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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两个卷宗往小哈面前一扔,说了声:“归档吧。”便满脸倦容地在小哈办公桌前的那把椅子上,重重地坐了下来。其中一个卷宗里夹着的就是我写的那份情况报告。正是在这份报告里,我写上了:冈古拉有人认为“高福海精神不太正常”。
小哈收下卷宗,并在收发文登记簿上作了记载,又给宋振和煮了碗“甜糊糊”。宋振和笑着问:“啥甜糊糊呢?”小哈转身去自己床头的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一个印刷精美的小盒。宋振和一看,还是上回自己去杭州开会,给她带回来的西湖藕粉,便一边笑着问:“这玩意儿咋恁经喝呢?多长时间了咧?!”一边漫不经心地伸手去在小哈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小哈浑身一痉,忙拿炉钩子去拨他的手。炉钩子一直依靠在火炉旁,可能有点烫,他低低地惊叫了一声:“嗨,你搞啥底呢?”小哈笑着反问:“你搞啥底呢?”便只顾去“熬”那冰糖藕粉“糊糊”了,不再答理他。宋振和一回来就能来看她,当然让她高兴,但他每一回上她这儿来,又都让她感到一种说不清的苦涩。这家伙每一回上这儿来看她,总要找个借口做掩护,不是来送个文件啊,就是来通知个什么。从来也不会说是专门来看望她的。即便他会在这儿连续待上三四个小时,四五个小时,即便最后总还要跟她非常亲密地接触一番,他也要如此这般地先把自己掩饰一下。小哈发现,机关里的人都这样,甚至哈拉努里镇上的人都这样。挺会掩饰自己。这几乎都成了他们的传统,成了他们的本能。绝对不像冈古拉人,粗野是粗野,“下等也是下等”,但喜笑怒骂爱恨全都做在脸上,洒泼在性子中。刚来那会儿,她真的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好大的自制力,才慢慢习惯了、也接受了他们这帮人的这种狗屁习惯。
“嗨,你觉得高福海这人咋样?”过了一会儿,宋振和一边用那根漂亮的白瓷印花小汤勺,在那一小碗“冰糖藕粉糊糊”里慢慢搅动着,突然问小哈。
“咋了?挺好的一个老同志。”小哈答道。
“是吗?”他笑笑。
“又出啥事了?”小哈回头瞟了他一眼,心里略略地“咯登”了一下。这些日子,出自冈古拉的“新闻”不断,有关高福海的谣传也挺多。她的心一直被吊着,怎么也安宁不下来。
“没咋的……”
“没咋的,你说话只说半句,拉屎只拉半截,干吗呢?真没劲!”
“哎,我说人家高福海,你着的哪门子急、上的哪门子火?你跟这老家伙,啥关系?”宋振和折起身,故意做出一副油腻腻的坏样,笑着问道。
“……啥关系?别把谁都说得跟你自己似的……”小哈狠狠地啐他一嘴,说着,扭过了脸去。
第二部分高福海的铁杆“谍报员”
“哎哎哎,我咋的了?啊?我又咋的了?你要不愿意听,我走。一会儿就走。”他嘴里这么说,却并不真的起身,只是拿眼睛盯住了她,然后从小哈床下那个盖着一块白布的脸盆里,又取出一个小碗,分出半碗“冰糖藕粉糊糊”,递给小哈。小哈没推辞,慢慢地把它喝了,但仍然没说啥话。宋振和见她保持了沉默,聪明的他当然不会去主动打破这种必要的沉默。他早有感觉,小哈近来显得有些烦躁,而且越来越烦躁。说不好哪句话哪件事不合她的心意,她就会狠狠地奚落你一通。有时,甚至是很莫名其妙的。他能理解她的这种“莫名其妙”。随着年龄一年年大起来,跟他之间的这种关系又得不到确认,也不可能得到确认,肯定会使她越来越对现状的一切,感到不耐烦。但他又觉出,小哈似乎也还没有那个意思,马上结束他俩之间的这种往来。有时,他也隐隐地会觉得自己如此牵扯她,确实有些对不住她,但在这只要走出五百米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戈壁的小镇上,有时天色迟迟地不黑,风迟迟地不停,路迟迟地走不到尽头,地平线却总是高高隆起在一望无边的大戈壁上……他真的觉得自己非常需要有一个人能真心地来“倾听”自己的某种诉说。“小哈不漂亮……”他无数次地用这个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并以此来证明,自己之所以寻找各种理由走进这个保密室,真的是因为小哈她能真心地、最起码也是能比较安静地来倾听他的“倾诉”。况且,是用一种忧郁的困惑的眼神来倾听。这使他感动。他向自己解释:他对她,主要不是生理需求。愿望并不卑劣。正因为如此,他常常把一些不该告诉她的事情,都跟她说了,以示他对她的信任。另一方面,她本身就是个保密员,说些内部的事给她听听,也无妨。
那天,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宋振和就在她喝这“糊糊”的时候,详细把我在报告里提到的高福海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她。他说:“我一直认为,搞不好冈古拉,哈拉努里就不会好到哪儿去。现在高福海处于这样一个精神状况,真让我灰心。”
“退伍军人事件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是结束了……”“那干吗还老想着要收拾人家高场长?”
宋振和淡淡地一笑,让小哈取出那份卷宗,又从卷宗里取出我的那份情况报告,用力抖了一下,将它展开,往小哈面前一放:“这是小顾写回来的最新情况报告。你看看吧。退伍军人事件是结束了。但是,他认为,冈古拉问题主要症结还不是在所谓的退伍军人事件上。是高福海。在冈古拉,不少人都认为高福海的神经不正常……”
“胡说咧!”小哈一下站了起来,满脸胀得通红,大声地叫道。但聪明的她马上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再没跟宋振和往下较劲。又坐了一会儿,她只推说头疼,把宋振和打发走了,然后把那份我写回去的最新情况报告,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马上就给高福海打了那个电话 ……高福海得知我报上去的情况报告里居然写上了他“神经不正常”,大为震惊。这份材料在上报前,他亲自审阅过。审阅时,报告中没有这样的内容。怎么等报告送上去了,会添加了这样的内容呢?他在载波电话里问小哈:“看笔迹,加上去的这一段内容,跟其他内容,是不是同一个人写的?”小哈答道:“是同一个人写的。”“你看像谁写的?”“小顾呗。”“ 没搞错?”高福海还特地追问了一声。“绝对错不了。”她断然答道。这样,他大惑不解了。放下电话后,他呆呆地坐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通知马桂花,赶快去叫我,他想当面对证此事。
其实这件事,的确是我干的。那天,高福海安排马桂花带我去“实地考察”退伍军人情况,当晚我就按他的意思写了个情况报告,告诉各级领导,退伍军人事件已经得到“妥善解决”
,冈古拉一切恢复正常。报告写完后,经高福海过目,交专门负责机要交通的“军邮”送出。在交“军邮”时,我玩了个“掉包”花招。也就是说,发走的那个报告稿和呈高福海过目的那个报告稿,不是一个东西。当时我觉得,必须把朱、李、马、赵等人谋划密告高福海“ 神经不正常”一事报告给上面。这是不容忽视的最新动态。我在报告中,还表明了我对整个这事态的看法:“只有认真搞清高福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各级组织才能为最后决策解决冈古拉问题,找到最坚实的依据。这件事远比当初搞清退伍军人下落要复杂得多,也重要得多。”宋振和曾许诺过,关键时刻,他会派人来和我联络。但这个联络员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偏偏没出现。我又不能使用那两部外线电话去向上面报告情况。情急中,才想到了这个“ 掉包”计。我以为,这样的报告一旦被送到各级领导手中,必然会得绝密级的保护。掉包计是绝对不会穿帮的。没想此报告刚送到哈拉努里,就从宋振和的手指缝中露了出来,还偏偏露给了这位“哈采英同志”;更没想到这位“哈采英同志”还是高福海的铁杆“谍报员”
第二部分跟他玩弄“卑劣”的“掉包计”
“您准备怎么处置小顾?这小伙子本质上还是不错的……他打这报告,也是他本职之内的工作,没法子的事。您千万别对他太怎么样了。倒是那些在你身边舐着你,溜着你,又背底里向你捅刀子那些货,你得好好收拾一下。”小哈在电话里还特地这么叮嘱了一句。当时她听到高福海在电话里,声音逐渐变得短粗、急促、深重,间隔、沉默的时间也变得越发冗长时,她有些害怕了,甚至有些后悔了。她担心高福海会控制不住地对我施加严厉的报复,反而使刚趋于平静的冈古拉事态,再度恶化……从感情上来说,小哈对我也还是有相当好感的。
只不过她天生不喜欢跟比自己年龄小的男性交往;而且潜意识地,总在渴望从年长异性身上获取她从幼年时就一直渴望而又从未得到过的那种强大的父爱式的“爱”和“保护”。但她并不希望我受到伤害。打完电话,再冷静下来想想,她也觉得高福海这些年有些事确实也做得让人费解。比如,她就曾多次劝说过他,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经常到上边来开开会,在领导跟前露露脸,听听新的工作精神。但连这一点,他也听不进去。其实他并不是不想了解上边工作精神,更不是不懂到上边来参加会议的重要性。他虽然不到上头来开会,但每一次会议结束后,他不仅要从与会的朱副场长那儿详细打听会议的情况,还一定会“秘密”地打电话给小哈,从她那儿了解会议的更多情况。(每次会议上的领导讲话记录、小组讨论简报,包括会后形成的正式文件和会议纪要,都会归档到由小哈负责的保密室保管。)连一些细节都不会放过,连续问个三五遍还不放心,一个电话能打两三个小时……既然如此,那么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听会呢?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