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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疼,”翠姨娘呼痛,待看清楚疯头疯脑的余舒后,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有气无力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余舒心道:我要是不在这儿,你这会儿还不知被人哪扔着呢。
“您不记得啦?”余舒怕她挨了一脚踹,脑子都跟着坏掉。
翠姨娘摸了摸额头,想了一阵,记起来她被丢到街上之前那一段,眼中恨起来,咬牙骂道:
“是哪个小贱人栽害我。”
余舒见她还有力气骂人,就知道她没事了,从床边坐起来,想要在屋里找水倒给她喝,翠姨娘这头已经问起来巧穗后头的事。
断断续续听到余舒半夜起来烧纸,撞见那对奸夫淫妇苟且,听到他们说话,禀报给三老爷这段,翠姨娘咳了两声,对着余舒后背骂道:
“死丫头,连个人都看不清,咳咳,白长那么大一双眼。”
听到这声骂,余舒把倒了一半的水放回桌上,扭头对翠姨娘道:
“您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小修还担急等着呢。”
说完,不听翠姨娘叫唤,便跑了出去,到了小西阁外,余舒拢着乱糟糟的头发,看看头顶不知何时变阴的天,叹了口气,莫名有些心烦。
余舒远远就从门洞见着蹲在屋门口发呆的余小修,抱着臂膀走进杂院。
余小修看见她,立马起身跑过来,瘦干干的脸上是未退的惊慌,他第一次主动地拽了余舒的手。
“没事没事,”余舒不等他开口问,便拍着他的肩膀往屋里走,一面安抚道,“都弄清楚了,是三老爷误会娘了,人已领回来,还请了大夫给她看病,刘婶去抓药,我就知道你还没听着信儿,就跑回来了。”
妇人房帐里的那点破事,余舒不想让余小修多听,就没给他详解,三言两语带过去。
余小修听的云里雾里,走到门口,忽又丢开余舒,要往外走:
“我、我去看看娘。”
“别,”余舒赶紧扯住他,往屋里拽,“娘睡下了,你现在过去不是吵她吗,都跟你说了没事,你还不信我?”
就刚才翠姨娘拿那个模样,余小修真要过去,指不定再撞枪口上,她自己就是吃了呛药回来的,可不乐意余小修再去挨骂。
余小修想来也知道翠姨娘的脾气,听说她睡了,就没再坚持要过去看她,进了屋,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你们走有一会儿,三老爷就派了人来,在你床底下找出一包纸钱,你买那个做什么?”
余舒走到床边,四仰八叉地躺回床上,看着床顶帐子上的补丁,道:
“买纸钱还能干嘛?当然是拿来烧的,不然还能花?”
余小修走到她床边,“我当然知道是用来烧的,你给谁烧?”
“给我自己。”余舒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嘴快了,转头看见余小修瞪圆的眼睛,讪笑道:
“我是最近运气差,想是惹着了小鬼,就烧些纸钱拜拜。”
余小修收起惊容,也没了和余舒说话的心情,转身回自己床上躺着了。
余舒又眯了一会儿,因下午还要到曹子辛那里打工,不得不爬起来,梳梳头,和余小修打了声招呼,谎称是去讨那包纸钱,在后排房扮了少年,抹了锅底灰,溜出了门。
今天下午生意冷清,不到黄昏,就没了客人。
“噼啪噼啪”,余舒把算盘拨的乱响,曹子辛又擦完了一方砚台,转头看看愁眉苦脸的余舒,放下手里的东西,绕到柜台后头,研墨、抽纸,利利索索地写了一串字,递到她面前,道:
“你要是真没事做,就把这几个字认一认,别欺负那几颗算盘珠子了。”
余舒侧头瞅他一眼,低头边把算盘拨回空档,边装模作样地道歉:
“对不起啊,我刚才下手重了,你们疼不疼啊?”
见她搞怪,曹子辛失笑,把写好的那张纸收回来,放到一边,清了清嗓子,关心道:
“你怎么了,昨天不还高高兴兴的,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不妨说给我听听,没准我可以帮到你。”
余舒原来只以为曹子辛是个好人,今天又发现他还兼备了知心姐姐的隐藏属性。
在曹子辛满是“关爱”的目光中,余舒不由就起了作弄他的心思,眨了眨眼睛,叹一口气,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昨天不是买了一包纸钱吗,回去发现没地方烧,烧在家里,我娘骂我,烧在路边,邻人会生气,掌柜的您要是真想帮我忙,就给我找个地方烧纸吧。”
曹子辛摸着下巴想了想,竟是开口应道:
“这有何难,明天我带你找个地方。”
第二十章
纪家祖宅在义阳城东,占有很大一块地皮,三座正院,又有三座跨院,门套着门,庭挨着庭,正门开在永福街上,附近住的都是城中大户。
今天生意不好,余舒惦记着回去讨要被人搜走的那一包纸钱,同曹子辛打了招呼,就提前下工了,回家后,换上女装,就循着上午被带去问话的那条路,一个人摸到了西跨院,路上顺道欣赏了一下风景,又在花园里兜了一圈,薅了人家几朵花,在湖里丢了几块石头。
纪孝谷住的院子外面守有护院,两个身穿短打黑褂的男丁,就是古时候的保安。
余舒并没打算进去,就在门口好声好气地请了护院进去找她上午认识的那位贺总管,就是请大夫去给翠姨娘诊治的那位,人看起来挺好说话的。
“你在这等着。”一个护院进去找人,一个留下看门。
余舒等了一会儿,看见有人出来,就往门边挪了挪,听见那个护院喊了一声“二少爷”,立马抬头去看。
这男子同曹子辛差不多年纪,瘦长瘦长的身材,肤白眼大,长了一副好皮相,再加一身鲜亮的水红绸衫,纶巾上坠的珍珠粒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品行不良的富二代。
纪崇炎是也看见院门外立着个黄毛丫头,瞟了一眼,本不至于理睬,但往前开两步,却又折了回来,上下打量了余舒,试探地问道:
“余小姐?”
作为一个现代人,被人叫“小姐”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余舒迫使自己咧了下嘴角,露出些受宠若惊的模样。
“二少爷。”
纪崇炎见认对了人,眯了眯桃花眼,一面仔细研究着余舒的表情,一面笑道:
“你今天可是立了功啊,我都听说了,要不是被你撞见,三叔没准还要被那个贱妇蒙在鼓里。”
余舒瞧他这小样儿,就知道那位姨娘识相地没有把他这个奸夫供出来。
“呵呵。”她傻笑两声,挠挠脖子,并没在对方探究的目光中显出半点慌张。
纪崇炎见状,神情又轻松起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余舒于是就怯怯地把上午被人搜走一包纸钱的事同他说了,言明自己是来讨东西的,最后还小家子气地嘀咕道:
“那、那是我花了一角银子买的。”
半天她就说这一句实话。
纪崇炎一听就笑了,眼中闪过一些鄙夷,就从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余舒,口气很是和蔼:
“拿着再去买一包吧,记得别在林子里乱烧,万一引着火,烧坏东西都是次要的,伤着人就不好了。”
放心吧,就算他不说,那小树林她也再不会去了。
余舒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伸了手:
“谢、谢谢二少爷。”
遮口费拿到手,余舒的心情大好,目送同样心情大好的纪二少离开,扭脸就见刚才那个进去帮她请人的护院出来,虽没见到贺总管,但他手上提着她被搜走的那一包纸钱。
“贺总管在忙,没空见你,这是你的东西,拿去吧。”
余舒赶紧道了谢,把那包失而复得的纸钱抱在怀里,一路欢快地小跑回杂院去了。
余舒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余小修黑着脸坐在饭桌边上,一双恼恨的眼睛盯在她脑门上。
“怎么了这是?”
她又哪惹着他了?
“是不是你偷了我放在枕头下面的钱!”
余舒迷茫道:“没啊,我没拿你的钱。”
“说谎,分明就是你拿了,不然你哪来的钱买的这些破玩意儿!”
余小修气的站起来,上前抓了她怀里的那包纸钱,摔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又伸手使劲推了余舒一把,余舒不防,脚一崴,撞在门板上,抬头就看见余小修指到她鼻尖上的手指:
“你知不知道我攒那些钱是拿来买纸笔的,你又偷,你又偷!亏我以为你改好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坏,还是这么坏!”
余舒被他骂的有些发懵,看着余小修气的脸红脖子粗,缓过劲儿来,她没工夫计较这小屁孩子冤枉她,无辜地抬起两手虚按,想让他冷静下,一面解释道:
“真不是我拿的,我连你钱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偷你的呢,你听我说啊,昨天在学堂门口,不是有两个人来找我吗,我买东西的钱是她们给的,绝对不是拿你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立个誓,我要是拿了你的钱,就让我——”
“就是你!”余小修打断她的话,恨恨地盯着她;那怒火满满的眼神,仿佛要把长久挤压的委屈和愤怒一下子发泄出来:
“就是你偷的,他们说的半点不错,你就是个偷鸡摸狗的东西,你就是个下三滥!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姐姐,我讨厌你,讨厌你,你去死!”
听完这句话,余舒的脸唰地就拉了下来,这是她一天之内听到的第二个“死”字,一个是亲娘,一个是亲弟弟,都不是她的,是“她”的。
余舒自谓不是个好人,她上辈子为了钱,做过很多错事,直到濒死才幡然悔悟。
那个倒霉地在祠堂里丢掉性命的小姑娘,她贪玩,好吃懒做,爱慕虚荣,又不学无术,浑身是毛病,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也许很多人都觉得她坏的该死。
可是“她”真的死了,而自己却代替“她”活了下去。
余舒一直都相信,有些事,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她这些日子,甚至隐约觉得,她能够来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