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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校的学生们差不多都是从沦陷区跑过来的。
昔日是京津冀红衣大主教儿子的李宏揆也跑了出来;来到了华西坝子的华西大学。
1937年就曾亲眼看见过日本人的老人说;中学在北平读完后;就跑出来了;一路风尘露宿;先到了西安。
问老人;既然在北京不愁吃不愁穿的;何必还要流亡?
老人瞪了我一眼;说;你以为我们那时都像你这样啊!告诉你;只要投靠日本人;他们给的待遇比国民政府这边高。但你是中国人;不能当汉奸!我们那时只有一个想法;绝不和日本人合作;誓死也不能做亡国奴!大家都是带着这样的想法跑出来的。
青年学生流亡抗日;成群结队地跑。
周柄:〃我是从长沙跑出来的;沿着长江水一路逆上;最后到达昆明;走了几个月;到昆明后像个要饭花子。〃老人们说;当时毕业也没有〃国家分配〃这一说;大学毕业不外乎失业、参军这两条路。学校里整天都是演讲啊、募捐啊;那些长袍马褂的教授们则在讲台上;用慷慨激昂的语调号召青年学生参军;上前线。〃国统区〃到处都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这样的口号;人还没离开校门呢;心中已经热血澎湃了;此时〃中航〃一来招工;又是商业航空公司的飞行员;听着就神气;还能不去?
中航在华西坝录用的大学生有李宏揆、方甫、许学伊、包志刚、黄雄畏、李凤朝、陆华应…现在航空公司培养一个飞行员得去国外呆半年;还得这个那个的;我们那时候;学的都是〃速成班〃。
起飞(1)
先是身体检查;合格后再考试;考试通过后;你就是中国航空公司一名〃飞行员〃;就这么简单。老人们说;虽然我们连飞机都还没坐过;但;已经是〃飞行员〃了。
两个地方;各有各的〃考法〃。
邓汤美他们在昆明;身体检查合格后;主考官是总飞行师玛东纳德(McDonald);问过几句英语后就OK;录取后;就在填表那一刻;邓汤美都像在做梦一样…这也太容易了;和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成都这边复杂点儿;李宏揆老人说;自己一直是学校足球队队长;体检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接着是问几句英语口语;之后就是〃考试〃。老人说;开天辟地头一回看到这样的〃考法〃;主考官在办公桌里放上十一二样物品;让你看三十秒钟;之后把抽屉一关:里面都有什么?
答对十样以上;你就是〃飞行员〃了。
老人说;都三天了;他还不敢相信自己是〃飞行员〃。
老人们都说;这次中航招人;的确是因为飞行运输到了最危急之关头;人员的匮乏已经让公司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能听懂机长的口令、能看仪表;能辨别方位就可以了;剩下其他那些;只有〃边干边学〃。
邓汤美:〃是'飞行员'了;到公司报到完毕后;飞行调度室马上开条安排航班随机练习。什么都不懂呢;就开飞机了。不是真开;是看着人家怎么操作。起飞加入航线后;遇到有耐心的;机长就让副驾驶从右座上下来;我小心翼翼地坐上去;这时;机长会让我把杆;然后教我熟悉舱内各种看起来眼花缭乱的仪表读数、各个电门开关、
各个操纵杆的功能作用和操作、无线电导航设备如何操作和使用等等…〃老人说;第一次上飞机;进去就把杆;都快紧张死了;身子都不敢挪动;生怕一不小心把哪个杆啊什么钮啊给碰了;飞机就摔下去了。如果碰到没耐心的或是天气又不好时;你就在后面坐到岸吧;理都没有人理你。
跟机飞几次后;下来在汀江地面飞模拟机;练习起飞、降落;这两样通过了;得到机长的肯定后;机航主任大笔一挥;签字同意;OK;你已经是中航一名副驾驶了。
两三个月;一个连飞机都没摸过的人活生生地给培养成一名飞行员;这速度;连后来的〃大跃进〃恐怕都自叹不如!
李宏揆:〃实在是太紧张;一切都来不得从容;也不可能按部就班;进了中航才知道;运输任务这么急切;二十四小时都不停。现在航空公司飞行员换改型;从A320改飞A340;起码也得到国外培训半年啊;还得哄着来。我们那时候;门都没有!〃老人说;1945年初;中航公司得到一批C…46。一个是C…47;一个是C…46;号码是紧挨着;也是两发动机;但却是美国两家制造厂生产的;不但吨位不一样;连结构、设置都不尽相同。改型那天;我连知道都不知道。那天我刚飞完C…47;刚下来;调度说;下一班你飞C…46;机长等你呢;去吧。我背着伞包走到C…46前;美国机长看我过来;〃哈罗〃一声;先带着我围着C…46转一圈;看胎压、油泵、受油口、起落架;然后进驾驶舱;再看看仪表;这是高度、速度、油压、混合比、罗盘、襟翼、无线电定位…看清楚了?
清楚了!
好;出发!
机长推油门;发动机轰鸣;C…46轻快地滑跑;转眼间插入蓝天。
实实在在的中国航空公司;把所有效率都调动了起来。
起飞(2)
李宏揆老人说;连二十分钟都没有;我这就改型了;成了〃双料〃飞行员;既能飞C…47又能飞C…46;恐怕在世界上都难见吧。都说飞行员是黄金堆出来的;学飞行是一笔钱;改型也要一笔钱;我这倒好;一个改型;一分钱都没花。
〃起飞前;高度紧张;拉起来后;更紧张;一刻都闲不着。〃邓汤美老人说;〃起飞那一刻;机长把杆(应是〃盘〃);把油门推至最大;松开刹车…飞机像箭一样向前冲;我手扶在操纵台上;帮机长顶住油门、螺距、混合比操纵杆;以防它们因飞机的奔跑而弹回;另一只手准备将发动机散热鱼鳞片放在打开的位置。飞机一旦离开地面;爬高到5…10米时;我就迅速收起起落架。如果遇到跑道短或者是净空不好;还要放1/4襟翼以增加升力;直到飞机远离障碍或高山;加入航线后;只要是好天气;机长就会把杆交给我;他要抓紧时间休息;以应付随时的天气变化…〃老人说;西南联大这批人进中航没多久;就出现了伤亡。
记得最清晰的一次是1945年1月14日;从昆明起飞到保山空投。当时几十万军民也是昼夜不停地修筑垒多公路(又称〃史迪威〃公路);在丛林密境中;一支施工队断了粮。接到紧急求助后;中航派了两架飞机前去空投给养。
〃70号和我们这架;一前一后。〃老人说;〃找到空投地点;他们先下去。投完之后拉起时;突然就裂开了…〃邓汤美:〃是地面选择得不对;也许是怕东西撒落得哪儿都是;他们把空投地点设在一个山坳中。70号肯定是为了使袋装的大米落得更准确;他们往下降得太大;等到大米包扔出后;机长才发现前面就是兀立的山峰;我们机长在后面拼命地喊叫;让他拉起来;他们也赶紧往起拉。本来下降速度就大;再这猛地向上拉;重力和加速度超过机身承受能力;结果散了架。C…47在空中、就在我们眼前解体;里面的人啊物的;还有碎片;像礼花弹一样往出掉…〃〃我们一起来的同学;就在那里面;我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说到这里;老人神情一片黯然。
李宏揆:〃三个月都不到;一起来的同学就没了三四个。早晨还说话呢;到了晚上;没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两个人的〃世界〃(1)
大学生们进中航前;已经开始出现两个人〃飞〃的事情;大学生们进来后;两个人〃飞〃的事情依旧是有增无减…怎么添人都抵不上严重的损失。
老人们说;一般时候;必须是两个人飞;机长都喜欢带着报务员;因为在起飞和降落的时候;报务员可以临时〃客串〃副驾驶…天天在飞机上;几个动作;看也看会了;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只带副驾驶飞。
郭汉业、徐承基、吕和声…都客串过临时〃副驾驶〃。
郭汉业老人说;起飞的时候;坐在右边副驾位置上;飞机拉起来后;随着机长的口令;把襟翼、起落架一收;连滚带爬地往通讯座位换;马上要向地面报告啊;一边收发电报;一边还得看着机长;此时他的右座是空空荡荡;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儿;生怕出现什么突发事情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等到电报拍完了;再连滚带爬地回到右座;毕竟不是真正的副驾驶;机长也不敢把杆交给我;但也得在那儿坐着。坐一会儿;没什么事情;再爬回去;向地面报告一次位置;然后再到后舱去看、观察;看是否有日本人零式机过来。之后再去坐着;快接近机场了;最后一次发报;再回右座;按机长口令放襟翼、放起落架…一趟下来;腿都发软;要是碰上运棉花;更麻烦。棉花重量轻;体积大;装货时差不多要堆到舱顶了;只留一点点空隙;人得趴在上面;一点点〃蹭〃;才能过去。不光是我;连机长来回进出也得这样。
只要是两个人飞;都是这么个大致程序。
老人说;这还是天气好、没有任何险情的时候;一旦遇到恶劣天气;又是另外一种情景。
出过事;不算大但也不小的事故。
美国人性情直爽;口是心不非;见到谁、也不管认不认识、也不管男女老幼;都愿意〃嘞嘞〃几句。英语别人听不来;就说汉语;可说来说去就会一个动作一句话…顶好!
有时起飞;他们也不是发口令;而是做手势;而坏就坏在这〃顶好〃的手势上了。
1944年11月16日;98号机凌晨2点从汀江起飞;本应该直接飞昆明;不知为何在云南驿降落。有老人说当时有一批军火要在那里卸货;也有老人说是飞机坏了;临时在那里维修。等到98号再次起飞时;已经是凌晨5点多钟。机长佩培奇性格外向;话也多;再加上那天过〃驼峰〃没遇到麻烦;心情就更好了;话就更多了。然而;那天的98号没有副驾驶;起飞和降落都是由报务员临时担当。偏偏赶上那个报务员又是刚登机不久的;和佩培奇也不是很熟。98号在跑道上开始滑跑了;速度越来越快;还只剩一百多米距离就离地了;那个兴奋过头的佩培奇也不知是为了练习汉语还是心情极其舒畅;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大拇指:〃顶好!〃那报务员一听老佩喊〃顶好〃;以为可以做动作了;也不看;顺手就把起落架给收起来。〃哗…〃好一阵长长的金属与混凝土刺耳的摩擦声;已经昂首正待起飞的98号顿时趴在了跑道上;滑出去很远很远才停了下来。
真是万幸啊;98号竟然没有起火;否则就不是一架飞机的事儿;两个人都完了。
当晚值班的丁忠义老人说;从飞机上摔破的机舱里爬出来两个飞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