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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保良放学回家拧动家门钥匙时,父亲在里面主动给他开了门,从父亲主动给他开门这个举动上,保良就猜到这是个不同寻常的黄昏。父亲开门以后冲他微笑,态度和蔼可亲,他对保良说:今天杨阿姨没来,我也没有做饭,待会儿咱们到外面去吃吧。父亲叫保良先别回房间,先在客厅里坐一下,他说他有个事要和保良谈谈。
保良就坐下来了,坐在父亲对面,书包放在一边。
父亲开口,让保良意外的是,竟然还是老生长谈:“保良,考公安学院你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把握?”
保良说:“在学呢。”
父亲继续着他那番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教诲:“我和公安学院的刘院长说好了,只要你一过分数线,他们肯定收你的。爸爸在公安系统还是有一点名声的,所以学院里对你肯定是欢迎的,是重视的。你一定要加把劲,不要丢爸爸的脸。等将来你从公院毕业,爸爸也还可以找找领导,把你分配到刑侦部门去,去实现你的理想,这些爸爸都可以帮你。”
保良说:“噢。”
父亲停了一下,开始言归正传:“爸爸老了,身体又不好,马上该退休了。爸爸只盼着你考上大学,毕业后全力以赴地工作,所以爸爸身体再坏,也不能拖你后腿,不能让你以后每天放学回来或者下班回来,还得照顾我给我熬药做饭。”
父亲说到这儿,抬眼看保良,保良也看父亲。保良的无声无息让父亲感觉到压力,把对视的目光又回避开了。
“保良,爸爸想了很久,决定还是找个老伴,人老了总得有伴。你杨阿姨对爸爸很好,爸爸想和杨阿姨……当然还有你,还有杨阿姨的女儿嘟嘟,一起组织一个新家,你同意吗?”
父亲艰难地说完他的决定,然后看着保良,等他表态。父亲生性倔强,在家从来说一不二,一向处在指挥者的位置,他此时的惴惴不安是保良从未见到过的。也许今非昔比,母亲死了,姐姐跑了,现在的保良,是他唯一的骨肉至亲。
保良也看父亲,只看了一眼,他说:“同意。”
父亲点头,长长地出了口气,目光兴奋,说:“好,虽然这是爸爸个人的事,但爸爸还是应该征求你的意见。你大了,懂事了,以后杨阿姨和嘟嘟来了,你要像个大人一样,不要任性。嘟嘟比你小,又是女孩子,你多让着她一点,行吗?”
保良说:“行。”
父亲又点头,满意地点头。
父亲说:“好,那咱们出去吃饭吧。你把书包放回去。以后你的东西别像以前似的到处乱放。你自己的房间也经常收拾收拾,别总那么乱,让人家看了笑话。”
保良从沙发上站起来,拿着自己的书包,进了自己的房间。
保良进了自己的房间,按父亲的要求把床上桌上随意散放的东西一一收进抽屉,收进衣橱。过去他的房间都是母亲帮他收拾,姐姐也帮他收拾。姐姐和母亲都不在了,父亲也不大管,他懒惯了,房间就总这么乱着。
父亲在门外问:“保良,你收拾好了吗,咱们出去吃饭。”
保良说了声:“好了。”可他的嗓音忽然哑得几乎失声,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第一部分父亲的婚礼
父亲的婚礼既隆重又简单,隆重是因为父亲作为全省知名的公安英模,所以省公安厅和公安学院都有级别挺高的领导到场祝贺,举办婚礼的那家酒楼的门外,停了好多辆挂公安牌照的警车轿车,场面上显得威风气派。简单是因为陆家在省城无亲无友,除了儿子保良,父亲几乎孤家寡人。杨阿姨那边只有一个姐姐,专门从广西赶过来的,算是新娘家的代表。杨阿姨在省城本来有些朋友的,但她毕竟是二婚,大人们的心理,似乎不愿张扬。也许还因为父亲不管怎么说也是个残疾人,走路一瘸一拐的,杨阿姨可能也觉得不甚体面。所以婚礼虽然租下了那家酒楼一个足以放下四张大桌的厅房,但主宾到齐只将将坐满了两桌。
保良看得出来,父亲很高兴,对娶到杨阿姨心满意足。杨阿姨是搞过文艺的,现在又在市里的园林局搞行政工作,场面上的礼数还比较周到熟练。那个婚礼上的主角,反而是她的宝贝女儿,高兴时大叫大笑,一句话不高兴了,又嘟着嘴要两个大人不停哄劝。父亲说嘟嘟怪不得叫嘟嘟,一嘟嘟嘴巴可真是好玩。嘟嘟说以后不许叫我嘟嘟,我有大名!来宾中一位年龄颇大的领导也喜欢嘟嘟撒娇的样子,问:你大名叫什么?嘟嘟说:我大名叫杨月娇!大人们都笑,说:唔,像个明星的名字,挺好挺好。
杨月娇?保良想,有多俗气!
来宾们送了新娘新郎不少贺礼,从毛毯到手表手机,多是家用或实用的东西,其中有一只爱立信的新款手机,还有一只很酷款的潜水表,父亲后来都送给了保良。那只潜水表是保良拥有的第一件奢侈时尚的装饰品,比权虎过去送给姐姐的那只伯爵表还要吸引人。这只其实并不值钱的时装表让保良高兴了好久,而且第二天就拿到李臣那里炫耀。
李臣找到工作了,他在市中心的焰火之都夜总会里当上了KTV包房的服务生,既挣钱又见世面。每月花三百元租一间地下室旅店的房间独住,花五百元供自己日常吃用,花三百元添置时髦的衣服皮鞋,还能剩三五百元存在卡中。在这种夜总会当包房服务生是没有工资的,全靠客人用小费照顾,干得好或碰上大方爽快的客人,一个月挣三四千小费并不太难。
不知是不是受了李臣“发财”的诱惑,刘存亮也退学到省城来了。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名叫菲菲的漂亮女孩。不管刘存亮自己怎么解释,保良很快就察觉出来,刘存亮还差两个月就不顾家长强烈反对,把寒窗数载马上就要挣到的中专毕业证书弃之不要,义无反顾地来到省城,多半是为了这个菲菲。
既然李臣这样一个只学过汽修专业的人,在夜总会干服务生一个月也能挣到三千四千,那么刘存亮这个专学外事服务的,干这个岂不比他更加在行。
不管怎么说,“鉴宁三雄”在省城提前会合,对保良来说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尤其是现在,现在保良是多么多么地需要朋友!
现在,在杨阿姨和嘟嘟搬进他家以后,家里真的从此干净起来。但保良每次回家,一听见杨阿姨不停地在屋里和父亲说笑,听见他们哄劝嘟嘟的声音,他反而失去了家的感觉。他把母亲和姐姐的照片摆在自己床头,也难却心中孤独寂寞的侵扰,这时见到少年时代的结义兄弟,那种生死与共的友情立刻迸发出来,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地感受到朋友的重要与珍贵。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姐姐,与他最亲的人都来到了这座城市,他因此而对这个城市多少产生了一点归属感,不知不觉当中,认同了这里的一切。
刘存亮来到省城,他和他的女朋友菲菲,都在李臣包租的那间小屋里住下。在那种小旅馆里,旅客来来往往,人流五方杂处,男女同居没人管的。好在李臣和刘存亮是多年的兄弟,坐怀不乱的男儿本色,李臣还是有的。
菲菲长得不错,如果她不开口,不把那点从鉴宁带来的土腔俗调随意暴露,你也许会以为她是个在省城长大的本地女孩。特别是她在省城落脚的第二个月后,她已能迅速模仿出都市的各种摩登,从衣着到谈吐,都很有点那个意思了。女孩子的变化真是快得惊人,任何新的刺激都会让她们为之兴奋。对于菲菲来说,新生活的刺激除了大城市物质世界的繁华之外,还有一样,那就是刘存亮的这位眉清目秀的“三弟”。
在菲菲自小到大接触的男孩当中,保良是个另类。
保良面目平静,喜怒无形,长于倾听,短于倾诉,既不吝啬,也不铺张,既平易近人又神秘难测,既不像李臣那样满口脏话,也不像刘存亮那样“满腹经纶”,在“鉴宁三雄”中既像一个弟弟,又像一个实际上的中心。
而且,最让菲菲心动的是,保良从不主动和女孩亲热。
保良不仅对菲菲不苟言笑,他对所有女孩都是如此。他对女孩有着天然的挑剔,不像对同性那样宽容。
比如对嘟嘟。
第一部分对亲人的一份怀念之心
和嘟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两个月了,他也没能和她建立半点兄妹之情。嘟嘟太任性了,每天的饭菜要按她的口味去做,每天看电视要按她的爱好换台。以前父亲在客厅里看电视的位置,也都由嘟嘟占了,父亲则坐了保良的位置。保良从那时起索性不看电视了,一吃完晚饭就回自己屋去,把整个晚上消磨在电脑桌前,上网发帖或玩儿“刀剑封魔”什么的。父亲以前一直严格控制他动用电脑的时间,生怕他玩物丧志误了学习,现在也只能放宽管理,由他去了,以平衡家里新的利益格局。本来嘟嘟看上了保良的这台电脑,好几次跟她妈吵着要到保良屋里来上网游戏,于是杨阿姨就跟父亲嘀咕。父亲反复权衡,最后决定花钱给嘟嘟买了一台更新型的电脑,没让嘟嘟侵犯保良的东西。但父亲后来还是和保良商量,让保良把那只爱立信的手机交了出来,理由是避免外界干扰过多,影响保良的毕业成绩。后来保良很快发现他那只心爱的手机随后就成了嘟嘟的掌上玩物,这件事让他气闷了很久,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已经退至从属,已经无足轻重。
显然,父亲看出了保良的不快,保良在家越来越少言寡语,缺乏笑容。保良的情绪,明显破坏了这个新建家庭表面应有的欢乐与和睦。于是,父子之间便有了一场私下的交谈。
说是交谈,其实就是父亲利用杨阿姨带嘟嘟上街的机会,主动走进保良的卧室,对保良进行的一次严肃而又恳切的谈话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