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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打炮”;“军中乐园”曰“炮阵地”;床曰“炮台”;未触即射精者曰“空炸”;早
泄者曰“瞬发”;可持久者曰“延期”。“娱乐”程序中的纠纷,都在“瞬发”或“延期”
上面,写来令人不胜感叹。)
“娱乐”完毕后,就是“洗涤”。小房内是没有水的,总是房门开处,妓女只戴胸罩、
穿内裤而出,手执旧铝制脸盆,出来盛水。在门口排队的阿兵哥,立刻呼啸不绝,有的毛手
毛脚;有的妓女也打情骂俏随之,反正已是残花败柳,一切也就无所谓了。至于她们不把衣
服穿好再出来的原因,是由于连番接客,无暇穿穿脱脱了。由此看来,妓女们的处境实与在
“动物园”中无异,甚至还不如“动物园”,根本是“人肉市场”也!我曾有诗记“军中乐
园”说:“人肉市场真可怜,老兵雏妓互相残。买卖双方皆弱者,如此军中一乐园!”就是
描写这些怪现象的。
由于军中生活单调,人又无知乏味,有关“军中乐园”的种种,也就自然成为谈话重
心。我在《一个预备军官的日记》中记有一位周排附,他就最好此道,整天所谈,不出下体
范围。他常常背诵什么地方的“军中乐园”哪几号姑娘皮肉如何如何……如数家珍。他说妓
女有的为怕生病,每在其中装有暗套〔注七〕。他会突然打压妓女小腹,暗套就会脱出。他
说他每月的军饷都花在妓女身上,并在大陆当兵时强奸过女人。这种兵油子,听他们讲话,
真令人又惊心、又厌恶。还有一位周排长,他也酷好此道,一切单位都以打炮次数计之。军
饷加薪后,他笑着说:“这回又加了六‘炮’!”然后顾“有鳏在下”而乐之。
诸如此类的谈话重心,甚至还见诸高阶层军官之口。由于“军中乐园”房舍简陋,阿兵
哥们不但在排队时喧哗,甚至设法争相从门缝中看活春宫。这事被团长江百禄知道了,在朝
会中破口大骂,说你们看了活春宫,将来在战场上不得好死,甚至不久要被汽车压死云云。
江百禄那时四十二岁、军校十六期、步校高级班十期、参校七期毕业,湖北人,长得矮黑,
令人讨厌,出口水平,原来如此!国民党之军官也!
大腿上面,赫然几条紫痕
虽然同属残花败柳,但在残败之中,也有姿色上下可分。姑娘们的年纪有十五六七八岁
的,也有三十多岁的,老大而姿色大差者,有时门庭也间或清淡。我看到一位,在阿兵哥在
别房门口排队喧哗中,她半裸身体,独倚房门,面无表情地在枯立着。
因为每天接客次数有下限规定,接客太少的妓女便要遭到责罚。我在做“军中乐园”调
查时候,一夭在一家“军中乐园”抄写规则,一位雏妓走过来,偷偷拉我的袖子,低声说:
“排长,无论如何请买一张票,帮帮忙。”我从来是只做调查不搞女人的,我拒绝了。她
问:“排长为什么不买票?”我为了省事,遇到这种情形,例行的应付方法是笑笑说:“排
长的卵叫坏了。”可是这回不灵了。这位雏妓继续纠缠不肯离开。她说:“排长,我给你看
一样东西。”说着就撩起裙子,露出大腿,大腿上面赫然几条紫痕。她说:“我接的客人不
够,要挨打。排长,无论如何请买一张票,帮帮忙。”怵目惊心之下,我非常不忍,就买了
一张票送给她。她接过了票,眼泪流了下来。我转身走的时候,她又拉住我,低声说:“排
长还是到屋里坐一下。不然他们看到了,会以为我得罪了客人。”我同意了。遂在小房间里
和她聊了一阵,才假装整容而出〔注八〕。
“军中乐园”的妓女,最令人有“人肉市场”之感的,是在接客次数的有下限而无上
限。在军中发饷日子或规定假日日子,每位妓女每天卖三四十次,是很普遍的事。三四十次
还不算本领,如果卖到五十次以上,便有奖励。那〔草字头,不会打,对不起。〕拔林“军
中乐园”甚至举行过大比赛,卖得又快又多者(当然都是五六十次以上的),甚至放鞭炮庆
祝,听来真不知人间何世!我真不能想象:一个人,每天洗五六十次手都吃不消,何况五六
十次性交?可是台湾在国民党德政下的“人肉市场”,竟然如此!
我常常想:一个可怜的女孩子,沦落到每天接客五六十次,什么他妈的“三民主义”、
“国家民族”……对她都全无意义!……(略——编者略去:如果我是她,如果不能逃脱老
鸨龟公的魔掌,如果不能免于接客的命运,但求能少结几次,也是好的。所以,如果我是
她,如果共产党统治,能使我少接十个客人,我就欢迎共产党;如果日本人统治,能使我少
接二十个客人,我就欢迎日本人,我就欢迎日本人,甘愿做亡国奴。这些都是实话,所以被
略去了。)什么主义、领袖、国家、责任、荣誉,都他妈的是骗人的、都是太遥远的,对苦
难的弱者说来,都是狗屁、狗屁、臭狗屁!鬼才要相信它们呢!
妓女“充军”
但是,“人肉市场”中的可怜女人,她们整天任人摧残,如果所得相当于所失,也就另
成一说。事实上,却又满不是那么回事。她们被弄到“军中乐园”来,每次接客抽成,是很
有限的。以当时金门“军中乐园”为例,因在前线,待遇较好。金门“军中乐园”由政工人
员掌管,由政治部主管民运的单位负责督导,在“军中乐园”服务的侍应生称为军中特约雇
员,这种雇员在金门共有二百五十人,流动散布在金门、山外、小径、陈坑、烈屿……等
地。但在最前线大二担及东西旋,则没有固定的园地,只好定期派遣姑娘出差,完成任务后
再返防〔注九〕!这许多雇员,多来自台湾,有十八岁的,也有三十出头的,平均年龄二十
三岁。双方行的是合约制,签定雇用合约,每期半年,双方同意可以续约。服务期间伙食与
服装由军中供给,营业收入女方实得七成,每星期工作六天,逢星期一休假,每天工作时间
自上午八时至中午十一一时,下午二时至九时。票价分为三等,“军官部”二十五元(侍应
生在金门本岛者可得十六元,小金门等外岛可得十七元);“士官部”二十元(侍应生得十
四元或十五元);“战士部”十元(侍应生得八元或九元)。虽然形式上是合约制,两厢情
愿,但是,妓女这边,再被老鸨龟公等一勒索,也就所得无几了。并且,外岛“军中乐园”
中的妓女,许多都是台湾本岛抓到的私娼,被强制“充军”送到前线的,这种身份的妓女,
所得就更没保障了(台北华西街私娼被连续抓到三次者,即“充军”前线)。在台湾本岛,
其实也是一样,本岛“军中乐园”中的妓女,我看不到是自愿来的,绝大多数是被掳来、卖
来的。我在《一个预备军官的日记》一九六0年三月三十日条下,曾写流氓“强一女写卖身
契,一万六卖两年,否则不放行,一宪兵救出之,在此军中乐园”。可见这女人脱离了私娼
命运,却也脱离不了“军中乐园”。在同年七月二十六日条下,我又写:“一十九岁女孩
子,先被卖一千九,再被卖二千六,三被卖二千三,四被卖六千六,结果是一身恶疮,此何
等社会。何等人身保障乎尸试问在这种全无人身自由、被买来卖去的处境下,妓女们还想可
以按规矩抽成,其谁能信乎?她们岂敢言钱,能少接几次客,就算造化了!周排附说得露
骨:“妓女好122像园锹,人可休息,工作器具不能休息。”妓女只是人们眼中的“工作器
具”,沦为“工作器具”了,还想按规矩抽成吗?
“被卖到特约茶室”
我现举两则剪报,看看这种“军中乐园”中全无人身自由的实例。一九六0年十二月二
十五日《联合报》登:
女儿偕情郎逃命
父亲带镖客劫人
先押为养女·再卖入烟花
由南追到北·软骗兼硬拿
〔本报讯〕圣诞节前夕,本市牯岭街省妇女会门前,发生不明身份之歹徒多人,使用计
程车架走一对情侣案,因被害情侣当街高喊“救命”,附近的警七分局刑事组立即出动,当
即将一对情侣带局保护,并将涉嫌妨害自由的李知高一名捕获,其余歹徒均已驾车逃逸。据
譬方初步侦查,这是一件亲生父亲骗不满十五岁之亲生女儿到特约茶室卖淫,另一青年协助
其女逃离苦海,到台北向省妇女会申请调解结婚,其父却与歹徒多人欲劫走女及其情郎案。
譬方以案情甚为曲折,现正继续侦查,并与屏东警局联络缉捕在逃之歹徒中。
本案女主角李金莲,于一九四六年五月二十日出生,还是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家
住屏东市灰窑巷八号。
据她在警局哭诉:她是李知高的亲生女儿,还有两个妹妹和两个弟弟,因父亲嗜赌如
命,致倾家荡产。一九五八年,被其父卖到屏东市香蕉巷十号给林月钗做养女,三个月前被
养母以一眼失明为由,迫她在屏东春喜公共茶室当茶女,今年十月间,其父又以新台币七千
五百元把她赎回。其父到养母家接女说是“回家吃拜拜”,谁知是带到屏东建国路某特约茶
室附近姓庄的家中,她在庄家住了几天,庄某骗她是到茶室当店员,李女去后,其父给她买
了一只皮箱和四钱重金项链一条,姓庄的给她买了一只手表和一件衣料。到特约茶室后,姓
庄的逼迫她卖淫,如不接受就要把她关起来。
李女又说:她在该茶室的编号是“十一号”,是今年十月二十五日被卖进的,有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