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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影影绰绰看见一个身影,没错,是他。
“项伯夜报消息于我,沛公新拜的大将军韩信带兵杀回了三秦之地,项羽已经连夜杀了韩王,改立吴令郑昌抵御沛公东进,他现在正下令搜捕我,项伯欲令我即刻坐他车马出城,现在就在侧门之外等我……”
我一个激灵,抓过了外衣披上就想下地,被他双手按住了我的肩。他俯下头低声说道:
“阿离,项羽恼恨的是我,你现在是项羽的贵客,且后背的伤还未痊愈,暂且留在这里……”
我充耳未闻,下了榻便往外走:“所以你只是特意路过要跟我告声别的吗,子房?如果你刚才一声不吭地已经走掉了,那我明天醒来就只能恼恨你,但现在,你已经给了我选择的机会,还要我再多说吗?”
出了房间的门,淡淡的月光之中,我回头,看见他正定定地望着我,眸光中似是有不忍之色。
“快些,晚了只怕会有意外……”
我扯了他,穿过曲折的院落甬道,朝着侧门几乎是狂奔而去。
但是还是已经晚了,未到侧门,便已经见到围墙之外,一片火光闪动,有人在拍打门,又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听起来应该便是项伯。
项羽的人已经找到这里来了!侧门被围,正门必定更是重兵把守了。
我和张良对望一眼,来不及多想,便迅速折回了自己的房间,闭上方才被他推开进入的窗格,闩了门,推他进了床榻边上的的帐幔之中。
没一会儿,我的窗外便被火杖的光映照得一片通红,一个甚是恭谨的声音在窗外响了起来。
“深夜打扰了,我等奉了军师将军之命前来搜寻张良,方才有人报称仿佛见他朝了此间而去,不过是例行公事,还望辛姬恕罪。”
我不作声,那人等待了一会,又重复了一遍。
我这才隔着窗子,一字一字地说道:“想必你们已是搜过了此处院落的别地,听你话中之意,那张良便一定是藏在我内室之中了?”
那人似乎迟疑了下,没有回答。
项伯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有些严厉:“许将尉,你如此深夜闯入辛姬住所,就已是大不敬了,这院落之中,各处都早已被你的人翻了个遍,并未有任何可疑之处,你如今竟还想入了辛姬私室查找?你莫要忘了,辛姬的父亲乃是衡山王,便是项王见了他,也是恭敬以礼相待,更遑论那个范增了。辛姬乃是衡山王的爱女,他会来此地受封,也全是为了辛姬之故,他刚离去不过数日,你们就敢如此轻慢?而今局势,北有田荣作乱,西有汉王压境,你莫不是想再得罪了南方的衡山王,让项王四面受敌?”
那许将尉没有作声,但也没有离去。
我看了一眼帐幔的方向,见并无异常,一咬牙,伸手拉开门闩,吱呀一声开了木门。
我的面前,站立了整整一队的项羽士兵,手上俱是执了火杖,项伯在我门口,正面带厉色看着那个头领。那人看起来已是被项伯说得有些意动,只是仍低头站在那里,一脸犹豫,见我此刻突然开门出现,面上闪过了一丝讶色。
我侧让到了一边,盯着他冷笑道:“将尉大人若是信不过,只管进我内室搜查。只是若没有你要找的人,明日我便离了此地回去瑶里,万一我的父亲再生兵变,只怕那时就连你的军师将军范增也保不住你了……”
许将尉面色一变,不再犹豫,朝着我弯腰行了个礼,又对项伯讨好地点了个头,带了人,立刻便退散了去。
项伯亦是跟了出去,只是临行前,不断回头望向我的目光之中,满是焦虑之色。
我朝着边上几个被惊醒匆匆跑了过来的仆从挥了挥手,他们终于惊疑不定地各自散了。
院落之中又是只剩一片清冷的月光了。
我刚才在赌,赌那个许将尉,赌他自保的私欲最后会冒出来战胜其它一切。
结果我赢了。
但是现在我的整个人,已经开始在抖动了,双腿发软。
身后有人出来的声音,我没有回头,但是却已经落入了他的双臂之中。
第二天,我便深深地懊悔了,懊悔自己曾对他说过的话。
我在穷泉之侧对他说,从今往后,你无论如何不能舍了我独自离去。
他应了我。
而现在,我懊悔了。
他本就不该来向我辞别的。
昨夜,他得到项伯的消息后,如果立刻就随了他出城,此刻应该早已行在路上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了彭城之中。
我在城里游弋了一圈,心头越来越沉重,怏怏而归。
“项伯已经被范增借故看牢,四面城门都有重兵把守,进出检查极为严格,这个宅子的前后之门,也都已经被人暗中看紧……”
我回了自己的住所,进了内室,强压住心头的深深悔意,看着对面的张良,低声说道。
他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而且,还笑得那样的好看。
我呆呆地望着他,有些茫然。
“阿离,你在怪自己吗?”他问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眼睛。
他不再笑了,微微地叹了口气,将我拥入了他的怀中。
“我若将你撇下,自己一声不吭地走脱了,就算你不怪我,我自己也不会心安。”
“但是现在,你已经走不掉了,躲在这里,又迟早会被发现。”
我抬起了头看着他,禁不住又是一阵心焦。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应该还有一个法子,只是……”他沉吟不语。
我精神一振。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下,继续说道:“我到了此处不久,就见到城北有很大的烧陶作坊,坊工烧制陶器,需到城外的山中挖取膏土,故而时有进出,守城之人对此已是习惯,想来不会多加盘查。”
我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又不禁有些汗颜起来,自己在这彭城之中前后已是居了两年之多,竟然从未注意到这一点,反而要被刚来此不过数月的张良提醒。
我出了门,甩了身后跟梢的人,到了城北,找到了那陶坊的主人,给了他一大袋子的钱,跟他说自己家中有两人无业求生,想入他的作坊为学徒。那坊主接了钱,忙不迭地便连声应了,说自己恰巧明日就要带人出城挖土,让我那两个家人过来一道出去,辨认膏土。
这正中我的下怀,和他约好了时间,再三谢过,我便回了居所。
第二日一大早,城中之人尚在余梦之中,我所住的院落,突然间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借风势,到处蔓延,被惊醒的仆从呼天抢地,前后门大开,引来边上无数怕被殃及池鱼的邻舍进出帮着送水救火,场面一时极为混乱。
我和张良便是趁了这混乱,悄悄出了侧门,朝着城北而去。
到了陶坊,见过了那主人,他一愣,盯着我瞧了起来,张良走上前去,递过去了一些钱,他便不再看我了,只是吆喝着让我们随了他的坊工准备出发。
我和张良作了与其他人一样的打扮,头上压了斗笠,挑了空担,跟在队伍中间,朝着北城城门而去。
到了城门,远远望去,仍是守卫森严,只是那坊主显然与守城军校混得极为熟了,几乎没什么阻拦,我和张良便随了其余的挑担坊工,出了城门。
我回头,阳光正照在彭城高大城墙的雉堞之上,群鸦在城楼的堡顶之上飞绕喧闹。
我突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就仿佛时光倒流到了很久之前,我和张良初见于博浪沙的大河之上,躲避着始皇帝的大索天下,只不过,那时我是十六的碧玉年华,而他是船头弄箫的白衣少年……
我们很快便离了那陶坊上山的队伍,自己朝西而去,张良来时所带的骑卫,如果没有意外,现在应该还隐蔽在彭城之外的山林之中等候着他。
到达来时与那些骑卫分开的地方,天色已是黄昏了。张良打了个呼哨,很快,树林里便冒出了一个人头,接着,更多的人涌了出来,涌向了他。
“张司徒,你终于回来了。”
那人说的第一句话,让我觉得有似曾相识,是了,韩王成身边的那个白发臣属,他在乍见到张良的时候,第一句话也是如此,就连两人的神情,也是如此相像。
只是那些人,都已经陪了韩王成,成为项羽刀下的祭品了吧。
我看见张良的神色微微一黯,他此刻,应该也是想到了他们。
“何肩,从今往后,不要再如此叫我了,韩国已是亡了。”他看着那人,声音有些低沉。
何肩一怔,随即说道:“张大人,你入城之后,我便几乎日日派人前去探听消息,前两天听说了你在城内情势不妙,众位兄弟心急如焚,偏偏却没有法子可想,幸好你现在安然出城,只是怕有追兵,我们快些离开此地,回到关中沛公所在。”
张良点了下头,看了我一眼,扶我上马,自己也上了另一匹,一行人往西疾驰而去。
夜色之中,我突然看见远远的另一条道上,蜿蜒着长长一条火把的巨龙,自东向西浩浩荡荡而去。
“他们是谁?”
何肩停下了马,有些惊疑地问张良。
张良举目远看了一会,说道:“应该是项羽新立的韩王郑昌。项羽给了他十万兵马,命他开到韩地阳翟,阻住汉王出关之道,我们要想进关,就必须要在郑昌到达阳翟之前,只是……”
他转头,有些担忧地看向了我。
我朝他点了下头:“子房,不必为我顾虑,我的伤已大好,赶路绝没问题。”
“改走小道捷径,昼伏夜行,这样也耽误不了多少行程。”
他沉吟了一会,还是这样说道。
何肩望我一眼,点头称是。
我不语,只是微微笑了下,他这么决定,固然是为了避免白昼与楚军相遇的可能性,但更多的,还是为我考虑的吧。
衰飒秋色,枫叶如丹。
一个月后,当我随了这一支风尘仆仆的骑卫之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