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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刻让宫人准备了一大桶热水,然后关闭了窗户和大门,点上许多灯,烧了一个小炭炉,亲自脱了外衣给他擦身。
元吉已经脱了外衣,正用手扇风,她上前帮他脱里面的亵衣。
一脱掉就发现他消瘦的身体上有很多淤痕。
“这是怎么回事?”她大惊失色,手指抚摸过。
元吉缩了一下,脸色有些尴尬。
“没事,是从马上摔下去了,都是皮伤,很快就会好的。”
她一把抱住他,眼泪夺眶而出,落在他背上。
他背上有几道陈年的鞭痕,像疯狂生长的荆棘似的,霸占着一整片的背。
她从来没问过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她害怕,害怕揭开那好不容易被掩盖住的伤口。过去的血腥,大家都当作没有发生过,小心翼翼
的避开着。
“你身体不好,陛下还老让你陪着打猎,我好害怕。”她哭着说。
“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我又不是现在才喜欢打猎,我一向就喜欢打猎。你要是不让我打猎,那我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元吉
抱住她,手掌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抚着。
这倒是,元吉除了能打打猎,还能做什么呢?杨淑形在心里悲哀的想着。
伸手抹掉眼泪,她仰起头,微笑。
“来,我给你擦身吧,擦完身帮你上药。”
“好啊,有劳王妃了。”元吉也笑。
刚才的悲伤话题,大家就都忽略不再提起。
杨淑形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打猎的趣事,李元吉告诉她自己打了些什么猎物,他给她特别打了一只白狐,皮子是整张活剥下来的,
又白又好看,正好可以做手套。
洗完了,她给他披上单衣,然后招呼宫人来收拾一地的狼藉。
宫人收拾起满地的脏衣服,突然指着其中一件向她禀告。
“王妃,这好像不是我们这的。”
她心头咯噔一下,一把抓过那件单衣。
那是一件鹅黄色的单衣,料子很柔软,针脚做的也很细致,还镶了金扣,看得出很考究。
她低头闻了闻那衣服,上面除了她丈夫的汗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
这味道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抓着这件衣服,她抬头看了看里面。
她的丈夫在坐在铜镜前,让宫人梳着头。满头的卷发披散在背上,原来已经这么长。
他已经很久没有修剪头发了,一大把卷发很难梳理,只能分成好几股,细细的疏通了,然后编成小的辫子,最后归拢在一起,扎好
以后用丝巾包好。这样复杂的头发每次都要梳好久才能收拾出一个精神的模样。
说起来,他每次从宫里回来或者打猎回来,头发永远是梳理的很整齐的。
难道,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也这样细致的打理着她的丈夫吗?
她突然觉得心很痛,有一种冲动,想把这衣服扔到他面前,然后大声的质问。然而,脑子里却想起了皇后的话。
“既然他不带回来,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是啊,他到底从来没有带回来过,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到底。。。。。。还是不敢。
把手里的衣服叠好,握住,她深吸一口气。
“好了,没事了,这衣服就是这儿的。”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宫人们也不再说,都安分守己的收拾好东西出去。
杨淑形把那件衣服收好了,然后洗了手,整理好心情回到卧室。
李元吉已经躺下,侧着身闭着眼假寐。
杨淑形靠着他睡下,圈住他的腰,贴上去。
“元吉,我们要个孩子吧。”她说。
李元吉没有动,只是不说话。
“元吉?”
“怎么,突然想到要孩子?”
“我不该要一个孩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可以要孩子吗?”李元吉翻转身,看着她,平静的说道。
杨淑形努练出一个微笑。
“可以的,相信我。”
李元吉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再等等吧,这件事,由不得你我。”
杨淑形抱住他,也点了点头。
是啊,由不得她和他,得看天恩肯不肯。
第 52 章
贞观六年,李承乾十四岁,正处于一个半大不小,很叛逆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憎分明,而且尖锐刻薄。
李承乾最讨厌的人是自己的弟弟李泰,这个死胖子除了会背书,还有什么好?可朝臣和父皇就是喜欢这颗背书脑袋,他觉得不可理
喻。
他最喜欢的人是母后,这个世界上只有母后是最疼爱自己的。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他的母后用她瘦小柔弱的身躯挡在他的门口,细
细的胳膊都在颤抖,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钢刀。母亲对他说,绝对不会抛下他,永远和他在一起。后来他明白,如果那天父亲没有成功,
那么母亲手里的刀可能就会结束她和他的生命。但他不怕,和母亲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怕。
他最羡慕的人。。。。。。是一个叫李明的才刚过一岁的娃娃。
李明是四叔的孩子,他的四叔很奇怪。四叔只有一个老婆,一个孩子。所以这个孩子就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不仅仅是父母的,还
有爷爷的,乃至自己父亲的。
因为这个孩子年纪最小,就连他的三弟李治也成了这小娃娃的哥哥,所以大家都得让着他,宠着他。
这个娃娃什么都不懂,他的母亲时常抱着他到自己母亲这儿来,有时候就抱去太上皇那儿,无论到了哪里,这个孩子都是焦点。
他可以肆意的将尿撒在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太上皇的衣服上。太上皇非但不会责怪,而且还哈哈大笑,夸李明尿的好。
母亲也不会责怪,只是帮着四叔那个王妃一起收拾。
有一次李明还拔了太上皇最宠爱的妃子张婕妤的发簪,张婕妤非但没有责骂,反而还拔了另外一根塞到他手里,让他玩。
这真奇怪。李承乾记得自己小时候每一次去太上皇那儿,母亲都要叮嘱一番,告诫他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绝对不许有任何差错。
他每次都遵照母亲的嘱咐做一个好孩子,可太上皇从来没有像这样把自己抱到过他膝盖上,搂着说话,还亲小脸过。张婕妤也从来没有
给过自己任何好玩的好吃的,更不会趴在地上和自己玩布偶。
不仅仅是太上皇从容着李明,李明的父母也和自己的父母不一样。
四叔每次看到李明,都会把他托起来转圈,然后搂到怀里好好亲一番。李明这个时候就会傻乎乎的咯咯直笑,用手抓四叔的头发,
然后钻到四叔怀里,把口水和鼻涕抹四叔一身。
每次都看得他又恶心又羡慕。
他从来没有被父皇这样抱过,也从来没有那样在父皇怀里撒娇过。母亲告诫他,要敬爱父皇,父皇是天,是陛下。
他做得到敬,可不知道怎么爱?
父皇那么不容易接近,该怎么去爱?
他不知道,从小就不知道该怎么去爱父皇。
从他记事起,父皇就很少在家,总是出去打仗。他知道,父皇是大唐的英雄,是了不起的人物。可英雄和大人物离他很远,他其实
并不想要,他只是想要一个父亲。
一个可以教自己读书写字,骑马射箭的父亲。一个自己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可以倾诉并教自己如何反击的父亲。
然而他的父亲太忙了,忙着打仗,忙着争夺天下,忙着治理天下。
没有多少功夫照顾他的孩子。
他也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照顾的日子,他自己照顾自己,再说还有母亲呢。
但习惯并不代表他就不会羡慕,不会渴望。他羡慕李明,渴望李明那样的生活,哪怕用自己全部的所有去交换。
太子?谁爱当谁当去。
一个没有父亲的太子,他其实不是很稀罕。
有一天,四叔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然后朝他走过来。李承乾愣了一下,紧张起来。按说他是太子,四叔只是卑微的海陵王,他应
该受礼。但那人到底是四叔,是长辈。所以,一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好。
四叔没有行礼,只是伸出手。
“承乾,来,一起打猎去吧。”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四叔是个很受欢迎的人,皇宫里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太上皇喜欢,张婕妤和尹德妃也喜欢,他的弟弟妹妹们也喜欢和他一起玩。
前一阵他还听高阳说,四叔对佛法也很有研究。然后佑和他说,四叔打猎很厉害。可他知道四叔手脚受过伤,动不了打力,怎么打
猎。佑笑话他,说打猎又不是只有射箭,还可以用鹞子,用猎狗。海陵王会的可多了,连父皇都夸他打猎是一把好手。
打猎,他也很喜欢打猎,可是每次父皇都训斥他,说他荒废顽劣。
父皇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听到他的夸奖,想和他一起打猎。可是。。。。。。
多少次,他回想起握住四叔手的感觉,总是很遗憾。
如果,如果那是父皇的手,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但是,一直到死,他终究也没有握住过父皇的手。
因为父皇从来没有对他伸出过手。
贞观二十三年四月,翠微宫含风殿。
岁月如梭,韶华渐老,一晃眼二十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李世民躺在床榻上,微微喘气。刚刚他把早上吃下去的半碗米粥吐了出来,正觉得胃里很难受。
含风殿地势高,又是四面环山,所以即便是夏天也能灌进来清凉的山风,吹拂过脸庞,带来一丝凉意。
“把屏风拿过来,陛下是风疾,怎么还有风。”有人在门外呼喝。
他微微一笑。
风疾,风疾。他平生最爱风,到如今却受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