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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头爱理不理,和黑牛并肩出店,掌柜的亲到门口作揖打躬,恭送如仪,口里还在不断地说:“两位多包涵,多担待!”
方大头漫步走过几条小巷,陡地闪身躲进一条巷子里,招手叫黑牛道:“傻大个子,还不快走,真在踱方步吗?”
黑牛忙也跟着进了巷子,方大头领路直奔城外,待到了城外荒野,这才放声大笑起来。
黑牛傻问道:“你笑什么,快把那银子给咱看看,你是从哪儿偷来这一大锭银子,连店掌柜都找不开。”
方大头从怀里摸出银锭,剥开外面的白幌幌一层,原来不过是一块废铁包着锡泊,那里是什么银子。
黑牛也忍不住放声哈哈大笑,将那铁块一掷,打出去十来丈远,弯腰顿足,乐不可支。
方大头笑过一阵,说道:“好啦,现在东西也骗来吃了,时间不早,还得去办正经事呢,方才我从店里出来,业已暗中把钟英住处打听明白,咱们也就前往一探,不过,这癞头泥鳅诡诈无比,去的时候,你得听我的支配,最好不要靠近,由我去引他出来,你缠住他,我下手偷那瞎子的玉杯。”
黑牛连连点头,道:“矮子,咱是服了你啦,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方大头略为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衫,当先领路,绕城径转城西,寻到一处城墙较高的地方,纵身跃上城头。
黑牛紧跟着也到城上,却被方大头轻轻一带,矮身伏在城墙上,方大头用手指着离城不远处有一间状似窑洞的土堆,轻轻说道:“看见没有?那一个土堆就是癞头泥鳅的下处,你别看它不过是个破窑模样,它里面据说布置富丽,不下殷商巨宅,你就隐伏这儿,不要乱动,让我先进去探一探!”
黑牛应道:“你最好能先探一个虚实,回来咱们商议商议,再决定怎么对付他们。”
方大头笑道:“放心吧,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总尽量不让瞎子和你碰头就是。”
说罢,顺着城垛,伏腰缓缓趋向土窑,行到距离十来丈远,又小心谨慎地伏地倾听,确定了并无动静,这才伸腿搭出城垛,刚预备借力纵起,抢过由城墙至土窑间这一段空旷距离,就在他身形欲露未露之际,突听得窑后传来几声敞亮的笑音,接着,一个苍劲的嗓音说道:
“好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见见,这样藏头露尾的,是当我钟某人高攀不上吗?”
方大头猛吃一惊,心道:这癞头泥鳅果然不凡,我这里才伸出一只脚,就被看出来了?
可是,他这里尚未来得及立身站起来,突见土窑边另一栋高楼楼顶一条黑影暴长身形,纵身而下,飘然落在窑前一小块空地上,人影敛处,现身的竟然是“百毒叟”宋笠。
方大头暗道:“惭愧。”把伸出去的一只脚又缩了回来。
宋笠停身窑前,一手拈须,朗声笑道:“钟老当家的果然好眼力,老朽来得莽撞,老当家的莫怪。”
这时候,但见土窑后倏地似飞鹤冲天拔起一条黑影,也落在土窑前面,此人浑身一片褴楼,鹑衣百结,手中横握着一根细竹杖,鸡皮脸、吊脚眉、鼻子下面挂着两条鼻涕,年约五旬以外,满头全是白色疮疤,一根头发也没有,但见其人,已知其名,不用再介绍,定然是“癞头泥鳅”钟英了。
“百毒叟”宋笠抱拳当胸,含笑说道:“老朽久处边荒,今日才得一会武林名耄,实在令人佩服得很,老朽和钟兄素无渊源,此来不过专程造访贵友左当家的,为什么左老师就这么见外,连现身一叙也不屑为么?”
“癞头泥鳅”格格一阵袅笑,说:“宋老前辈要寻左宾,不过全为了那只九龙玉杯,不是姓钟的放肆说一句话,达摩真经虽是武林异宝,无福之辈,纵然得着玉杯,也是无法寻得真经,钟某人可否饶舌问一句,宋老前辈已经了然九龙玉林和达摩真经的关连所在么?”
宋笠冷冷答道:“钟兄不要以为这两句就能令老朽放弃了九龙玉杯,老朽但能得着玉林,自信就能参透其中隐奥,找得出达摩真经的藏处,这倒不必钟兄和左老师多为担心。”
“癞头泥鳅”笑道:“似这样最好不过,宋老前辈苦苦追踪,必得玉林才能甘心,左老师也是千辛万苦保着那只九龙玉林,自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令他拱手献出来的,所不巧的,目下左老师并不在钟某人破窑中,宋老前辈千里迢迢,追寻到此,钟某人忝在地主,略尽三杯,再送老前辈登程继续追寻异宝,如何?”
宋笠刹时脸上变色,厉声道:“姓钟的,老朽以礼相见,井非畏你这太原府中小小势力,左宾要想就以阁下这所土窑苟安,那是妄想。”
“癞头泥鳅”却不生气,仍是笑倒:“老前辈是不相信钟某人这句话,那么,这间破窑,老前辈是不是有意搜一搜呢?”
刚在这个时候,陡然间由城东远处,飞也似奔来一条黑影,这人影快逾电捷,眨眼已到,“百毒叟”宋笠后退了一步,凝神回顾,“癞头泥鳅”钟英见了那一条人影,登时暗吃一惊,原来那并非旁人,正是“阎王帖子”左宾。
左宾似乎气极败坏,飞驰而至,人未停身,已大声叫道:“老钟,不好了,那玉杯……”
“百毒叟”肩头一晃,抢身欺近,厉喝道:“玉杯怎么样了?你们二位还准备一吹一唱,演戏招待我老头子吗?姓宋的可不吃这一套的。”
左宾面上杀机满布,两眼怒火外喷,竹杖呼地横扫而出,同时叫道:“老钟,井肩上,咱们今天跟他拼啦!”
“癞头泥鳅”钟英原是和左宾商议定妥,由钟英在土窑后伏身隐蔽,绊住“百毒叟”宋笠,左宾却暗往罕山埋藏玉杯的地方起出杯子,就隐身在林子里,待钟英把“百毒叟”打发走了。再赶往林中会合,他们也明白大原府钟英的土窑目标太大,必须另寻一处隐密所在,才能从容参详九龙玉杯和达摩真经的关连所在。
钟英除了太原府这座土窑之外,另在晋南中条山解地附近,设有一座秘密处所,差不多的江湖人物,都不知道这个地方,钟英和左宾原意就是要在躲开“百毒叟”宋笠之后,潜往解池,再议良策,无论如何,先设法把达摩真经弄到手中,那时候二人隐往深山,练习神功,就再不畏惧高手争夺追踪了。
哪知道左宾一时疏忽,埋藏玉杯的时候泄露了形藏,等到他赶往罕山埋杯之处,挖开浮土一看,被他亲手放进去的九龙玉杯业已沓如黄鹤,这一惊,真把个“阎王帖子”左宾吓得六神无主,狠狠在附近乱掘乱翻,又细细辨认刻在树干上的标记,一点也没错,可是,埋下去的九龙玉杯呢?难道它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他一急之下,抹转头又奔回太原府,要想尽快把失杯的事告知钟英,幸好时隔不久,或许还来得及追截窃杯的贼人。
“百毒叟”宋笠在旁边这一打岔,怎么不叫左宾把满腔怒火,全泄在他的身上。
“癞头泥鳅”见左宾那样惶急无主的神情,竹杖呼呼,使出了全力,把宋老头儿圈在一片青芒之内,他身为地主,又和左宾多年知交,哪还有不替他不忿的道理,立将手中打狗棒一抖,探臂吐杖,也欺进圈子,喝道:“宋老前辈,也让我化子讨教几手高招如何?”
这两个人两根竹枝一裹,将“百毒叟”裹了个风雨不透,那两根小小竹杖,犹如两条青龙,左盘右旋,此进彼退,非但配合得十分严密,而且两人身形变幻,将宋笠进退之路,全部截得死死的,尤以“癞头泥鳅”钟英手中打狗棒,更是诡诈无比,怪招迭出,功力只在左宾之上。
“百毒叟”如果单独对付左宾或钟英,相信就凭一双肉掌,也吃亏不了,但如今被两人联手合围,双杖双掌对付他一个人,却显得有些支拙不灵起来。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宋老头儿再行,被这两个江湖高手围住,也感觉压力沉重,应付艰难。
但“百毒叟”也不是善与之辈,千里迢迢赶来抢夺玉杯,如今居然听说玉杯出了问题,他可不管那许多,认定是“癞头泥鳅”和左宾两人设好了圈套欺骗他的,见他二人又联手合上,更激起万丈怒火,口中牙挫得格格作响,将全身功力尽都贯往双臂之上,逢杖格杖,见人劈人,两条臂膀舞得车轮也似,恰恰抵挡住钟、左二人的两条竹枝。
三个武林怪杰,走马灯一般拆了二三十招,兀自难分胜败,倒把城垛上伏着的方大头弄得拿不定主意,眼看这三位仁兄掌影纷纷,竹杖呼呼,在下面舍死忘生,各出全力,想下去帮个忙吧,不但无从插手,更不知道帮谁好?想抽身一走吧,又舍不得九龙玉杯下落,何况,那一边还伏着一个傻小子,又怎样向他交待解释呢?
猛可里,他突然心中一动,忖道:我何不如此如此,先摸他一个虚实,再作主意。
于是,悄悄从城垛上伏行而返,挪近黑牛俯伏的所在,他还未开口,黑牛早沙着嗓门说了:“怎么样啦,咱听见好像干起来了?”
方大头看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儿,又有些好笑,便也压低了声音,说:“了不得,那边已经打得天翻地覆啦,咱们还不溜,等一会连我们全要倒霉。”
黑牛不解,忙问:“那是为什么?快说,咱没有弄到杯子,怎能走呢?回去拿啥玩意给咱师父?”
方大头故意激他,道:“别想什么杯子了,杯子放在瞎子身上,你怕瞎子怕得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那还能弄到手?不如趁先回去,就向你师父说:杯子没啦。叫他要弄自己来吧。”
黑牛听了,心里捉摸不定,半晌没有开声。
方大头怕他真的不肯干了,故意自言自语说:“不过,等你师父赶来,杯子早不知去向,连人也找不到了。我看,不如死了这条心!”
黑牛好像突然下了决心,猛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