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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逼着他立马给找回来。这上哪找呀,小伙子只得上派出所请警察帮忙。正遇
上建设,听他说了那个古董贩子的模样,就猜到是乔云标。
既然被人家认了出来,乔云标倒也不怵,“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厢情愿
的事,活该你后悔!”
年轻人则说:“那你凭什么愣把象牙说成骆驼骨?”
乔云标狡辩说是看走眼了,年轻人则一口咬定东西我不卖了,你给我吐出来。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呛呛起来,边上很快围了不少人看热闹。
建设一声断喝:“都别吵了!乔云标,请你跟我到所里去一趟,把那个鼻烟壶
也带着,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乔占魁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来,说:“怎么着?又抓我们家云标呀!你们刘家
怎么就跟我们老乔家过不去呢!你们刘家眼里是不是没好人?今儿你要带云标走,
你把我也带走好了。老天爷哎!这日子横竖是过不下去了!”他往地上一坐,哭天
抹泪起来。
建设耐住性子说:“乔爷爷,我们不是抓他,是请他去了解一些情况。”
乔云标倒不在乎,“爸,没事儿,我去去就来,咱没干犯法的事,他还能把我
怎么着?山花,你把酒烫上,回头我跟老爷子喝两盅!”转向建设,“走呀!民警
同志!”一群人呼啦啦走了。
别看他在街坊们面前潇洒,到了派出所,建设往那儿一坐,就老实了。建设对
乔云标也没横眉立眼,倒是像老朋友谈心。他说:“要是你信得着我这个邻居,就
让人家把钱退给你,你也把人家的传家宝还给人家。要是你还有好招,那你们先在
这儿核计核计,商量好了来告诉我,我就在外面。”说着,就要走。
乔云标一看,早晚的事,在派出所装孙子也没用,立马痛快地把鼻烟壶退给了
人家。
那个年轻人反倒有些过意不去,递过去两张大团结,说:“要不,给您添点……”
乔云标瞪了他一眼,哼,添点,能添点你他妈就不用卖传家宝了!他揣上钱,
走了。
回到耳垂胡同,他看见周栓宝正坐在餐厅的灯箱前闷头抽烟,立即摆出一副轻
松的样子,哼起了小曲,心想,可别让这老周看出自己刚从派出所挨训回来。
“老周啊,和老伴儿拌嘴啦,跑这儿来生闷气来了!”
周栓宝抬头看着乔云标,“我专门在这儿等你呢!”
乔云标奇怪地问:“等我?有事儿吗?”
周栓宝说:“我问你,1949年,解放军进城那天,你跟我说什么了?”
乔云标立刻想起那天自己掏人腰包被周栓宝带到警察署的事,他挺佩服周栓宝
的记性。都30多年前的事,还记得那么清。他可不愿旧事重提,就假装糊涂,“说
什么了?没说什么呀!那天咱俩见面了吗?”
周栓宝也知道这小子装憨,说:“乔云标,我如今是腿也残了,心也软了,不
然我非抽你俩大嘴巴不可!”
乔云标笑了,“什么事呀?有这么严重嘛!”
周栓宝说:“那天,你小子亲口跟我说,再也不偷鸡摸狗了!可你摸摸心口,
这些年你坏事少干了吗?”
乔云标松了口气说:“嘿,我当什么事呢!老周,如今我不是改了嘛!”
周栓宝厉声地问道:“那今儿是怎么回事儿?”
乔云标一笑,“唉,您也就是个操心的命!今儿要是有事儿,我能这么顺顺当
当地回来吗?”
周栓宝仔细想想觉得也有道理,脸色缓和了些,看了看乔云标,一言不发掉头
就往回走。乔云标却不干了,“哎,怎么走啦!合着我就白挨你一顿骂呀!”
周栓宝不理他,自顾自走了。
周栓宝一进院子,就听见丁丽在叫援朝开门,可屋里没人答应,她又叫铁蛋,
屋里还是没声。周栓宝问春莲这是怎么回事,春莲也说不上来。这屋里有人哪,自
己眼瞅着援朝父子俩进的屋。
丁丽在外面忍不住了,说:“援朝,你也太过分了吧!你开门,这也是我的家!”
屋里的确有人,援朝和铁蛋并排在床上躺着呢,他们也听到了丁丽的敲门声。
可援朝就是不去开门,也不让铁蛋去开。原来白天援朝带着孩子去了丁维全那里。
丁维全问他丁丽的签证下来了没有,援朝说不知道,还说丁丽从来不跟自己说这些。
丁维全见女婿落落寡欢的样子,倒有些不忍,说既然这样,还不如快刀斩乱麻,长
痛不如短痛,离掉算了。这原是丁维全体恤女婿的意思。他觉得这样不死不活地拖
下去对援朝不利,女儿早晚要去美国,援朝怎么办?他不愿女儿女婿重演援朝他爸
他妈的悲剧。援朝却产生了误会,他以为丁丽跟自己老是别别扭扭的,原来是老丈
人在里面搅和!他立即带着铁蛋回了自己的家,心想你丁丽也别来我们刘家了,咱
们就此一刀两断!所以他任凭丁丽在外面敲门,他都装听不见。
其实丁丽还真没向父亲说过想要离婚的意思。回家听父亲说起这事后,直埋怨
父亲老糊涂了,怎么能这样跟他说呢。她知道丈夫是个死心眼,容易钻牛角尖,赶
紧回到这边来,想跟援朝解释解释,没想到他给自己吃了个闭门羹。
周栓宝正好进院,赶了过来,也帮助拍门,“援朝!听你周大伯一句,有话把
门开开再说!”
小芳也回来了,掏出钥匙开锁,“里面锁上了,哥!你这算什么?”
春莲担心地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他爷儿俩不会出什么事吧!”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一起拍门喊着,门突然开了,援朝冷冷地站在门里,春莲
松了口气,“我的妈哎,可把我急死了!”
丁丽推开援朝进了屋,“铁蛋呢?”
铁蛋在里面应了一声:“妈,我在这儿呢!”
丁丽转身看着援朝,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援朝反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丁丽哭了起来,“刘援朝!你是不是存心把我气走,就没人碍你跟那个肖婷婷
的眼了!啊?”
援朝冷冷地说:“随你怎么想!是又怎么样?”
丁丽喊道:“刘援朝!你不要脸!”
援朝也喊起来,“我要什么没什么!连老婆都跑了!我要脸干嘛?”
“你!”丁丽气极,挥拳捶着援朝,春莲、小芳在一边拉着,援朝说:“你们
别拉,让她打死我好了!死了倒干净了!”两人扭成一团,终于,丁丽紧紧抱住援
朝失声痛哭起来,援朝也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她,潸然泪下。大家都弄不明白,他
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怎么见面就掐?
刘家闹了个天翻地覆,刘海山却一点也不知道。他自赵秀芝病逝后,依然一人
住分局。孩子们都大了,让他们住得宽敞一些,自己一天到晚在分局,也好多干点
工作。今天,他跑了几个派出所,最后来到了自己曾在这里工作了好多年的老城根
派出所。老所长一见海山来了,赶紧张罗小伙房弄几个菜,还派人去叫建设和宋青。
刘海山说:“您是不是想赶我走呀?我不是说了嘛!今儿是专门来看你这个老
领导的!”刘海山已经接到市局通知,到年龄的老同志年底之前都必须办离退休手
续,他就是来跟老所长先打个招呼的。
没说上几句话,宋青笑吟吟地进来了。她和刘海山可称得上是老同事了,曾经
肩并肩地在一起工作了那么多年。所以虽说她马上就要和建设结婚了,可见了刘海
山并没有那种未过门儿媳见公爹那样的局促和羞涩。她和刘海山开着玩笑说:“刘
局长,您可是好久没到我们所来了,今儿是什么风呀?”
刘海山指着她笑着对大伙儿说:“瞧,绕着弯儿提意见呢!”众人大笑起来。
宋青是宋健刚的小女儿。刘海山打从牛棚解放,就和她在一块儿工作。虽说她
那时年龄很小,可遇事有主见,作风扎实,刘海山对她十分赏识。他当了分局副局
长后,就力主将她提拔为派出所副所长。后来又听说二儿子建设跟她搞上了对象,
心里更是高兴,直夸建设有眼力。
他们正在说说笑笑,一个民警进来说有电话找刘局长。
刘海山过去一接过话筒,就听见赵丰在电话里带着哭声说:“……刘局,快回
来,宋局长不行了!……”
刘海山脑子里顿时“嗡”地一下,差点没摔到。今天早上他起来后在办公室门
口活动腿脚的时候,就听宋健刚在他办公室接电话。这老头儿昨晚又没回家睡!当
时还推门进去让老头儿注意休息,因为他知道老头儿的心脏不太好。老头儿当时还
说要把“四人帮”造成的损失夺回来,不争分夺秒哪行。谁知,他的声音犹在耳边,
却……
宋青看见刘海山的神色不对,过去要扶他,他一挥手,说:“快!回分局!”
回到分局,他和宋青他们立即跳下车,急急地跑上楼梯,直奔局长办公室。办
公室里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忙碌着,宋健刚仍伏在桌上。
赵丰见刘海山来了,马上过去把自己看见的情况跟他说了。快11点时,赵丰有
个材料要局长签发。他来到宋健刚办公室门前,推开半掩的门,看见宋健刚正伏在
桌上打吨儿,他不想打搅局长,就悄悄地退了出去,掩上了门。后来感到有些不对
劲儿,又把门推开,走向宋健刚。宋健刚仍一动不动,赵丰轻轻推了他一下,他仍
毫无反应。赵丰知道不好,立即到外面喊人。
一个医生过来沉痛地摇摇头,“发现得太晚了!估计是急性心梗。”
刘海山缓缓走向办公桌上,只见宋健刚伏在文件堆里,台灯还亮着,他右手还
握着钢笔,左手伸向桌角处翻倒的药。刘海山痛苦地看着,伸出颤抖的手把钢笔从
宋健刚的手里轻轻拔出,又把药瓶扶起来。他默默地流着眼泪,拿起钢笔,郑重地
把宋健刚没签完的名字补上最后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