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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死囚写遗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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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灿烂的阳光正从南国无比高远的天宇深处射下来。 
  离开广州的前一天晚上,龙树悄悄返回公司。他的初衷是想带走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由于他与干姐夫的冲突爆发得很突然,也很意外,他不可能按正常的程序办理移交手续,因此,策划部的钥匙还在他身上。待他进入策划部,坐到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办公桌前,触景生情,他禁不住伏到桌上,双肩不停地抽搐着。那么,今天晚上以后,广州再无他的立足之地了。干姐夫的所作所为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他龙树多么聪明、多么出色,他都不可能与干姐夫在平等的位置上争斗,更不想成为一具无名死尸,因为在干姐夫的身后,有着深不可测的背景;而他龙树有什么呢?他龙树的背景是家乡的农舍,是满山摇曳生风的竹林。问题是,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错?错在哪里?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状况?   
  策划“观”念的大师(9)   
  等他揩干泪水,平静了一下情绪后,这才发现外面早已华灯初上,广州的夜生活开始了。 
  他慢慢地整理好自己的私人物品,站起身,最后扫视了一遍冷冷的写字间,刚要离开,一刹那,一个奇怪的报复念头跃入心中:对,明天就走了,公司靠策划部赚了若干不义之财。自从策划部成为“强力部门”后,许多重要的资料就留在策划部的资料柜中。此刻,开启资料柜的钥匙就在他的办公桌里。 
  说干就干。怀着一份强烈的报复欲望,他将所有的重要资料找出来,打开了碎纸机。于是,一页又一页的重要资料顷刻间变成雪花般的纸屑。接着,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操起一把螺丝刀撬开同事们的办公桌。龙树的本意是找重要资料,没料到,他在同事们的办公桌里发现了大量的现金和一些写着丽丽小姐、晶晶小姐、红红小姐等女人的传呼号码。龙树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他明白这些所谓的丽丽、晶晶、红红的小姐到底是些什么人,也知道这些藏匿的大量现金是那些白天人模狗样地坐在办公室里的同事们用来取乐的嫖资。 
  龙树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发现会彻底地改变他后来的人生道路。 
  做完了这一切,他便迅速地离开公司。当天晚上,他胆战心惊地租了一辆车,将疑惑不解的干姐姐推入车里,连夜赶往深圳。路上,他故作轻描淡写地给干姐姐说了一句:“广州让我伤透了心。” 
  干姐姐的泪水哗一下流了出来,她轻轻地握住龙树的手,想说什么,却终于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他们从深圳乘飞机返回了重庆。 
  5 雾重庆:人生“观”念新策划 
  龙树与干姐姐同居在一起了。 
  龙树没有脸面回合川老家去,因为他在广州的成功人士的生活,早已成为乡亲们口头上的传奇。如果就这样返回故里,他怎么向他们解释呢? 
  他干脆在重庆搞了一家策划中心。 
  但是,重庆的生存环境与广州是大相径庭的,这就是内地与沿海的区别。没有多久,龙树就发现他那套在广州如鱼得水的策划功夫,在重庆却处处碰壁。坐吃山空后,他们的经济状况开始出现危机了。 
  一天夜里,龙树拉起干姐姐的手,说道:“我将策划中心的发展方向作了重大调整。这一次,我需要得到你的大力帮助。不知道你愿……” 
  干姐姐一把捂住龙树的嘴唇,不让龙树把话说完,而她自己的双眼却立刻红了起来。她说:“你的大好前途是因为我才毁掉的,我这一辈子就是给你做牛做马都难以报答,所以,你往后要做什么事,我都全力以赴地支持你,不要再问我愿意或不愿意的话了。” 
  龙树紧紧地抱住干姐姐,把他深思熟虑后的重大调整慢慢地告诉给了对方。他说:“只是,我们还需要一个老老实实的帮手。” 
  干姐姐担忧地问道:“这个帮手很难找到吧?” 
  “不,我已经找到了。”龙树望着干姐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是他自己送上门的。他的名字叫古均。” 
  6 翠竹林里:竹哨“窃”取了老人的笑纹 
  1974年11月15日,在四川省合川县(现重庆合川市)的一户农家院坝上,古均不合时宜地来到了人间。 
  那天,那位古均后来叫妈妈的妇人鼓着大肚子,提着一桶猪食往院坝边的猪舍走去。家境是贫困的,妈妈不可能像城里的孕妇一样三天一次大检、两天一次小检地做预产。院坝中央,年迈的祖父正在劈竹子,将片片竹篾精心地编织成一只只箩筐,换一点油盐钱贴补家用。院坝四周,密密的竹林将外面扑来的冷风梳理成柔弱的风絮。尽管天寒地冻,但鸟儿们依旧在竹林的枝叶上跳来跳去,清脆的鸟鸣依旧舔抚着祖父辛苦一生并略显孤寂的心灵。也许是繁重的劳作动了胎气,刚到猪舍门口的妈妈突然间哎哟一声痛苦地弯下腰去…… 
  这是一个冬天的下午,没有阳光,只有清脆的鸟鸣和着一位新生婴儿的啼哭。   
  策划“观”念的大师(10)   
  古均是在祖父的细心呵护下长大成人的。 
  爷爷是一位老篾匠,他做的各类竹器在那座小小的乡场上很闻名。在爷爷最原始的初衷里,他想将孙子培养成一个新篾匠。爷爷一生都没到过真正意义上的远方,远方的概念在他眼里便是家门口一座连一座的大山,绵绵不绝地延伸到远方去。除此之外,爷爷还做得一手好竹哨——就是将一根拇指般粗细的竹子,按一寸长短取下来,经过加工,夹上一小片竹叶,便是一种勉强称得起的乡村乐器。因此,从古均能够记事开始,爷爷便一手拿砍刀,一手牵着他徜徉在满山清明的翠竹林里。竹哨从爷爷的唇上窃取了笑纹,然后将快乐传给竹林里那些调皮的小鸟儿。爷爷对童年的古均说:“我将来把手艺传给你,凭手艺吃饭。” 
  古均在听爷爷说话的时候,正站在半山腰一块黑色的大石堡上。从山上俯视山脚,一块又一块的水田里开满了紫色的紫云英花。一只白鹤从远方的山间飞来,落到水田里,旋即,一群白鹤从另一处远方飞来,降到水田里。就在这时,爷爷将竹哨塞到他嘴里,竹哨上还带着爷爷满嘴温暖的微笑。但是,还没等他吹响竹哨,突然响起的枪声吓得他赶紧闭上眼。他不敢看打鸟人扑向水田捡白鹤尸体的情形,他的耳畔老是回响着焦脆的枪声和白鹤的哀鸣。 
  长到十六岁时,古均如同爷爷一样,走得最远的“远方”便是合川城。爷爷是更老了,一生的劳苦全都表现在满头的花发和脸上深刻的皱纹里。古均接过了爷爷的砍刀,十六岁的少年不再需要年迈的爷爷陪伴上山了,他已经能够识别竹子的老与嫩,同时,他也学会了制作竹哨,还能把哨声嘹亮地吹到天宇深处去。当然,水田里的白鹤也是越来越少了,但枪声却是越来越频繁地响起来。 
  又是一个冬天到了。 
  一天,古均上山砍竹子。等他肩上扛着一根老竹回到家时,惊骇地看到院坝上站着几位公家人。 
  其中一位穿皮衣、夹公文包的胖胖的中年男人正恶狠狠地对着母亲吼道:“拖了这么久,××款还没缴清。” 
  母亲一方面惊恐不安,一方面疑惑地问道:“××款?前不久不是缴过了吗?为什么又……” 
  那位皮衣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张油印的纸片片,递到母亲面前,依旧恶狠狠地吼道:“上次是××款,这次是××款,过几天是××款,你看清楚了吗?” 
  “我妈妈不认识字。” 
  古均一边说一边弯腰放下竹子,还没等他伸直腰,皮衣已经站到他面前。 
  皮衣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妈不认识字,那……你崽儿文化高,你看清楚。” 
  每项××款都有充足的理由,都有非向农民收“取”不可的强硬说法。结果,猪舍里的两头猪被强行“取”走了,爷爷编织的几十个箩筐也被强行“取”走了。最后,那位已经走到院门口的皮衣又倒回来,从腰间“取”出一副手铐举到眼前,眼珠穿过圆圆的手铐孔弹到古均的脸孔上。 
  皮衣冷笑着说:“不缴清这些款项,我们这些吃皇粮的只有对你进行专政了。” 
  当天晚上,爷爷静静地坐在寒风飕飕的院坝上,嘴上的叶子烟在黑暗里闪着红光。许久,爷爷将古均叫到面前,摸着孙子的头,说道:“听人家说,邻村的龙树在广州已经出人头地了,是什么经还是什么理的,总之是大老板了。唉,我隔天托人说个情,送你到龙老板那里学做事。唉,只是不知道人家龙老板收不收你哟。” 
  “爷爷,那这些竹子?……” 
  爷爷知道古均想说什么,他先是弯腰拾起脚边的砍刀,手指在刀身上剥剥地跳动了许久,然后,爷爷站起身,将跟随他若干年的砍刀向院坝边的竹林扔去。 
  古均惊恐地大喊一声:“爷爷……” 
  “年关一眨眼就到了,”爷爷自言自语地说,“年关到来以前,他们追杂七杂八的款肯定追得更凶。像我们这种已经山穷水尽的人家,没办法交清的。唉,我怕他们到时候真要铐你呀……”   
  策划“观”念的大师(11)   
  一个月以后、年关到来以前,不到十八岁的古均嘴里含着一枚竹哨,背着铺盖卷,走过开满紫云英花的田园间曲曲折折的小路,翻过满坡翠竹的大山,在祖父泪眼迷离的目送下,一路吹着竹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家乡。于是,在这个冬天,满耳清明的竹哨声散失在四周虚无的空间里。 
  7 初涉都市:竹哨“窃”取了老板的狂喜 
  那位在爷爷嘴里出人头地的龙老板就是龙树。 
  关于龙老板发迹的过程,家乡的人们流传着好几个版本,每一个版本都足以使其他四处漂泊的打工仔们双眼发亮。爷爷经多方打听,托了无数的人情,终于打听到龙老板在广州不仅发了财,还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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