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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n试着挤出一个微笑，就算Cas看不见。他转身面对墙壁，皱眉希望能看透过去，却沉默不语。天启无法将他们分开，墙也不行，但告别的时候仍是要来。云彩上的雨滴再喜欢清爽的高空，终将落下，滴进海还是沙不知道。只能暗自祈祷雨后有彩虹。
“Cas，我…”
“我能给你唱歌吗？”Castiel小声说，把嘴里多余的血吐出，深红无声趟过苍白的脸。猎人当然答应。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天使的声音沙哑，夹杂痛苦喘息，像溺水的人最后的几口气。但这是他被弃在黑暗中以来，第一次没有屈辱地唱。
‘后来他和分队里的天使被遣去地狱寻找义人。他认真地用尽办法融化Dean Winchester灵魂里的冰。由于所负的灵魂太重，几乎在火湖里被烧成灰烬。若不是Castiel接到守护既定救世主的命令，Raphael不会治疗他烧得只剩焦黑骨架的羽翼。’
Castiel断断续续地继续，但那些字里确实有喜悦，还有平安。密云间开的小缝，漏下来自天国的光，最后的祝福——
“我虽然行过死阴的幽谷，”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没有天使经历过死的影子，没有天使应该感受。像Lucifer说的，他只知道背，“也不怕遭害。”不属于天使的族类，也永远成不了人，或许只有云彩是他的伴。一个天使掉下来的时候，轻得和云一样。
神教导祂的天使不要忧伤，“因为你与我同在，”祂必拭去一切眼泪；欢呼，然后唱赞，“你的杖，你的杆，”Castiel艰难地呼吸，半个肺浸在血里，但他挤出一个小小的微笑，“都安慰我…”
猎手闭眼去听几乎没有旋律的调，音符早已被太重的轭碾烂，他知道每一个字背后有多痛。他想叫天使停下，神知道Cas为了他已经做了多少伤害自己的事。他记得地狱里的事，他法克的记得，在Castiel逐渐失去天使魔法降成人之后。Cas连苹果派都没吃过，而如今……
‘要开心，’Dean用力擦掉所有眼泪的痕迹。虽然现在一切按天使说的做有点晚，他不知道，他们在天堂大概还有时间，那个地方钟不是都会坏掉么。他会有时间将所有落下的树叶黏回去，追回被他撕烂、丢进风中的每一片羽毛。
“……直到永远！”天使对着一片漆黑呛完最后一句，尽可能平静地说，“再见，Dean。”
猎手盯着墙上的洞，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另一头见，”他轻声说，与以前送朋友进坟墓无异，但是这一回分隔的时间不会很长。Dean在左面的墙上印下一个吻。这个吻让他的唇沾上灰，但它很干净，没有契约的买卖关系，也不是随便找两片粉红色唇瓣就吻下去。
然后他才向洞口走。
‘Castiel去见他负责的人类，不仅心口上被捅刀子——与惨痛的地狱经历无异，更发现Dean Winchester是个信仰全无的人。他开始怀疑为何此人被选中，但Winchester很快证明自己值得。’
海里的血因为落下的人而更多地喷溅在砖墙上，像花。猎人的眼因为沾血而睁不开，但他向外扑腾着游了几下，就拼命喊，“Michael！”他把□养的省去，只是一遍遍地喊那个混蛋的名字——Cas的时间不多。
海抛弃深沉的蓝，成了吃人的沼泽。血湿透他的衣物，让他活动困难，像是黏着Dean的手脚把他往下拖。他吼Michael的名字，也不怕撒但听见。
“你好，Dean Winchester，”待他快喊破嗓子后才有一个声音响在脑海里。这声音没有忧伤，世界在毁灭的边缘上悬吊，下一秒最后的救命树枝折断，它就该摔下去。但主最伟大的武士心中甚至没有一点涟漪。
“你把Castiel，你弟弟，弄出去，”他仰头对着血色的天一字一顿地说，生怕 Michael不理解。他不怕天使长将自己切成片，只怕他说已经太迟，“我就答应你。”如果说地狱的契约要的是灵魂，那么天堂会要什么，身体、灵魂都摆上去足够吗。
主的伟大武士迟疑了，因为你不和天堂做交易，“尽量，”Michael顺着人类的意思，他来不是要与人争吵。
Dean看着自己来的方向，“那么‘是’。”
‘Castiel由于“同情心”受到质疑，处罚是跪在玻璃海里背诵箴言，至今仍有卡在膝盖骨里的玻璃碎片未取出。惩罚没有果效，他还是将血淋淋的手按在咒符上，背叛整个天堂。起初天使认定天启不是天父的意思，但……’
墙那边的声音安静下去，直到又只剩他一个人等死。上次Raphael亲手用神圣之火将他烧出存在，白光与拆毁，理智分崩离析，光芒轻摇然后消散，像清晨的薄雾。那是灵魂的湮灭，从有到无。天堂的惩罚从来迅速而公正，所以并不太难以忍受。
如今这是把灵魂从血与肉与骨里剥离，灵魂不会死去，但它将感知到身体崩溃时的所有痛苦。将近两千年前，天父以这种如此人类的方式行过死阴的幽谷，得胜魔鬼，祂的死与复活被纪念至今——然而无故将祂的仆人折磨至死有什么意思。
Castiel缩在墙边，寒冷再度回侵，让他难以抑制地发抖。他无法听见天堂的一丝声音，他不会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神的预定自有公义，尽管被掏空用尽的感觉似乎更冷。天使曾经想象过死时爱他的人会拉着他的手，就像他在天堂之战时安慰已经无法挽回的天使那样。但似乎没人愿意这么做。
他下意识地想张开翅膀飞走，却只能抖动两小截残翅，连用翅膀把自己遮起来都做不到。完全暴露在凝重的黑暗之中，比困在玻璃瓶里的蝴蝶更弱小。他伸长脖子呼吸，带血铜味的空气黏在出血的肺里，发出空荡荡的声音，天使甚至没有力气把喉咙里的血咳出或者吞下。
他会死在这，每一寸都毁灭，每一寸，除了盛灵魂的那一点。它很小，易碎，在人眼里美得像安静的晚星，只是太轻。
‘Lucifer复活了因抗命而被处死的Castiel，只有魔鬼有兴趣做这种让天使死两回的事。天启开始，年轻的Winchester不久即陷落，留下一个人和他的天使。’
Michael在闪电中滑进自己既定的容器，握拳又舒展，飞出水面掀起血色的浪花。他张开翡翠色的巨大羽翼即要飞离晨星的海上要塞。
“你在做什么？！”Dean的意识大喊，这不对，“那边！”他用力转头，但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主最伟大的武士停在空中，“把Castiel弄出去，”猎手强忍住不加骂人的字，所有羽毛脑袋的混蛋都是这样么，连最大只的都……“我们有个约定！”他想张嘴喊出来，虽然他肯定Michael听得清楚。
Castiel的胸口痛得像要在火里熔化，汗水滑过苍白的脸，他的手指颤抖着刮进墙里，盲目寻找Dean留下的任何热量。
“做不到，人类。”Michael根本不想费心解释，与任务无关的琐屑他不管，猎人得闭嘴，“上面有伊诺克咒符，”虽然这该不是谎言，但更确切的理由是天使长不协助叛徒。既然次级天使选择远离义，他所遇的一切恶意与天堂无关。
‘Castiel在末日里照顾他负责的人——那几乎失掉了灵魂的猎手。他努力去学人类的方式，尽管有太多天上的使者无法理解。比如说为什么人类要制造那么多殴打和尖叫，而不是拥抱。’
“该死，Michael，他是你兄弟！”Dean想抬起拳头砸自己，好让这个□养的清醒一点，他极尽意志挣扎，叫喊。人在笼子外看猎豹扑倒鹿、咬断它的脖子，无论怎么拍铁丝网也无法阻止。
血从Castiel的唇间涌出，滴落在他身上，蓝眼睛无神地看面前的漆黑一片。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秒都在变浅，借来的心脏再也无法维持破碎的身体。
“Michael！”猎人用他了解的所有难听的话去骂天使长，灵魂歇斯底里地尖叫。上帝你造了一个怎样的天堂，法克的Michael这样的混球怎可以和他有一样颜色的眼睛。
‘Castiel是很细心的天使。他学会洗衣服，以人类的方式。没有洗衣粉了，天使用手搓，手指被冷水冻得通红。’
猎人不停地咒骂，不仅骂Michael，更想让上面那位听见。哪有父亲会将自己的儿子丢去喂魔鬼，完全没有理由，祂还扯淡地自称天上的父。
Michael用Dean的脸皱眉，这表情在天使长身上不常见，天堂之战后主最伟大的武士向来只表达虔诚和高效。武士有任务要去行，有预言要实现，不是来听人类抱怨。
‘他会拍着Dean的肩膀认真地说，要有信仰。’
Michael很快，对恶魔毫不留情，对任何延迟主的意志的人亦然。他没有多言，伸出恩典扼死Dean Winchester，猎手能感觉到任何痛苦之前。死亡对于已经被地狱犬撕碎过的人不可怕，Dean以前从不认为死会轻松。
‘他烤派，苹果馅的，正方形。’
Castiel的心停了，在他能为自己祈祷之前。天使开始抽搐、更剧烈地喘息，但是没有氧气会再溶进血里，血液也不再流动。眼睑颤抖着合上，按在墙上的手跌落地面。
‘他是一个很好的天使。’
…—
小孩子会听他们的母亲说，天上有一条大红龙，七头十角，它用尾巴将星辰扫落。但是Michael和他的兄弟姊妹与巨龙征战。他将燃着圣火的剑刺进龙的心脏。天上再也没有恶龙的地方，大龙就是那古蛇，名叫魔鬼，又叫撒但，它被摔下去，不复回升。这是个告别的时代，但没有人听见Michael把利刃抽出时小声说，“别了，兄弟。”
那龙一坠落，天上的光就重新照耀，死人受审判。蔚蓝色的行星完全浸入火海，地上的一切消亡，没有一棵树一片叶能幸免，更没有再活着的人。人类文明在火中毁亡，多少王朝多少记忆消散殆尽。但这不是可忧伤的时代。
有人曾经认为必须不断规正自己的行为，达到某种道德高度，才能买到去天国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