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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他。如果他怀疑,那么他就必然存在;如果他有过什么经验,那么他也必然存在。这
样,他自己的存在对于他便是绝对可靠的了;他说,“我思,故我在。”(Cogito,er
go sum);他就在这种真确可靠性的基础之上,重新着手建立起被他的怀疑所摧毁了的
知识世界。由于创造了怀疑法,又由于指出主观的事物是最可靠的,笛卡儿对于哲学便
完成了一桩伟大的贡献,使他至今对于一切学哲学的人还都是有用的。
但是使用笛卡儿的论证时须要注意。“我思,故我在”这句话毋宁比严格确定的东
西说得多了一些。仿佛我们都能够十分肯定,今天的我们就是昨天的我们,在某种意义
上,这无疑是真的。但是实在的自我就和实在的桌子是一样地难于达到,而且似乎它也
不具有属于特殊经验的那种绝对令人信服的可靠性。当我看我的桌子而看见某种棕色的
时候,我马上可以十分肯定的并不是“我看见了棕色”而是“棕色被看见了”。当然其
中包括那看见了棕色的某个东西(或者某个人);但是它本身并木包括我们所称之为
“我”的那个多少有持久性的人。就当下的可靠性而论,很可能是:那个看见棕色的某
种东西完全是瞬间的,它和下一瞬间具有不同经验的某种东西并不是同一个。
这样说来,具有原始可靠性的,就是我们的特殊思想和感情了。这不但可以适用于
正常的知觉,也一样可以适用于梦境和幻觉。当我们梦见或看见鬼的时候,的确我们可
以有并自以为有看见了鬼的感觉,但是由于各种理由,我们可以坚持这样的见解:并没
有物理的客体和这些感觉相应。因此,我们对于我们的自身经验的意识,其确切可靠性
是不容加以任何限制并允许有例外的。于是,在这里,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有着一个坚
固的基础,可以由此开始我们对于知识的追求。
我们所必须考虑的是这个问题:就算我们肯定了自己的感觉材料,我们是不是有理
由认为这些东西就是我们称之为物理客体的某种东西存在的标志呢?当我们列举我们自
然而然地会认为与桌子相联系的一切感觉材料的时候,我们是否已经说尽了有关桌子的
一切呢?或者是否还有不是感觉材料的某种别的东西,在我们离开屋子的时候,仍然继
续存在着呢?常识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有。一个可以买卖、可以推来推去,又可以铺上一
块布等等的东西,不可能仅仅是感觉材料的集合而已。倘使用布把桌子完全盖起来,那
我们从桌子就得不到感觉材料了;因此,倘若桌子真的仅是感觉材料的话,那它就会中
止其存在,而那块布便会出于一种奇迹而在桌子原来的地方悬空放着了。这种见解显然
是荒谬的;但是要想作一个哲学家就必须锻炼得不怕荒谬。
我们之所以觉得在感觉材料以外还应当有一个物理的客体,其最大的原因在于我们
要求不同的人都有着同一个客体。当十个人围着一张餐桌坐着的时候,若坚持说他们所
看见的不是同一块台布,不是同一的那些刀叉、调羹和玻璃杯,那就荒谬可笑了。但是,
感觉材料对每个人都是个人的,而直接呈现于这个人视界的东西,并不就是直接呈现于
另一个人视界的东西;大家都从略微不同的观点去看事物,因此,看事物也就略有差异。
因此,倘使真有共同的中立的客体存在,这种客体在某种意义上对于许多不同的人又是
可能认知的话;那么,就一定有某种东西是超出于不同的人所见的个人的特殊的感觉材
料之外与之上的。但是,我们有什么理由相信有这种共同的中立的客体呢?
我们自然而然会遇到的第一个答案是:尽管不同的人可以稍有差异地来看桌子,但
是他们看桌子的时候所看见的总还是一些类似的东西,而且他们所看见的种种不同的变
化也是服从光线的远近和反射定律的;所以便很容易下结论说,有一种持久的客体构成
了所有不同的人的感觉材料。我向这间房的旧房客买下了我这张桌子;我买不来他的感
觉材料,他的感觉材料在他走的时候就消失了;但是我却能够买、也的确买来了可以信
得过多多少少是与之相类似的感觉材料的期待。所以,事实是:不同的人们都有着相类
似的感觉材料,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只要是在一定的地点,也会有相类似的感觉材
料。这就使我们可以假定:超乎感觉材料之外与之上,一定有一个持久性的共同客体,
它是构成不同的人和不同时间的感觉材料的基础或原因。
以上这些考虑都假设在我们自己以外还有别的人,仅就这一点而论,这些考虑都犯
了丐辞的毛病。别人之所以在我面前呈现,是由于某些感觉材料,譬如他们的样子或他
们的声音;但是如果我没有理由相信原来就有着不依赖于我的感觉材料而独立存在的物
体,那么除了别人是我梦中的一部分之外,我便没有理由来相信别人的存在了。这样,
当我们想要指明一定有客体是不依赖于我们自己的感觉材料而独立存在的时候,我们就
不能诉诸于别人的证验了,因为这一证验本身就是感觉材料组成的,而且除非我们自己
的感觉材料是木依赖于我们而独立存在的事物的标志,否则这一证验就不能揭示出别人
的经验。因此,倘使可能的话,我们就必须在自己的纳个人经验里找出某些特征来,以
便足以证明、或者有可能证明:世界上除我们自身和个人经验而外,也还有别的事物存
在着。
在某种意义上说,必须承认,我们永远都不能证明在我们自身之外和我们经验之外
的那些事物的存在。世界是由我自己、我的思想、感情和感觉所组成的,其余一切都纯
属玄想,——这种假设并没有什么逻辑上的谬误。在梦里,似乎也可以有一个极其复杂
错综的世界,可是一觉醒来我们就发现它是一场虚幻了。这就是说,我们会发现:梦里
的感觉材料仿佛是和我们从自己的感觉材料所自然而然地推论出来的那些物理客体是不
相应的。(的确,一旦假定有物理世界存在;就可能给梦境里的感觉材料找出物理的原
因:比方说,一声门响可以使我们梦见一场海战。但是,在这种情形中虽然感觉材料有
一个物理的原因,却没有一个物体,像一场真正的海战那样和感觉材料相应。)我们若
假设整个人生是一场梦,而在这场梦里我们自己创造出一切显现在我们眼前的客体,这
个假设在逻辑上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尽管它并非在逻辑上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也
没有任何理由来假定它就是真确的;事实上,从作为一种说明我们生活事实的方法来看,
这个假设就不如常识的假设来得简单,常识的假设是:确实有着不依赖于我们而独立存
在的客体,这些客体对我们所起的作用就是我们的感觉发生的原因。
要是假定真有物体,问题自然就简单了;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倘使有一只猫某一
瞬间出现在屋子的某一角落,而下一瞬间又出现在另一个角落;那么,我们自然会假定:
它从房屋的某一部分经过一系列的中间部分而走到了另一部分。但是,如果猫只是一组
感觉材料的话,那么它就不可能走过我不曾看到它的任何地方;这样,我们就不得不假
定:在我不看它的时候,它根本不存在;不过它在一个新地方突然之间又出现了。倘使
这只猫不论我看见或不看见都是存在着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根据我们自身的经验来了
解它如何会在两餐之间渐渐地觉得肚子饿;但是,倘使在我不看见它时它并不存在,那
么,不存在时它的食欲竟会和存在时一样地增加得很快,就似乎是荒诞的了。再者,这
只猫如果仅仅是感觉材料组成的,那么它便不会饿,因为除了我自己的饥饿以外,没有
别的饥饿能够对我成为感觉材料。这样,对我表现成其为一只猫的那些感觉材料的行为,
虽然把它看成为饥饿的表现仿佛是十分自然的,但是,要把它看成为只是一片颜色的运
动和变化,就极其费解了;一个三角形既不会踢足球,一片颜色自然也不会饥饿。
但是,猫这个例子的困难性,比起人的困难性来就要小得多了。人说话时——也就
是说,我们听见某些声音,把它们和观念联系在一起,同时也看见嘴唇的某些动作和面
部表情时,——我们很难设想:我们所听见的并不是一种思想的表达;因为我们知道倘
使我们也发出同样的声音来,的确也是如此。当然,在梦里也有类似的情形,我们在梦
中,对于别人的存在是会犯错误的。但是,梦总是或多或少受着我们醒时生活的暗示,
倘使我们假定真有一个物理世界存在,那么梦多少是可以根据科学的原则得到说明的。
这样,每一条简单的原理都使我们接受这一自然的观点:除了我们自身和我们的感觉材
料以外,确实还有客体,它们的存在是不依赖于我们对它们的觉察的。
当然,我们本来就不是凭借论证才相信有一个独立的外在世界的。我们一开始思索
时,就发现我们已经具有这种信仰了:那就是所谓的本能的信仰。在视觉中,感觉材料
本身被人本能地信为是独立的客体,但是论证却指明客体不可能和感觉材料同一;我们
永远不会对这种信仰产生怀疑。这种发现在味觉、嗅觉和听觉的事例中一点也不矛盾,
只是在触觉中稍微有一点。然而我们还是相信的确有和我们的感觉材料相应的客体,我
们本能的信仰并不因之而减弱。既然这种信仰不会引起任何疑难,反倒使我们经验的叙
述简单化和系统化,所以就使人没有理由不接受它。因此,尽管梦境引起人怀疑外部世
界,我们还是可以承认外部世界的确存在着,而且它的存在并不有赖于我们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