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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十五年前,她与汝儿在某种磁场……大概是磁场吧?谁知道是什么鬼玩艺儿!反正就是有某种互吸的能力。自从她五岁某天正在舔棒棒糖的时候,她就见到汝儿了!那时汝儿不过约莫二岁大。幸亏她们当时还是小孩子,对奇异的事物接受度高,也不至那般惊讶。总之,在十五年前,这明朝的莫汝儿便闯进了她的时代,其实也不算闯进啦,就该说是不小心飘进她的时代。老实说,当时她还以为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古代的鬼魂呢!到最后,她才发现原来汝儿还是活的,只不过因为某种未能解释的原因,每当汝儿失去意识时,魂魄便飘进她的时代来——也就是公元一九九四年。不过,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而已,也不知是何故。总之十五年下来,要不习惯也难,只除了这小妮子老喜欢待在人家后面吓人之外,其他的她都大可接受。所谓人吓人才真正能吓死人呢!
汝儿撇撇嘴,一张小嘴瘪了起来。
“你自个儿胆小,就怪到别人的头上。你们未来的人都是这样吗?”
“不,我们中国人待客人之礼是因人而异。对你这种不吭一声就冒出来的丫头,也别谈什么客气了。”
汝儿一脸受伤的表情,一双灵动的眼眸半垂着。
“你不喜欢我?我还以为我交了一个好朋友呢!在府里,除了小乌鸦之外,我是再也没有其他知心朋友了,偏偏小乌鸦又老把我当成主人侍候着,想找个人谈话可是难上加难,更别谈我那个姊姊了……”她故意说得好可怜,还在最后加上幽幽的叹息声。
“呸!谈起你那两个姊姊也真好笑。什么莫忧、莫愁?人家古代这两个名字代表的可是天仙绝色的大美人,哪像这两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啊,就像是古代版的灰姑娘。”
可怜的表情暂时被遗忘了,汝儿立刻好奇的抬起头来——也许你不相信,汝儿的求知欲可是旺盛得很。
“什么是‘灰姑娘’?我没听过啊。”
“灰姑娘就是……”月兔想了想。“就是受人虐待的小丫头嘛!你是早生了几百年,要不然现在哪还有什么灰姑娘?只有为自己而战的现代女战士。”
汝儿皱皱鼻头。“什么是‘女战士’?”
“女战士就是……”月兔转了转眼珠,懒得细说,只得含糊带过:“你最近过得如何?”
“好极了。”汝儿甜美的说:“最近我在教小乌鸦识字,还复习上回你教我的字,本来想教娘亲,不过她没什么兴趣,也就不了了之了。什么叫“蛇蝎心肠?”
翻了翻白眼,月兔简直受不了她的求知欲。
“心思歹毒的女人。”
“哈!真贴切。”汝儿咭笑着拍掌。
“这就是古代男尊女卑的封闭社会!男人可以去上学堂;女人呢?在家刺绣,要不就相夫教子,做一辈子的黄脸婆。”月兔很为汝儿不值。像汝儿这般聪慧之人,要是上学堂,肯定不比其他男人差。
“这大概是因为男人怕女人吧?”汝儿沉吟着:“也许是他们知道女人上学堂,求得知识后,可能比他们还要出色也不一定!上回你不是告诉我,也有女性做皇帝的吗?”
“不是皇帝,是英国王妃。”
汝儿猛点头。“是啊,就是她!我就好想去学堂念书,而不是听娘亲的话,学习做一个……你说什么来?黄脸婆?”
月兔好笑的凝视着她。
“没错!黄脸婆。说起黄脸婆,你的姊姊应该早就嫁人了吧?十五、六岁就是嫁人的好时机——对你们而言,过了这个年纪,大概就算是老处女了吧?”
“还没有呢!”汝儿瘪起了嘴。“爹一直在等机会。如果能把姊姊嫁入王府里,那就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惜就这样一拖三年,还找不到好人选。”
“你呢?”月兔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可乐。
“我?”汝儿被铁罐上的英文字母吸引过去。
“是啊!你也有十七了吧?十五已是及笄之年,算是成年了。什么时候有好消息?可惜不能去喝你的喜酒。”
“我才不成亲呢!”汝儿一脸稚气。“娘亲还要我照顾,如果没有我,她会活不下去的。再说,我整日待在莫府,想遇上一个如意郎君也不容易。”汝儿天真的说。
在她心里,还没有成婚的念头,一来是年纪太小;二来没谈过恋爱,什么男女之爱、痴心相待,她可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你呢?要是你成亲了,你的夫婿会不会不让我们见面?”汝儿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天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朋友!在莫府她没人可以交谈,就连和母亲也没什么话好说。
月兔眨眨眼。“一朝是朋友,就永远都是朋友了嘛!要我结婚?非三十不嫁。”
“三十?”汝儿一张小嘴张得真大。“到那时,你都可以领个贞节牌坊了呢!还会有谁要你呢?”语毕,她的身体隐约的漂浮起来。
月兔对这情景早习以为常,她很开心能摆脱汝儿,还热情的朝汝儿挥挥手。
“下回见了,汝儿。”她看着汝儿逐渐消失在她面前。
然后她继续埋首日记中,对那该杀千刀的干哥投以所有的怨恨。
“醒来了!终于醒来了。”混杂的声音在汝儿耳边吵着,虽然想睡个好觉,不过也只有睁开眼睛了。
“娘。”她唤着眼前约莫三十来岁的少妇。
舞娘拭拭眼泪,身边站着松了口气的小乌鸦。
“你这孩子总算醒来了!你存心想吓死娘是不是?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旱鸭子,干嘛跑到水里头?”
“人家想摘朵荷花送给娘嘛!”汝儿挣扎着坐起来,投入舞娘的怀里,小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依偎在娘亲的怀里,感觉很温暖,应该是说有妈妈的味道吧?
“要摘荷花叫小乌鸦去摘,何必你一个大小姐亲自去摘?”
汝儿悄悄的瞄了一眼小乌鸦,低低的笑了笑:
“娘,你忘了小乌鸦也不会游泳啊?”
“你也不会,怎么你就跳下去了?”
“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要不是小乌鸦及时找到长工救起你,只怕你这回早没命了。”说着说着,舞娘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娘亲的眼泪之多大概是居全国之冠吧?汝儿忍不住想道。打从她小时起,每五回见到她娘亲,就有三回见她是哭着的;不但哭,而且哭得连眼睛都肿成核桃般大,到头来还得靠浓妆才能遮掩得住。其实遮不遮掩都无所谓,西厢小阁除了她们母女俩之外,就只有小乌鸦了,加上偶尔送柴来的长工也不过是四个人而已,偏偏她娘亲还奢望老爷会有朝一日改变心意,踏入西厢小阁来见她,届时当然得以最好的面貌来招呼老爷。不过这都只是她的奢望而已,汝儿就从不敢戳破她娘亲的幻想,宁可她继续保持下去,也比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一年寻死一次要来得好得多。
眼见她娘亲眼泪愈掉愈多,连汝儿也不得不找条手绢给她拭泪,可是找来找去,才发现自己除了上身着一件小肚兜,脚踝系着一个小金锁之外,身上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汝儿立刻挤眉弄眼的暗示小乌鸦。
小乌鸦马上知趣的把自个儿手绢给捐献出来。
“夫人……”她话还没说完,就让舞娘给擤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娘,别哭了,反正我还好好的,老哭多不吉利啊!”汝儿哄着她。
“娘是想到咱们母女俩的命运,就忍不住落泪。娘吃苦不要紧,可是原以为你会有一番不寻常的命运,那得道高僧是这么说的,还把金锁给了你。要是他诓了咱们母女俩,娘说什么都对不起你。”
其实在那个时代,不迷信的人很少,莫老爷也不例外。在莫忧、莫愁三、四岁的时候,找了一位得道高僧,其实也能不算是找,应该说是不请自来,他一连待在莫府外头三天,后来,莫老爷一听是位得道高僧,立刻请他进来为两位小姐批命。只见他一脸白须,看起来仙风道骨,见了莫忧、莫愁也只是吐了一句:“此二女一生必享尽荣华富贵。”乐得莫老爷喜不自胜,还特地留下这位高僧盘桓数日。岂料,隔日高僧离去前,在西厢甫出生的小汝儿的脚上系了一个金锁,那锁的下方还有个锁洞,任凭舞娘请来多少锁匠,也无法开锁。据说锁孔精巧无比,就连京城第一名匠也束手无策,可怜汝儿只得十七年来都系着那个金锁,所幸平日穿着襦裙,得以遮住。要不是舞娘在金锁上看到一行字,上头隐约写着:“开锁者,姻缘天定”,说什么她也会请尽天下名匠为她的汝儿开锁,但汝儿日渐长大也是其因之一,总不能为了开锁,让一个汉子看到黄花大闺女的足踝吧?
她们哪知道那高僧离去后,莫府许多值钱的东西也不翼而飞,隔日城门还贴上皇榜,缉拿这个得道高僧。原来这高僧原是一名盗匪,曾入宫偷了不少宝物,这金锁便是从皇宫内院偷出的。传言这金锁源自汉朝,能自个谋求有缘人,除了甫出生的婴儿能拥有它之外,要谁沾惹了它,只怕没有好下场,可惜那盗匪偏就不信邪,连同其他珠宝字画一块儿偷了去。殊料自从这盗匪偷了金锁后,非但无法把它转卖出去,反而一日不如一日,连续几次差点就让官府捉到,他的山寨也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老婆、小妾全跟人跑了,更别提那些原本忠心耿耿的手下在一夜之间叛变,自立为王了!于是乎,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得不信这个金锁的恶咒了,便下山四处寻找出生的婴儿。说也奇怪,那一个月里,京城几户人家里除了莫府刚出生一名女婴外,可不曾见过哪家生下孩子,于是为求自保,只得假扮高僧混进莫府,只见那舞娘还当他是得道高僧,而深信不疑呢!
所以舞娘也只得暂时搁下解锁这件事,等到将来再说。
她只期盼那得道高僧可不是胡诌乱盖,要是误了汝儿一生,那可是万万不可。
但话又说回来,莫家老爷从没关心她们母女,更别说可能为汝儿选夫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