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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法警一些代价。法警收下代价后,不但上车后,即把手铐解除,他们自己一旦出差,只穿
便服,所以一到旅社,便与人犯家属打成一片,外人是不知道这档事的。这种弊端,推事书
记官都知道,只有法务部的大头目李元簇不知道!
史通是我的难友,在司法界任职多年,狱中见闻很多,他的细述内幕是最有价值的。
侯贵生事件发生后,台中看守所出狱的“阿明”对《自由日报》记者谈话,五月三十日
刊出说:“外传在押被告在所内可以和女人‘幽会’,‘阿明’认为这已不是新闻,侯贵生
把精液送出来,让苏秀惠人工受孕这当然轻而易举,就是安排苏秀惠进入看守所和侯贵生约
会,也是很容易办到的事。…‘后来,苏俊模等一帮人进入看守所后,侯苏两人的力量结
合,在里面更可以兴风作浪,因此,在里面开赌场,召女伴,每天加菜喝酒,当然不是空穴
来风。”这段“阿明”之言,也可为史通作证。
我写《长程射精和中国文化》,重点不在人工授精真相细节,而在借此讨论“中国匹夫
匹妇们的思想型模”,事实上,有办法的人犯似乎不必那么麻烦吧?能够搞到女人,又何必
打手铳呢?
一九八三年六月二十日
神仙也要小便的
我在“千秋评论”第二十三期《钞票·肚皮·尿》里,写过一篇《撒尿歌》,同时刊出
希腊神话中大力士海克力斯(Hercules)的小便图,证明神仙也要小便的。我觉得希腊神话
中人物的最大特色,不是他们神的部分而是他们人的部分。这种神具人质,更可反证出人本
是根据人形造出了神(包括上帝)的。
(《创世纪》第一章记上帝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我
看正好相反。)
因为神具人质,所以神有人的喜怒哀乐,也有人的吃喝拉撒睡。——神并不是那么严
肃,严肃得高不可攀、严肃得连尿都不撒的。
在中国古书中,神具人质,在形状方面,实在不如洋鬼子的明确。古书中有“天体无
形,人所不睹”的话,又有“上天之载,无声无臭”的话,好像是神秘兮兮的。但是《诗
经》中“大雅”有《生民》一诗,诗中写皇后级的美姬,踩上一只很大的大脚趾脚印——
“武敏”(“武”是脚印;“敏”是大脚趾),因而得到神胎。可见中国人的上帝自是有形
的,不然何来大脚印?问题只是不见首尾而已。但是此公既有脚,自然有四肢、有肛门、有
那话儿;有肛门、有那话儿,自然要大便、小便、大小便,依理自推,不在话下。
在古书中,为了讨论天的形状,也有趣味式的雄辩文字。《金楼子》记张温问秦宓曰:
“天有头乎?”宓曰:“有之。”温曰:“何方?”宓曰:‘诗’云:‘乃眷西顾’,以此
推之,头在西方。”温曰:“天有耳乎?”宓曰:“天处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九
皋,声闻于天’,若真无耳,何以听之?”温曰:“天有足乎?”宓曰:“‘天步艰难,之
子不犹’,若其无足,何以步之?”温曰:“天有姓乎?”宓曰:“姓刘。”温曰:“何以
然也?”答曰:“今天子姓刘,故以此知之。”这虽然是玩笑话,但是神具人质的意味,却
是雄辩滔滔的。
西方中世纪的神职人员,曾对天堂中有没有屎和尿,有过有趣的讨论。天堂中有上帝,
上帝本人有没有呢?马丁路德郑重宣告说,上帝是没有大小便的。但是不拉屎不撒尿得便秘
得尿毒是洋鬼家的事,我们中国的神仙可是要上厕所的。
《太平广记》有“刘安”一条,中有“仙伯主者奏〔刘〕安不敬,滴守都厕所三年”的
话。宋郊《元宪集》有“默记淮南王事”的诗,妙句云:
室饵初尝谒帝晨,
宫中鸡犬亦登真。
可怜南面称孤贵,
才作仙家守厕人!
刘克庄《后村先生大全集》有“杂兴”诗,说:“升天虽可喜,削地已堪哀。早知守厕
去,何须拔宅来。”也是说同一意思。《搜神记》书中有“厕神”的文字,足见天上人间,
都有厕所相应,人既升天为神看门,神亦降世为人守厕,人神相得大便、小便、大小便之
乐,天人合一,不亦畅乎!不亦畅乎!
一九八五年三月二十五日
〔附记〕《搜神记》中“厕神”一条:厕神者,莱阳县何氏女,名婿,字廉卿,自幼读
书辨利。唐垂拱三年(五八七),寿阳刺史李景纳为妾,其妻妒之,遂阴杀之,置其尸于厕
中。魂绕不散。如厕。每闻啼哭声,时隐隐出现,且有兵刀呵喝状。自是大着灵异,人为尸
祝之,悬箕而降,能知祸福。神死于正月十五,故独显灵于正月也。
不随他人说短长
清朝史学家赵翼的遭遇很奇怪,他有生之年,史学著作并没得到应有的重视,反倒以诗
名于全国。他死后多年,他的“用归纳法比较研究,以观盛衰治乱之原”(梁启超语)的大
成就,才得到现代史学家的惊叹与肯定。
赵翼(一七二七一一八一四),字云格,号瓯北,江苏阳湖人。他是一个神童,三岁时
候,就能每天认识几是个字。三十四岁中进士,后来在广西、福建做官,机警而有谋略。晚
年主讲安定书院,八十八岁去世。
因为赵翼机警而有谋略,他对赖以维生、保持自己独立的经营,也颇重视。他自己开了
书局,刻印他自己的书。现在传世的湛贻堂刻本的书,就是赵翼自己刻印的。包括《瓯北
集》、《瓯北诗钞》、《陔余丛考)、(二十二史劄记》、《十家诗话》等书。赵翼自述:
“北斗为文昌之府,其第一星至第四星,总名魁星,决科者咸乞灵焉。世遂就字象形,作鬼
跳跃,为魁星像。近日村剧又增一手执笔、一手执银锭,盖取必得隽之意,为赴举者发佳兆
也。余薄有诗名,生事亦粗足,人遂以魁星目余,谓有笔能作诗、有锭可致富,一时才竟传
为口实。”可见他的有才有财,当时已是“万口传”矣!
赵翼从二十岁到八十六岁死前一年止,共写了六十七年的诗。他的诗,有的写得不错,
袁枚说他的诗“忽奇忽正,忽庄忽徘”,蒋士拴说他的诗“奇恣雄丽,不可迫视”。他对自
己的诗也很自负,在有人说“君诗虽不能及杜子美,却已胜过杨诚齐”的时候,赵翼傲然答
道:“吾自为赵诗,安知唐、宋!”
赵翼有论诗绝句说:
满眼天机转化钧,天工人巧日争新。
预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觉陈。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只眼须凭自主张,纷纷艺苑说(漫)雌黄,
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
写得最活泼而有气势。
写到这里,我想起《花花公子》(Playboy)中的一幅漫画,画的是一个身穿美国开国
服装的半裸女人,一手执鹅毛笔、一手执“独立宣言”文件,说:“哇!汉考克先生,你的
是他们所有人中最大号的。”(“Golly,Mr。Hancock,yours is the biggest of them
all。”)汉考克是“独立宣言”带头签名的人,半裸之女,出此戏言,显然意存已跟所有开
国先贤都有过一手,一一领教之下,乃有此“归纳法比较研究”结论也!漫画虽然极尽婉
谑,但是半裸之女,不随他人说短长,要亲自来过、“风骚”过而后定评之,这种态度,倒
真是史学家的认真态度呢!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九日
生殖器引发的杂感
——小题大作举例
《前进》这些小朋友,又做教人皱眉的事了。昨天看到《前进广场》第二期,把我的文
章——《他们的恭维是我们的耻辱》——偷偷删改如下:
国民党不是政治学上的一个政党,反倒是民族学上、人类学上的一个典型内婚制的
大家族,一个靠裙带关系串连起来的有刀有枪有镇暴车的大家族。
我的原稿明明是“一个靠生殖器串连起来的有刀有枪有镇暴车的大家族”,他们却硬割
掉我的硬梆梆的“生殖器”,而改成软扒扒的“裙带关系”,这种偷天换日,是违背当初约
稿的协议的。我本想一怒而“罢工”,继而又想:一、在这岛上“罢工”,是国民党不准
的,按照“戒严法”第十一条第一项第三款:“对于人民罢市、罢工、罢课及其他罢业,得
禁止及强制其回复原状”。可见“罢工”是违反“戒严法”的,不是好玩的;二、丘垂亮最
近发表文章说:“李敖的文采没有一个人不崇拜,但是他的专制独裁的性格,恐怕连林正杰
也不能忍受。”此番我若一怒而去,海外学人也者,必然又会说我“专制独裁”了林正杰。
所以,我决定还是按住性子继续“帝国主义”下去,虽然这种种“帝国主义”,已经“日薄
崦嵫”;和在香港的大英帝国一模一样。
虽然如此,我想我还是要表示一点抗议,我决定改变一下写作的方式,我决定暂时不写
“重头文章”给《前进》了,我决定改写一点杂感性的东西。这种在我内心里“降低关系”
(downgrade)的“惩罚”,也许《前进》小朋友根本感觉不出来(告诉你:他们常常是很
粗心的),甚至认为改成杂感也不错。但是不论他们有否感觉或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