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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面无表情道:“他们总会有报应的。”
这一劫,她事先算到,却还是没有躲过去,落到这一地步,狼狈逃窜,害的景尘受伤,究其原因,她最大的过错,就是只顾着计算灾祸,却没有算准人心。
在这一点上,毕青结结实实地给她上了一课,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心隔肚皮。
毕青的表面功夫做的太到位,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他有问题,现在想想,这全是她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祟,因为毕青对她客气,就觉得他和善,因为毕青救下景尘,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因为毕青同裘彪有过几次争吵,就觉得他们不和,妄想着用毕青来对付裘彪,谁知道最后陷自己于囹圄。
在这之前,她总以为自己掌握了祸时,就能避开灾祸,现在看来,真的是她想的太简单了,青铮师父的话,说的没错,祸可避不可除,今朝少一灾,谁知道来日会不会还一报。
她这次便是妄想着除掉祸运,而不是避开,才会吃了大亏,假如她在发现裘彪的阴谋后,果断地选择避开,而不是逞能地留下来对付他,现在又会是另一种境遇。
把自己看得太高,结果就是摔得很惨,她是该把自己放低一些,抬头去看看自己将要面对的。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这一途上让她和景尘重逢,不然他这个傻傻的样子,落在别人手里,还真难让她放心。
余舒低下头,抚了抚景尘散乱的头发,渐渐露出一丝苦笑。
她现在可以确定,景尘还没有遇到他那个破命人,这一回劫船遇祸是和他没关系,但这不代表他没煞到别人,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夏明明了。
尽管她不想承认是景尘的计都星在作祟,可事情明摆着,在景尘上船后,夏明明算出商船遇劫,去找毕青,却被裘彪打晕了装在放馊水的木桶里,险些闷死。
由此可见,夏明明非但不是景尘的破命人,还是这一次被他克的最厉害的那一个。
再来,就是她和余小修了,不是最后关头跳船逃生,那等待他们的下场,也是一个死字。
余舒眼神一暗,看着景尘沉睡的脸,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她当景尘是朋友,舍不下他,一方面,她清楚知道他的命数,着实担心。
感情上,她真的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他,可理智上,安全起见,她应该选择离他远点,她不是一人,还有小修要照顾。
回想起来,当初在义阳城,景尘将他命犯计都星的秘密告诉她时,她还大言不惭地说不在乎,真是可笑之极。
她哪里知道景尘背负着怎样的命运,他越是靠近的人,就越会祸害到那个人,并没有做错事,却要承担罪责,何其无辜,却无可奈何,这该是怎样的一种可悲。
想到在那条黄昏的小巷子里头,淡淡地同她说“就此别过”的景尘,余舒胸口发闷。
她想,或许失忆对景尘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余舒眼睛重新变得明亮,她说过要护着他,岂能言而无信,至少在他想起一切之前,她不会丢下他不管。
倒霉就倒霉吧,她有判祸之能,大不了每天多算几笔,小心看着他。
***
夏明明从外面捡树枝回来,就发现余舒的心情好转了,这表现在一个简单的称呼上面:
“明明,你捡的这不叫柴火,叫树棍。”
虽是嘲讽,可听起来要顺耳的多了,夏明明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道:“还不都是木头,有什么差别。”
“那你和我还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呢,我们俩也没差别?”
夏明明理直气壮道:“我们俩当然有差别了,我是女孩子,你是男的。”
余舒正在往鸟蛋上裹泥巴,一听这话,差点把蛋捏碎了,她表情怪异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想:
这傻妞,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个女的啊。
余小修在一旁窃笑,拨着石榴喂给金宝。
夏明明被余舒盯得不好意思,低头小声道:“你这么看着人家做什么?”
余舒随口道:“看你长得漂亮呗。”
夏明明脸一羞红,蚊声道:“花言巧语。”
余舒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对了,明明,你易学那么厉害,能不能算一算,我们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她对夏明明的易术很感兴趣,在船上时候不好唐突,现在这丫头的命都是她捡回来的,打听打听有怎么了。
“这。。。”夏明明面露难色,在余舒期待的目光下,开口道:“我、我少了卜卦的东西,这样子算不出来。”
余舒一瞧就知道她在说瞎话,她别有深意地看了夏明明一眼,突然开口道:“你不能算,那我来算一卦好了。”
听到余舒这么说,夏明明噗嗤一声笑出来,当她是在开玩笑,这卜卦,岂是人人都会的。
余舒把鸟蛋塞进火坑里,出去洗了手,回来后,在她倒在地上的一堆杂物里捡了三枚铜板出来,放在手心里搓了搓,静下心神,问了一卦,抖手掷下。
夏明明仔细地看着她的动作,面露了狐疑:“你这是?”
余舒点点地上铜钱,“你不是认得吗,这是六爻问卦。”
“啊?”
余舒抛着手中的铜板,口中念道:“乾坤一掷,翻覆阴阳。”
夏明明听到这两句口诀,眼睛猛地一亮,就从地上坐了起来:“你,你会六爻断法?”
“我会。”余舒说的斩钉截铁,打从第一天见到夏明明,她就看出来她对六爻术不是一般的兴趣。
话声落,夏明明整个扑到余舒跟前,抓住她的袖子,激动道:
“教我!”
第132章 梦人生死
余舒在夏明明面前露了一手,原本是打算套她话,没想到她张口就要她交给她,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余舒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明明,道:“我凭什么教你?”
听这调侃,夏明明心知自己的要求过分了,张着嘴巴,半晌才讷讷出声:“我、我——我给你钱好吗?”
余舒道:“你的行囊早就被裘彪搜去了,你身上有钱吗?”
夏明明脸色僵住,她身上的确是一个铜板都没有,“我、我先欠着你好吗?”
余舒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把袖子从她手里拽回来,摆手道:“那就等你有钱了再说吧。”
这话分明是拒绝,夏明明不死心道:“我、我是真的想学六爻,阿树,你教给我吧,我保证,不会外传的,要不、要不我给你写个欠条,你要多少钱,我以后都会给你的!”
见她这穷追不舍的态度,余舒顿时起了疑心,易客们会对上乘的易术心动,这点她很能理解,但夏明明这表现,就不只是心动,而是急切了。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学六爻。”余舒问这句话,很有些猫腻,六爻断法,恐怕除了已经会的,就没有不想学的人,这个问题就好像是在问“你为什么要吃饭”一样,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夏明明听到这个问题后,却犹豫了。
“我、我……”
余舒顿时了然,看来这六爻断法对夏明明来说,还有更重要的意义,以至于让她厚着脸皮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这就好办了,她越是渴求,就越方便她拿捏她。
“也不是不可以教你,”一句话就让夏明明脸上冒光,余舒卖个关子,道:“不过这一门易术,是我师父真传,我断不可能教给一个毫无底细的人,你先告诉我,你是从哪来的?”
她对夏明明的来路一直很好奇,先前没多打听,是因为没有必要,但是现在他们要一起上京去,她不能留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还要费心去照顾她。
夏明明一听到余舒问话,又露了难色,余舒却没给她多考虑的时间:“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这六爻断法不方便教给外人。”
“我不是不想说,”夏明明低头小声道:“我是不能说。”
看来是问不出了,余舒不想强人所难,便转而问道:“那你要到京城去做什么?”
夏明明这一次答得很干脆:“我要参加大衍试!”
每三年,京城就会举办一次大衍试,开六道,纳白易,这是天下易客们跻身上流,一朝闻名的最佳途径,今年正好是第三年。
余舒面露狐疑道:“大衍试不是在腊月吗,你这么早去京城做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吗,”夏明明奇怪地看着余舒,“凡有大衍试的年份,诸流易学大师每到八月都会在京城露面,凡要参考的易客们都会登门去拜见,求取指点,机会难得,当然要早早去了。”
余舒知道自己问了句傻话,摸摸鼻子,转移话题,“你易学这么厉害,想来是定能高中。”
这一句恭维听在夏明明耳中是讽刺,她自嘲一笑,“我算什么厉害。”
余舒把眼一瞪,“你连货船何时遇劫都能详细推算出来,这还不够厉害吗?”
夏明明摇摇头,面露苦涩。
余舒见她神色不对,拿胳膊肘碰碰她,“你怎么了?”
“我不是算出来的。”
余舒失笑道:“不是算出来的,那还能是凭空想出来的不成?”
夏明明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我是梦出来的。”
余舒白眼一翻,顿时换了一副“你骗谁”的表情。
夏明明见她不信,有些生气道:“我真的是梦出来的,商船遇劫前天晚上,我做梦梦到我们会在第二天晚上遇到水匪,死了很多人,你、我、还有小修,我梦到我们都死了,所以才去找毕青,想让他靠岸换路。”
余舒看她的神情不似作假,心中顿时惊疑,不动声色道:“你怎么确定你梦见的事会发生,万一只是一场普通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