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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同人)黄天道 作者:墨攸(长篇,晋江2012.05.19完结)-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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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各方势力交战不暇,无力分心顾及,这些人倒也避世自得、日子过得颇为安逸。是故闻得高幹大部立足于此,便即刻赶来交通、贡献。呈上余粮、存物,马匹、牲畜,亦不乏珍玩、美女。宝气珠光,不绝于目。示好之意,自是不言而喻。
  正当群情激奋,筵席阑珊之时,帐外忽传曹公使节来访。我一听之下,差点立了起来,却被高幹生生地按回了原位。他的手搭在我的肩头上,指尖却抵在了我的脖颈处,轻轻晃动,似是威胁。我顿时会了意,只得不动声色地垂下了头,不令来使瞧见自个儿的脸孔。这事主名为张既,乃是冯翊高陵人,能言善辩、巧作文章。曾随钟繇前来官渡为前线奉送战马,亦和我们一起取道河内还归属地。故而我与他虽不熟络,却是相识。一闻其声,即知其人。不过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我,只是同高幹侃侃而谈,大述钟繇同匈奴大战平阳,围剿不克的过往诸事。言语之间,几多暗示,似是意指主公愿分兵支助高幹自郭援手中夺回并州。不过高幹却未置可否,只叫牵招草草还了礼。言语模棱,当有不少回旋余地。张既闻之一喜,随即奉上了主公为高幹特意周备的大礼。瞥眼偷看,珠玉银饰、琳琅满目。另有美女数人,舞乐持道,皆有姿容。高幹漫不经心地将这些女子一一遣送予部下。当轮到一位钱姓的乐女,缓步上前,号约抚琴,顿时惹来了周遭一阵的大笑:任谁道知道高幹本人就是天下一等一的琴师。于他面前奏乐,不啻是班门弄斧、布鼓雷门。但高幹见着那乐女时,面色却突然一阵惨白。手里的杯具兀自掉落不算,还让醇酒泼洒了一地。看那情形,竟像是遇着了旧识一般。那乐女信手抚琴,低声唱道:“兰芝千岁自无情,一地枯荣春复春。画檐琴案满蛛网,空叹长门未经事。”一言一语,哀怨切切,颇见杨柳、残月之风。
  我诧异地看了高幹一眼,他皱了皱眉头,又神色如常地坐回了原位。只是持爵的手青筋跃动,竟好似是在微微颤抖一般。环顾四周,那些并州将士们盯着这乐女瞧时,大多神情古怪,面有异色,却不敢随意做声。我不禁好奇大起,避了张既,偷偷打量起了那女子:她着了一身红纱,如胡女般在面上蒙了一层淡薄的纱。赤裸双足,脚腕、耳垂上各自系着一串米粒大小的铜铃。行路间,叮当作响,煞是好听。她的容颜隽秀,却并非国色、天香。脱俗、飘逸但无过人之处。只是一双眼,黯淡浑浊、呆滞无光,似是不能见物、无辨明暗。我微微一怔,但觉似曾相识。顾首回眸却猛然察觉到此子蹙眉、沉思的模样儿竟和娘亲、及自个儿有几分神似!莫非高幹待我青眼有加、三番五次绕我性命,就是因了她的缘故?……心思百转,唯有一阵酸涩暗自泛起。
  “你说你当真姓钱?”牵招得了高幹的指示,突然沉声问道,“祖上是何方人士?长年身居何地?怎会做了乐女?”
  那盲眼的乐女没有料到会被问话,怀着桐琴、吓得往后一缩,踌躇了半晌,前言不搭后语地翁声回道:“大人饶命!贱妾断然不敢造假。绿绮姓钱,乃许地颍川倡家出身,是为官奴婢。虽眼不能视物,但自六岁起便习琴筝一道。雅乐、国风皆有所通,尤擅宫商之调,数十年苦练技艺,常侍士官大族,未曾离开许地半步。”她说得吞吞吐吐、犹豫不决,一看便知乃是临时凑的言。牵招望了高幹一眼,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道:“那你来此之前,所主何人?”这自称绿绮的乐女微微一怔,不知牵招此问何意,却还是恭顺地回应了:“回禀大人,贱妾长居曹公府下,军师祭酒郭嘉、郭大人府宅。”脆生生的嗓音突然提及了这熟悉至极的名字,我禁不住轻轻一颤。抬眼去看高幹,却发现他那历来冰冷的眼眸里此刻竟也溢满了迷离、雾色。只是唇边的那份坚毅,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心念一动,我想我已经猜着了大概。
  那乐女抚琴助兴时,我心不在焉、未有细听。不过曲终之时但闻喝彩连连、击掌不绝,想是琴技极好的。宴尽灯阑,众皆离散。高幹屏退了侍从,独自坐在席上自斟自酌。目光落在绿绮先前落坐之处,定定地出了神。见不着喜怒,见不着颜色,仿佛那女子就像适才那样,正盈盈端坐在蒲团之上,一动不动。
  “她是韩蝉夫人?”帐子里此刻只剩下我与他两人。我拨动着灯芯,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凝视着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好是岩石一般,有着坚韧、宽阔的曲线。他许久未动,只是默默抿了一口酒。眼里似有波光晃动。
  “看来真是了……只是,她为何要冒作伶人来到此地?”这一回高幹轻叹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我知他无意搭话,更不会与我提及事情的本末。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忽然转口问道:“既被送到这里了,便不可能再让张既将她带回许地了。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她目不视物,莫非要让她随军征战、日夜兼行?还是……”说到此处我突然住了嘴。高幹并无据地,自也不能将她送抵家中、安妥顺当。唯今之计,除了叫她跟从行伍之外,似乎别无它策。见他静默不语,我咧了咧嘴,抢过了他手里酒爵。几下斟满,一口饮干,道,“若分神有暇,我会尽力替你留意于她。军旅杂乱,同为女子之身,也较是方便。想来若是只从在轴重处,当不至于会碰上什么凶险。”会说出这般的言语,我连自个儿都不禁微觉诧异。高幹瞥了我一眼,神色里略略着了几分意外。冰冷的眼里转瞬之间漏出了几丝暖意,一闪而逝。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冲着我飒然一笑。一手提起酒缸,替我斟上满满一杯。随即,二话不说就着坛子猛灌了起来。这般的高幹我是头一回见着。稍稍怔忡,我扬了扬唇、也抬起了那爵。耳边夜风习习,远处隐隐闻得狼吠几声。席散酒酣,对饮不绝。只是烈酒下肚,镜台却清明依旧。举杯邀引间各自思想着各自的心事,我与他实则都无多少的醉意。直到月过中天,高幹才突然扯过我的衣袖,在沾着酒水在上面写道:“曹公府下、军师祭酒郭嘉,到底是何人?”
  我挑了挑眉,知道他疑心已久,难以欺瞒,当下便模棱两可地回道:“听闻他侍于曹公之前,曾是袁绍的幕宾。只因那袁公麾下人才济济,郭嘉不得重用、其志难抒,故而才改投了他主。怎么,你是袁绍的外甥,却没有见过此人么?”这番言语本是郭嘉的自述,想必他语出之际久经斟酌,并非一时起兴。此刻说与高幹,当是并无太大的破绽:毕竟袁绍三千门客,有人见过韩蝉夫人真貌并不稀罕。偶见那乐女相貌神似,便处心积虑地收纳府邸、诸多养护,寻机献于高幹,并无不妥之处。更何况他也未必知晓这一位就是真正的韩蝉。
  高幹扬了扬唇,笑意中夹着几分露骨的讥讽,书道:“那定是见过的。只是不知那时郭嘉大人用的是何等身份,罢了。”他冷冽地瞥了我一眼,唇边的笑意却更浓了,“选在这种时候将那乐女送及此处,莫非是怕我忍不住会趁机对你出手?……看来坊间传闻果然不假,这郭嘉,当真对你极是上心,天师。”我脸上一烫,堪堪偏过了头。手指慌乱、爵中的醇酒撒了不少。“你又何苦这般出言试探?堂堂并州牧高幹、高将军会猜不到他到底是何人?”语到中途便知自个儿失了言,不由地重重叹气,道,“高幹将军不世之才,翻手覆掌便能轻取我小命,何必对区区仆囚如此相逼?我亦何尝不是漂萍逐流、身不由己之人?”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静默了片刻。忽然又在我的裙摆上划道:“我识得一人,金煞攻身,命不能久……”书到这笔时,他突然停了手,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将我的心思洞穿一般。顿时酒香四溢,寒气森森。我认出了几字,但觉心中微颤,忍不住避开了他的视线:这高幹果然睿智、敏捷,种种细枝末节皆逃不过他的眼目。随口一言,便即刻联想到了那铜钱草的事儿。论慎密、论远见,我自问都不是他的对手,难怪素来自负的郭嘉也将之喻为天纵之才。
  “乱世之中,受困金煞之人何其众多。高将军怕是有所误会了。”我左言右顾,不知所谓,只想着要将话题扯远。但高幹岂会予我这样的机会?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的话,淡然写道:“适才觊觎我性命、想要将我置于死地,也是因了他的缘故?”我心头一震,愣在当场:难道那时我想杀高幹,真的是因了郭嘉的缘故?是想替他铲平阻碍前道之人?是要为他的天下大局平路?……不、一定不是这样的,我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太对劲。见着我踌躇不绝,高幹神色忽然间变得有些复杂。
  “或许,你说得不错。”我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突然低声回道,“任你并州一部在乾门举兵自重,霸据一方,对汉室大业、曹氏天下乃肉中骨刺、威胁极甚。指不准会乱了满盘大局。与其养虎为患,反受其噬,倒不如趁你羽翼未丰之际,尽早除之,以绝后顾。”
  “那为何适才却突然住手不前了?”他毫不客气地问道。我沉吟、犹豫,不知所措,但面上故作镇定。见他此刻眼里一派静默,不觉泄了气,只得半真半假地应道,“仆乃汉臣,竭命于车驾。岂能与共为朝廷命臣的并州牧、高将军同室操戈、自相残害?更何况曹公并非明主,天下皆知,若有人能取而代之、不啻是苍生之大幸。”言辞中暗示了他与令君交通的可能。不知不觉间,我在出语时又使上了几分心计。高幹闻言,突然白了我一眼,神色间满是不屑,却隐隐掺了些笑意。他伸手扳过我的颚,替我拭去了嘴边的酒渍。指在我的唇上掠过时,莫名地滞了半晌。我脸上滚烫,慌忙后退。他却不发一语,举头饮干了坛中的残酒。将那坛子顺手一掷,大踏步地迈出了军帐。
  幕帘外头月华如泄,袖风缭乱。
  作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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