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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旁的人显然被吓倒了,他们瘫坐在吃剩的一只半面包面前,两腿打着哆嗦。但这还没完,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更多的人,他们鱼贯而入,冲到这对夫妇面前,叫嚷着和姑父差不多的话。声浪几乎要把小木屋的房顶掀翻!
毛拉退在一边,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现在,他终于弄明白为什么桌上的饭菜为什么会越来越寒酸,他的双亲已经变成了他的陌生人。
那天晚上上床时,毛拉的脑子里还是充满了嗡嗡嗡吵嚷的声音,久久无法入睡。父母脸上的表情总令他难以忘记,委琐的、贪婪的、冷漠的、狂热的……这些表情居然可以彻底改变人的容貌,毛拉几乎怀疑自己真正的父母早已不在了,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只是戴着父母面具的躯壳。
可是,当他们睡着时,真的父母好像就回来了。毛拉曾经仔细观察过睡着后的双亲,他们令他觉得安宁、亲近,他多么不希望他们醒来,那两双眼睛一旦睁开,他所熟悉热爱的父母就被夺走了!
……
说到这里,毛拉开始大声急促地喘气,他已站在失忆峡谷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要坠落下去,万劫不复。巨大的恐惧与惶恐笼罩住他,他不得不疲软地从风背上下来,蹲在地上,抱住自己。抱住自己感觉,他太熟悉了。这些年,一个人流浪的日子里,冷的时候,饿的时候,害怕的时候,他都是用这个动作安慰自己。
“毛拉,”随着一声轻唤,他的后背轻轻地搭上了一只手,抚摸他的,是一个弱小的少女,樱的抚摸把他从恐惧里慢慢拽出来,他抬起头,看到天空。天空是蓝色的,纯粹的蓝,如同磨利的刀子。那冷酷的颜色照耀着荒芜的大地,细弱的铁轨在天光下闪闪发亮,远处似乎有灰色的流光。
他们看到了一路上见到的第一块路标,上面画了个黑色的箭头,写有三个字:达摩城。
《丢梦纪》(6)如风在废墟遇险
达摩城笼罩在一片灰雾之中,好像经历过一次巨大的侵袭,那种侵袭抵得过千百年时间造成的创痍。路边好些庞大的建筑物已经弃置不用,它们的外观破败不堪,石头被磨蚀得凹凸不平,透过积满灰尘的窗玻璃,可以依稀看见里面蛛网飘荡。建筑面前大多矗立着同样残破的人物雕塑,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显得很滑稽。看得出,这些建筑过去曾经很华丽,门口残存的铜牌告诉过路人:这里曾经是美术馆、体育场、剧院……而现在,在那些断壁残垣上,只有寒风呜咽着唱着单调的歌。
然而就在这些建筑的遗迹之间,却点缀着成片成片蓬勃的恶之花,看上去,它们好像红色的火舌,噬舔着岌岌可危的断墙、石柱和雕像。
“看起来,它们已经开遍了这里的每个角落。”樱说,她走到一株恶之花前面,俯下身子,将它花连根拔起,仔细观察着。忽然,安吉拉拍打翅膀吵嚷起来。原来,被樱拔起恶之花的地方,此刻正在疯狂地往上冒芽,伸茎,开花,大红的花一朵接一朵,开得比原来还要茂盛。
毛拉看得目瞪口呆,樱也吃了一惊,赶紧把手里的花趁势扔了出去。同时,又似乎不经意地按了按斜背在身上的小包。
可是,更糟糕的还在后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大群人,呼啦啦地就要围上来。
光是看那些残破的建筑,你会以为这是座空城。那群人自己居住的房子当然完好无损,而且前所未有的富丽堂皇。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镏着金,窗台上都摆放着肥厚难看的恶之花,尽管如此,这个城市仍然给人灰暗沉重的感觉。
一个穿古怪长袍的人走上来,冲他们打招呼:“喂,年轻人!你们走上了我们的领地!”那个人说话慢慢吞吞,拖着长腔,叫人讨厌。
“领地?”毛拉很不解,“我们只是过路。”
站在毛拉身后的樱一直没有说话,她好像根本没有觉察到身边围了这么多人,只顾用右手轻捋如风的鬃毛,和它低语。
“你们有足够的钱吗?”那个代表说。
“钱?”毛拉依然疑惑不解。
“哈哈……这家伙是外星人!”众人放肆地大笑起来。
“我们走!”毛拉有被羞辱的感觉,准备拉了樱就走。
“没那么容易吧?”那个人不改和颜悦色的样子,话音却带了寒意,他挥了挥手,长袍带起了一阵风。
有几个高大的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径自朝如风走去。
樱敏捷地闪在如风面前,护住了它。如风沉重地喘息着,不安地用前爪刨着地面。
那些人开始用力拽如风的鬃毛,可如风只是甩脑袋,纹丝不动。那些人火了,抬脚踢它的肚皮。
“是这样,我们大家都很喜欢这只奇怪的漂亮的动物,我们想把它留下……”眼见他的同伴对如风无计可施,那个人声音缓和下来,脸上还是堆着冰冷的笑。
毛拉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一个小个子从人群里挤上前来。他有一对滑稽的招风耳,眼睛像小甲虫一样乌黑亮泽,机灵却不邪恶,他几乎是跳到毛拉面前,用低得不能再低的沙哑嗓音,对毛拉说:“相信我,我能救你们!赶快和你的伙伴坐到怪物的背上去!”
然后,他又掉转头,高声对众人说:“我想,这两个孩子一定会听我们的!我们不要吓到他们!”
那几个高大的人迟疑了一下,不再上前。
樱朝毛拉看了一眼,乖乖地坐到了如风的背上,毛拉也跟着坐了上去。那个小个子高声对他们说:“我想,这两个孩子会乖乖地让这动物跟我们走的!是吗?孩子?”他冲毛拉使了个眼色。
毛拉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他,是因为他那双看上去很忠诚的小眼睛吗?还是他那瘦小的身体里蕴涵着某种予人信任的魔力?或许这是真理,在临危之时,宁愿相信一句听上去是真话的谎言。
所有的眼睛都在警惕地盯着他们,生怕他们在眼皮底下逃脱,人墙挤得更严实了。“哎呀,你们看那是什么!”那小个子忽然高声叫道,朝着西边的天空一指,众人的视线不由地被他引到了西边。而他自己,敏捷地像个松鼠一样窜到了如风背上,对这两个孩子说:“让这动物朝东边跑!”
《丢梦纪》(7)清道夫奎科
樱一声令下,如风撒开四蹄载着背上的三个人,越过人墙,朝东方奔去。安吉拉也立刻敏捷地窜到了空中。那个小个子指挥着风的方向,左拐,右拐,左拐,中间的岔路口,再右拐,左拐,简直像在走迷宫。“糟了!”樱惊呼一声。她的小包被强劲的风吹到了空中,一下子从她的肩上滑脱下来,远远地抛到了地上。
“回去,如风!”樱命令道,全然不顾小个子的阻拦,也不顾追赶的人近在咫尺。如风一个止步,掉转头往回奔去,它好像确切地知道那个包掉在什么地方,没跑几步,就回头朝樱呼噜了两声。樱俯身下去,一个海底捞月,就把那小包的背带牵了起来。
他们听到了车轮咆哮的声音,一抬头,一辆黑色轿车呼啸追来。
“往废墟的方向去!”小个子果断地叫着。如风再次掉转方向,没命地朝远处烟雾缭绕的地方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面前呈现了一片废墟,追赶的人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好了,”小个子从如风背上爬了下来,坐在一块大理石台阶上喘着粗气,“现在安全了!”
这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废墟,比先前看到的废弃建筑规模要大得多。一直,樱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她的表情平静,仿佛全然忘记了刚才受的惊吓。她坐在一块石头上,面露喜悦地抚摸着上面漂亮的纹路,“多好看的图案啊,”她说,“这是什么地方,先生?”
“博物馆废墟,”小个子有些得意地说,“放心,他们早就把这里忘了,除了我,没有人能认识这里迷宫一样的路。”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毛拉对所有的大人都充满了怀疑。
“我叫奎科,是一个清道夫,热爱一切美好可爱的东西。如风是一只多么可爱漂亮的动物啊!那些家伙都着了魔,可是巫先生并不能改变我什么。”奎科爱惜地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又看了一眼如风:“你知道,他们想把这怪物捉住卖给动物园,它可以卖高价。”
“每个人想发财都想疯了!”他接着嘟哝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
“可是,你为什么不像他们一样?”毛拉问。
“为什么要像他们一样?我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好,”奎科愤愤道,“我热爱自己的职业,当一个清道夫多好!我熟悉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哪怕是最偏僻的羊肠小道。不管是柏油路,水泥路还是石板路,它们在我眼里都一样,都是我的画布我的天空,我挥舞着笤帚,想象自己是一朵云,在我的画布上作画,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奎科沉浸在他的世界里,陶醉的表情使他看上去像一个顽童。
“奎科,这个地方和你的画布一样美妙,谢谢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樱说。她缓缓举起双臂,粉色的长袍被风鼓胀起来,飘扬如一面旗帜。安吉拉悦耳地鸣唱了两声,腾空飞起——
这时候,浓重的雾气从地下升腾起来,弥漫了整个天地,那些断壁残垣似乎在进行着排列组合,轰隆隆的响声震天动地,仿佛大海的呼啸。接下来,一座恢弘壮观的建筑平地而起,面前有漫长的石阶绵延无尽。毛拉回过头,和奎科面面相觑。
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
在石阶尽头的雾气弥漫中,那座建筑向他们敞开了大门。
“奇迹!”奎科惊呼一声,对樱说,“它和原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博物馆的穹顶华美无比,巨幅油画随着屋顶绵延起伏,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映射进来,照在那些沉静迷幻的色彩上,那么安静,仿佛听得到画面下色彩的河流流淌的声音。悠长的走廊里,悬挂着数不清的名画,当你走过它们,每幅画都发出声音来招引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