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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权力高度集中的政治格局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尴尬。
让服务行业的员工随ABC厂一起搬迁,还是凑不足数,怎么办,再从已经决定留下来的人中选择搬迁对象吗?不大可行。留下来的人,可以分作两类,一是生产必不可少的人,二是掌权者的心肝宝贝,是他们的手足,从第一类人中动员搬迁,日后生产怎么办?打第二类人的主意,于心不忍,十指连心,咬哪个都心疼。
有人想出高招:统计一下,有哪些职工的配偶在外单位,动员他们也一起走,连同他们的子女,这是个不小的数字。
这个主意不错,既能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又解决了去“三线”职工的两地分居问题。
计划经济政企是一家,企业的想法只要符合党政领导的心思,他们会全面帮助企业做工作的,况且,1966年底的各级党政领导个个感到岌岌可危,哪个敢在落实“最高指示”上打折扣?
那些被动员的配偶,不管情愿与否,也都像粮店、理发店职工一样哪敢说个“不”字。
军工企业招工的时候政审关把得严,职工的家庭出身、社会关系都没什么问题。公安局是国家专政机关,干警本人政治条件自不必说,找对象也要经组织把关,对配偶在政治、社会关系方面要求很高。
因此,军工企业与公安局通婚率较高。ABC厂是军工,南开公安分局干警与ABC厂职工结婚的有五六个人,刘光庭便是其中之一。
刘光庭的爱人被确定外迁对象,有关方面找到公安局,讲明政策,希望刘光庭能响应毛主席党中央的伟大号召,随其妻一起迁往山西,加强祖国“三线”建设,为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做出应有贡献。
刘光庭正处于被动,革命群众仍然对他不依不饶,非要揪出这个“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执行者不可,他不敢轻易走出公安局大门。这事,什么时候算一站?公安局领导也犯愁。ABC厂搬迁山西,刘光庭能随他们远走高飞,躲过这是非之地,对公安局,对刘光庭都是个解脱,可谓两全齐美。于是,这事就拍板了。
1966年11月25日,ABC厂正式搬迁。上级领导出席动员大会,并且讲了话。先讲世界形势大好,东风继续压倒西风;再讲国内形势大好,文化大革命深入人心;接着讲加强“三线”建设,对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的伟大意义;讲到具体安排时说,把洗衣店等服务性单位都一起搬过去,可见组织为你们想得多么周到;又说,在外单位的配偶,这次一起走,是为了照顾大家夫妻团聚,体现了组织上的一片苦心……
领导最后给去山西的人“戴高帽子”,说:“这次去山西,咱们是好人、好马、好设备,有问题的人,想去,组织还不批呢!”
不搬迁,刘光庭夫妻是团聚的。搬迁,虽然夫妻与子女团聚,却与父母亲、兄弟姊妹各奔东西了。
动员会在口号声中结束。
翌日,车队浩浩荡荡从天津起程。
从此,刘光庭的命运发生了大的转折。
《刑侦前沿》 第二部分第二章 陷入困境(1)
新厂址在半山腰,把山炸掉一块,建了办公楼和几栋车间,但比起实际需要还远远不够用。厂领导组织职工学习“备战备荒为人民”的“七字方针”,和泥打坯建造简易住房,凿窑洞当仓库,开山修路,把生活区与厂区连起来,再与厂外公路接通。山上没水,连吃的水都要从山下往上送,和泥打坯用的水都是用消防车运上去的。开山炸石下的药引子,都是手扶钢钎,手抡大锤打的眼儿。日常劳动主要用具是铁锨洋镐。人们累得东倒西歪,又吃不饱,心里有怨言,但没人敢说。领导说这是在“工业学大庆”,发扬“干打垒精神”。把苦力提升到政治高度,与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挂了钩,谁还敢说个不字?据说有人偷偷议论:别看土坯房,造价可不低,这是花买肉的钱做豆腐!领导大会批小会点,非要追查不可。
类似刘光庭这种身份,在ABC厂有个统一名称,叫“外带职工”。实践证明,让外带职工加入“三线”队伍这招儿实在是高!外带职工不懂该厂业务,来了之后好摆弄,叫他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干部也可以当工人用,如果有意见,人家会说:“吗,还想当干部?当工人你都不够格,给你个工作干,你得感谢党感谢毛主席,将就点吧您那!”
外带职工够不成威胁,该厂的老职工晋升机会就多,工人升班长,班长升段长,段长升车间主任……一级一级往上顶,实在没有位置的也可以被当做“骨干”用。
刘光庭被安排在总务科打杂,打水、扫地、跑跑腿儿,虽然心里不怎么受用,但和其他外带职工比一比也知足了。他身边就有两个例子,一个是中央音乐学院讲师,另一个是搞地质的高级工程师,他俩都在烧锅炉。
工作不按干部安排使用,粮食定量却以“干部待遇”,刘光庭当刑警时每月口粮39斤,到ABC厂改为27斤,按国家规定改变工种后如果原定量高于后改工种定量,原定量仍可保留3个月,可是ABC厂一天也等不及,一句话就改了。警察比一般行政干部多一级浮动工资,不声不响也给撤了。
只有一件事令刘光庭感到欣慰:在天津,总有人找他麻烦,弄得他无法正常生活和工作,到山西来,南开公安局替他保密,那帮找麻烦的人再也找不到他。
不料,突然有一天,他那仅存的一点点欣慰被击碎了。
此时此刻,时过境迁,运动初期的所谓“工作组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问题已不被人提起,但当初积极揪他的那伙人中,有个教师,现在当上天津市教育系统造反派头头了,红极一时,此人自以为计谋多端,想做什么事没有做不成的,但刘光庭却从他手边溜走了。凭他的身份和智能,轻而易举地放过刘光庭,在感情上是不可接受的,于是他便暗暗发誓——
找不到刘光庭没完!
经过一番调查,造反派获悉刘光庭有个妹妹在南开区委组织部工作,运动一来,各级政权瘫痪,但人都还在,他们耍了个小伎俩——有个人找到刘光庭的妹妹,称自己是刘光庭的战友,失去联系了,他想给刘光庭写封信,问能不能告诉他地址?
刘光庭的妹妹毫无戒心,告诉那人说:“你写山西省长治市3号信箱就行了。”
不久,造反派找上门来,要揪刘光庭回天津,清算他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罪行。
这个时期地方政权处于真空状态,整个社会运转全靠军队支撑着,ABC厂主事的是一位姓董的军代表。老董听说刘光庭当过兵,便有意袒护,但正在搞政治运动,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包庇有问题的人,必须想办法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才行。
老董接过造反派递上的介绍信,忽然发现有戏……
老董说:“你们手续不合法。”
造反派问:“怎么不合法?”
老董说:“造反司令部的章不行,如果换党委开的信,我就放人。”
造反派说:“党委都瘫痪了啊!”
“这个我不管,”老董说,“造反派是群众组织,你们把人弄走了,再来个群众找我要人,我上哪儿找人去?”
造反派以为自己是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仍然坚持要把刘光庭带走。老董见说不通,就喊军人,让他们把来人轰出去!
造反派虽然横惯了,但还是惹不起军人,只得愤愤地回到了天津。
刘光庭躲过一场灾难,但身份暴露了——
噢,原来这个人政治上有问题!
那年代讲政治挂帅,讲以阶级斗争为纲,讲亲不亲阶级分,一沾政治,爹娘老子也不行,都得“上纲上线”。对有问题的人谁也不敢重用,老董也没办法。
幼儿园需要个会计,有人提议叫刘光庭干。
会计也算个重要岗位,让刘光庭这个有政治问题的人去干,是看老董的面子吗?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吗?幼儿园归总务科管,从外边调会计不大现实,难道总务科的人没人愿干吗?地方干部中有人与老董有矛盾,借此给老董摆道儿,设陷阱,让老董往里跳吗?……
无法判断这个提议的真实动机。
刘光庭真想干,但他不敢,自己掂量自己——政治问题没洗清,万一账目出点差错可就百口难辩了。
刘光庭说:“我干不了会计。”
“不当会计?那好吧,总务科也别叫他干了,叫他跟幼儿园拉板车的换个个儿!”
出于维护领导的尊严,刘光庭不当会计也得去幼儿园。
刘光庭的工作是拉着板车去长治买菜,用不着天天买,也许三天也许两天,什么时候觉得菜不够了就跑一趟。不买菜的时间打扫卫生,闲不着。
ABC厂离长治市区有十几公里,出门有个3公里长的斜坡,去的时候往下走,身子往后仰,臀部扭摆着,双脚叉八着,把鞋底当刹车闸皮使,哧溜哧溜蹭得沙石路直起尘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连人带车翻跟斗折下去。这还好说,下坡时是空车,又是刚刚吃过早饭,回来可就费劲了——跑了半天脚儿,人累了,肚子饿了,车上又装着东西,再往上爬,真是腰酸腿软两眼冒金星啊!
山西地势高,刘光庭身体不适应,到长治第三天就感觉气短,呼吸困难。开始没怎么在意,可是后来一天比一天厉害,整天哮喘。到医院检查,确诊为桶状胸透明度强、膈肌升高、心脏横直、肺气肿、胆红值指数高(超过正常人2~3倍)是缺氧表现。这些都是显著的“地区病”征兆,医生建议调换工作地区。
《刑侦前沿》 第二部分第二章 陷入困境(2)
刘光庭把诊断证明交给领导,领导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