认掉心里的那种可能。
只可惜,没有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能说服得了自己。
故而今日一早,她决定还是主动来找段云亭,心想是祸躲不过,早死早超生吧……
而此时此刻,段云亭眼见自己说了一大通,而沈秋却是半晌没动静,便忽然停了下来。眯眼看了看她,再度开口,声音已然低沉了几分,“爱卿不愿侍从在朕的身侧,却选择乔装改扮暗中窥探……莫非是同那东齐二皇子有什么瓜葛?”
忽然被他问道要害之处,沈秋心头一紧。一时间,她竟希望听到对方接下来立刻说出“莫非你猥|亵而不得的男子,实则这冀禅?”这样的话来,然而双方各自默然许久,竟是无人开口。
沈秋垂着眼,并未同段云亭对视,然而却仿佛能感到对方投来的目光,正带着灼烧一般的温度。实则她知道自己实则是不敢抬眼,她怕自己一抬眼,便在对方那带着蛊惑意味的目光里,将一切和盘托出。
她隐约觉得,这一切……怕是要瞒不住了。
只是她无法确定,段云亭是否当真知道,又究竟知道多少。到底还是……不愿放弃那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吧。
仿佛在比较着谁更沉得住气,谁更有耐心一般,于是二人便这般僵持着,任由房内寂寂无声,落针可闻。
在这空白的时间里,沈秋脑中浮现出许多念头。继续装傻,编个幌子糊弄过去,还是和盘托出,或者请求段云亭替自己瞒天过海,或者……便索性就此机会,跟着冀禅回西秦去吧。
段云亭一直保持着靠窗的姿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然而二人之间长久的沉默似乎让他有些失去耐心,片刻之后,他终于站直了身子,走到沈秋面前,略一迟疑,开口道:“你……”
一个“你”字还未出口,却被门外宫人的声音打断:“陛下,二皇子来了。”
沈秋闻言,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