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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香羞涩的道:“这里本来就是凌相公的家,这样好不,楼下还有一张铺,本来是我一个使女睡的,她前天娘生病,回家去了,凌相公就在楼上休息,我睡到楼下去。”
凌干青道:“那怎么成?”
聂小香胆怯的道:“我有些怕,万一……万一……方才那人又来了,我只有—个人,该怎么办?有凌相公在我就不怕了。”
凌干青想想她这顾虑也不无道理,偌大一座花园,只有她一个人住,方才又发生过事,姑娘家自然会怕,这就点点头道:“姑娘既然害怕,在下就留下来,只是在下怎么能住在姑娘的闺房里?”
“不要紧。”
聂小香甜笑道:“只要凌相公不嫌脏,就在这多住几天好了。”
“不。”凌干青道:“在下住到楼下去的好,有什么风吹草动,有在下在,姑娘就不用怕了。”
聂小香已经在他说话之时,抢着下楼去了,娇声说道:“下人住的地方,凌相公怎么能住?”
娇美的声音,自楼梯中间传了上来。
凌干青追到楼梯,攒着眉道:“聂姑娘,这……不成?”
聂小香已经到下楼下,娇笑道:“时间不早了啦!凌相公早些安歇吧!”
姑娘家已经走了,小楼上余香犹存!
凌干青心中暗自忖道:“自己留在楼上也好,那妖女方才偷袭没有得逞,说不定还会再来。”
这就一口吹熄灯火,依然回到椅子上坐下,觉得用些口渴,伸手取过茶碗,喝了两口,坐了一阵,忽然感到微有倦意,就起身往内室走去。
里面一间,地方较小,除了一张床,只有一张梨花木书桌,和一把椅子,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床上挂下轻罗锦帐,铺了软软的绣褥、一个绣枕、一条鸳被。
书桌上放了菱镜宫粉、胭脂、黛笔等姑娘家用的东西,权充妆奁。
跨进内室,幽香更是沁人!
凌干青感到倦意更浓,和衣在床上躺下。
床是姑娘家睡过的床,枕是姑娘家睡过的枕,一阵阵的脂粉幽香,沁人心脾,薰得他心头一阵朦胧,好像是睡熟了。
渐渐好象进入梦乡,仿佛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更浓,闻得会使人心头飘荡。
他听到淅沥细雨之声,也听到婉转杜鹃娇啼,他一个人却似乘风破浪,也有些像驰骋在草原之上,这是多么奇妙的梦境!
夜很静,梦也很美!春眠不觉晓,等他醒来,头还有些昏昏的,但天色已经大亮!
不!红日已高三丈透,酒痕狼藉玉钩斜!
衣香缤纷,衾枕犹温,昨夜梦境历历在目,凌干青蓦然一惊,急忙翻身坐起,这一坐起,他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心头更是惊骇,急忙穿好衣衫,掀被下床。
这一下,他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那果然不是梦,杜鹃啼血,殷然入目,自己竟会……
他披上长衫,急忙走出内室,并没见到聂小香,再奔下楼梯,楼下确实有一间下人住的房间,他推开房门,房中尘封已久,她说使女睡在这里,那只是美丽的谎言而已!
再走到后面,那是厨房了,也没有她的影子。
她会到哪里去了呢?他奔出前院,花树间鸟雀争喧,就是没有人影,再回上小楼,当然还是没见到她的人。
凌干青在感觉上,好似缺少了一样东西,那不是人,而是他围在腰间的青藤剑也不见了!人与剑俱杳!
凌干青这一急非同小可,他找遍了小楼每一个角落,没有就是没有。
聂小香她外表文静,温柔,谈吐不俗,人更长得如花似玉,脉脉多情,她怎么会拿自己的宝剑,不别而去?
她若是光为了窃取自己的宝剑而来,她尽可乘自己睡熟之时,悄悄取走,何用献出她最宝贵的贞操?
她究竟为了什么呢?他一时陷入困惑之境,为情苦,为失剑更急!
师父把这柄剑交给自己的时候,再三叮咛,这是他老人家唯一至交临终托付他老人家的,择人而传,要自己终身宝之,自己刚一下山,就把剑丢了。
这如何对得起师父,对得起把这剑托付给师父的天壤一剑?
仔细想来,聂小香的来历,也大有可疑。
她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莫非就是为自己来的?她住到小楼来,莫非就是等候自己?
她,莫非是柳凤娇一夥的?知道自己下山了,必然会回来,祭拜爹的坟,因此要她在这里等候自己,故意用箫声把自己引来,但她又为什么在柳凤娇用霸道毒针偷袭自己的时候,又悄悄告诉自己呢?
她如果不是柳凤娇—伙的,她又为什么要取走自己的宝剑?
武林中人,莫不喜爱名剑,莫非她对自己这柄剑爱不忍释,逐起了贪念,在取剑之时,又觉得这样把剑取走,太对不起自己了,所以用她最宝贵的贞操来换取自己的宝剑!
聂小香,你这是何苦?
他左思右想,实在想不通聂小香这样作法,究竟目的何在?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她的人,找到自己的剑!
他心中盘算着,找人、找剑,要到哪里去找呢?啊!对了,听聂小香的口音,略带乡音,不是镇江,便是扬州,自己不如先去镇江,再往扬州,正好是顺路。
有了目标,他就匆匆下楼,出门而去。
镇江,古名京口,运河和长江,在这里交叉而过,是南北交通的要道,尤其是苏北货物,多集此转运,商业极为繁荣,几条大街,茶楼、酒肆,更是生意鼎盛。
镇江有“天下第一江山”之称,南大街的江山楼,苏扬名点,镇江佳肴,在城里是首屈一指的。
这天午牌时光,凌干青就上了江山楼。
这里正当中午,楼上酒客,差不多已有九成座头,人多了,声音就乱哄哄的,有的人在大声谈笑,旁若无人,有的人在“五奎”“六马”,拉着嗓门吆喝,反正老子有钱吃喝,谁管得着他,你要清静,就不要上酒楼来。
凌干青跨上楼梯,看看座无虚席,正想回身!
酒楼上的酒保,个个眼尖若鼠,客人上来了,岂肯让你悄悄溜走?这时就有一名酒保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招呼着道:“客官一个人,请到这边来。”
他抬着手,鞠躬如也。
凌干青倒不好意思回下去了,问道:“还有位子么?”
“有,有!”
酒保陪着笑道:“客官一个人,就好商量,那边桌上,是位年轻相公,生得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占了一席,他交代过不准旁的人和他同席,但客官也是读书相公,就没问题了,客官请随小的来。”
说完,就领先走了过去。
凌干青只好跟着从坐满了人的桌子中间,穿行过去。
那是临窗的桌子,果然倚窗坐着一个身穿淡湖色长衫的少年书生,独占一席,一手持杯,头却看着楼下,似在欣赏街景。
酒保领着凌干青走到桌子横头,躬着身陪笑道:“这位相公只有一个人,这时候已经没有别的座位了,就和相公挤一挤吧!”
那少年书生听了酒保的话,不禁作色道:“我交代过你……”
他随着话声转过脸来,看到了凌干青,本来已经扳下脸孔,大有不悦之色,但目光一对,他发现酒保领来的并不是伧夫俗客,也是一位少年相公,斯文一脉,底下的话,就缩住了,神色一怔,朝凌干青微微点了下头道:“没有关系。”
酒保连忙陪笑道:“小的知道相公爱清静,不喜欢俗客,所以普通酒客,小的不敢领到相公这桌上来,这位客官也是读书相公,二位可以聊聊,就不会寂寞了。”
一面就在少年书生对面,拉开板凳,朝凌干青招呼道:“客官请坐。”
凌干青现在看清楚了,这少年书生年龄好像比自己小一两岁,肌肤白嫩,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当真眉清目秀,生得很斯文的样子,一望而知是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子弟,只是稍嫌冷傲。凌干青因人家答应同席,连忙含笑拱拱手道:“多谢兄台。”
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少年书生冷声道:“不用客气。”
又自顾自的转过头去,看着街景。
酒保等凌干青坐下,巴结的道:“小的给客官沏茶去。”转身匆匆走了。
一会工夫,那酒保送上一盏香茗,陪笑问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凌干青道:“你给我配几式下酒莱,来一角花雕。”
(江浙一带酒带楼上,用锡制的酒筒,小号谓之一角,装酒四两,中号装半斤,称为两角,也有装一斤的,就不称“角”了,这种锡筒,便于放在在滚水中烫,和酒壶不同。)
酒保连声应是,便自退去。
凌干青因少年书生似是不大爱理人的模样,自然不好和他说话,目光转动,附近几张桌上,都是些商买人,只有右首一张桌子,品字形坐着三个汉子,在他们的空位上,放着两个长形青布袋,分明是兵刃无疑。
中间一个看样子是本地人,左右二人是他的客人,多年好友,路过此地,自然要稍尽地主之谊,因此不住的在劝酒劝菜。
这三人话声不算太响,但在嘈杂的人声中,还可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中间那个主人姓陆,两人都称他陆二哥,左边一个姓邱,右边一个姓张,好像是金陵某一镖局的镖头。
因为他们谈的都是些江湖上的事情,凌干青初入江湖,自然就要注意聆听了。
但听了一会,他们说的都是些镖行中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正好酒保送来酒菜,也就独自斟了杯咱酒,吃喝起来。
忽听邻席的那位做主人的笑道:“邱兄、张兄这趟镖既已交了,那就屈留一天,明日再走,午后,咱们游北固山去。”
只听姓邱的道:“陆二哥不用客气了,自己兄弟,咱们又时常来,怎好老叨扰你的?”
那陆二哥笑道:“兄弟在镇江总算有个小小局面,老弟兄来了,喝顿酒又算得了什么?但二位今天都非留下来不可。”
姓张的道:“怎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