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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慧跟贺老太太稀罕了一阵,贺芳芝和余小修早早出门走了。余舒今天不必出门,她昨天和景尘交待过了,这两天她休息,防着三司有人突然上门,让他勤往坤翎局跑跑,免得底下有事找不到做主的人。
三司会审开堂的日子待定,公审之前,大理寺、刑部以及都察院都有权利搜查证据,提问原告和被告,只是不能用刑,更不能实施关押,得到了公堂上,才可以列证以及供词。
薛睿昨晚和她讲明了三司会审的步骤,是以她能有条不紊地应对。
吃罢早饭,余舒就准备去看看翠姨娘,给她上上课,教她到了公堂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考虑到翠姨娘的无脑程度,这个任务略显艰巨。
不出她所料,她把皇上下旨三司会审的事和她一说,翠姨娘毛都炸起来了。
“我不去我不去。我才不去见官!”她惊慌失措:“你不是说他们拿有我的卖身契吗,万一他们把我抓回去关起来怎么办?”
说着,她突然一指余舒的鼻子,哭喊道:“你这个死丫头是不是存心要害我。你这没天良的,我早看出来了,你是不耐烦供养我,就想着把我送去给人家当奴婢使唤,你好狠毒的心肠啊!天杀的不孝的小畜生——”
“闭嘴。”余舒拽住她的胳膊,捂住她嘴巴,打断她的怒骂,把人摁到了椅子上,被她一副“你冷血你无情”的眼神戳着,太阳穴突突作痛。
“我要是不孝。你能好吃好喝活到现在?”余舒忍怒不发:“早在纪家完蛋那会儿,你就被人害了。你再给我嚷嚷,我现在就把你送到尹家,让你瞧瞧什么叫不孝。”
翠姨娘吃硬不吃软,被她一吓就蔫儿了。老老实实听她把话说完。
“就算你过去是个下人,那也是我亲娘,我是个做官的人,若是不孝,岂不是遭天下人唾弃?我是脑袋坏了才会让你去给人家做奴才,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你就还是堂堂正正的余夫人。”
余舒连唬带吓地把她哄住了,再三叮嘱她见了官怎么说,反复提问她几遍,确认她记下了,这才算罢。
待到她口干舌燥地从东厢走出来,太阳都照头了。晴时斋的几个丫鬟婆子就杵在墙外面。鑫儿正端着架子和她们说话,一看余舒出来了,丢下她们快步迎上她,小声报道:
“奴婢已经敲打过了,您有话交待吗?”
余舒看了那边一眼。搁着一段距离,冷着脸高声道:“近来府上事多,你们一个个都别往外乱跑,嘴巴都管严了,谁要是惹了事,被我知道,就不是一顿打能了事的。”
那边全都低下头去,齐声儿道:“奴婢不敢。”
余舒满意地点点头,就带鑫儿走了,穿过大花园,半路上就被截住了,前院周虎派了个小丫鬟过来学话,有不速之客上门。
“门房先是不许人进的,那家奴才就和门房说,他们夫人要和姑娘您商量人命关天的大事。”
来人正是尹邓氏,周虎听到门房的通报,知道这是仇家上门了,就赶紧让人去请示余舒。
“人命关天。”余舒自言自语,冷笑一声,虽不明尹邓氏来意,但来者不善,她倒要看看,她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你去前头告诉周虎,让那位夫人在门外等着,我回房换身衣裳,再去见她。”
她打发了小丫鬟,回到北大厢,叫来安倍葵泡茶,散了头发脱了靴子,躺在贵妃榻上,优哉游哉欣赏了一套茶艺,一直磨蹭到外面太阳高晒,这才不慌不忙地叫人来给她梳头。
。。。。。。
尹邓氏被晾在大门外整整一个时辰,几次让人进去通传,得到回复都是说“我家姑娘马上就出来了请夫人稍等”,叫她窝火极了,想要甩袖子走人,又不愿因为一时之气,耽误了正事。
“臭丫头,等你日后进了我家的门,看我不好好儿给你紧紧皮。”尹邓氏心中暗骂。坐在轿子里憋闷,又不方便掀帘子出来透气,正午日晒,她身上腻出一层汗,煞是难受,若是不这样安慰安慰自己,她早就负气离开了。
“夫人,大门开了。”侍郎府的丫鬟掀开帘子一角,细白的小脸晒的发红,嘴上没抱怨,心里和尹邓氏一样,早就把余府上上下下骂了一个遍。
尹邓氏整理了一番仪容,矜持地伸出手让丫鬟扶她下了轿子,抬头看到开了半扇的大门,连个迎人的都没有。
她提了口气,才没掉头,一步一步迈进了大门,方才见到有个虎背熊腰的管事带着一个秀秀气气的丫鬟走过来,朝她见礼。
“让夫人久等,我家姑娘正在花园里等候,您请进吧。”
边上那个丫鬟对她抿嘴一笑,侧身引路:“夫人这边走。”
尹邓氏总觉得这两个下人笑得不怀好意,皱皱眉头,冷着脸让那丫鬟带路,往后花园去了。
余府的大花园是余舒精心布置的一所风水宝地,因有四季如春的奇观。被薛睿提名“永春苑”,送了她老大一块绿玉琢成的匾额,悬在入口。
尹邓氏一进园子,就暗自吃了一惊。这都腊月了,眼看就要下雪,外面到处是枯木凋零的景象,怎地这花园里一片绿意盎然,不见衰败之色。
又走几步,只觉微风拂面,温柔煦暖,好似到了春天,更叫她纳罕了。走过池塘,竹林。眼见仙鹤悠闲汲水,锦鲤跃于水面,荡起波光粼粼,烟霞蒸腾,风景好不怡人。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一不留神就看花了眼,呆立在原地。
带路的林儿回头一瞧她们主仆两个呆样儿,掩口促笑,娇声提醒道:“夫人请跟紧了,这园子里摆了好些八卦阵法,不小心迷路那可就出不来了。”
尹邓氏猛地回神,有些丢脸。瞪了她那丫鬟一眼,忍住不去留意周围风景变幻,冷着脸往前走。
穿过一带烟霞蒸腾的竹林,前方柳暗花明,就看见披头散发坐在凉亭里逗鸟儿的余舒。
尹邓氏立定,当头一声冷哼。道:“余姑娘忒大的威风,想见你一面,真比登天都难。”
上一回是余舒压着和侍郎府亲近交好的几户人家婚书不发,逼得尹邓氏上门求情,结果吃了闭门羹。让她回去气了好些天。
余舒横扫了她一眼,没吭声,手上端着一小碟熟蛋黄,拿筷子尖挑着喂那笼子里的鹩哥儿,这是上个月聚宝斋分红,裴敬因为水晶生意发了一笔痛财,特地从南方找来的精品给她逗乐子。
“给我、给我、求你啦。”那鹩哥被她手中吃食逗得上蹦下跳,口齿伶俐,还带着南方强调,一张嘴就把余舒逗笑了。
尹邓氏见她全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倒跟只扁毛畜生说起话来,心头火气,提着裙边上到亭子里,自顾在余舒对面坐下,拉长了脸道:
“长辈和你说话,你就这样没规矩吗?”真不亏是奴婢养的,不识大体,就这样一个下贱胚子,也配住这样好的园子。
余舒将蛋黄喂给鹩哥,耷着眼皮道:“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使怎地,上次我就说过,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似你这般小肚鸡肠的毒妇,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充长辈,真真没皮没脸。”
“没皮没脸、没皮没脸!”笼子里的鹩哥跟着学舌,企图再讨一口蛋黄儿吃。
尹邓氏不设防遭这一人一鸟羞辱,一口气没提上来,血管从脖子直往上窜,瞬间就闹了个大红脸,来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忘到脑后,她一巴掌拍在石桌上,也不嫌疼,只怒道:
“臭丫头,你敢这样和我说话,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顾你娘的死活了。”
“哐”地一声,余舒随手一撂,小碟子打着颤摔落到桌子上,她冷眼看着出言威胁的尹邓氏,道:
“这就是你要找我说的人命关天的大事?”
尹邓氏冷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娘当年在我尹家为奴为婢,若不是她与人私奔,能苟活到今日?这世上有没有你这个小贱种都说不定。你以为你求了薛贵妃的恩典,给你娘立了户籍,就高枕无忧?我告诉你,你还嫩着点儿,你娘的卖身契我可存了好些年了,等到公堂上,就凭这一样证据,她生是我家的下人,死也是我家的奴才秧子!”
余舒如果不知道余父死之前留了一手,见到尹邓氏这副底气十足的模样,恐怕心里要掂量掂量,可是翠姨娘真正的卖身契现在就在她房里放着,此时尹邓氏的威胁恐吓,就成了一出蹩脚的猴戏,即可笑又荒唐。
“你少跟我胡扯,什么私奔不私奔的,”她面无表情道,“我娘早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她过去是在尹老夫人跟前使唤,后来尹老夫人将她送到你那儿,是预备给你家老爷做通房丫头的,你出于妒心,暗算我娘与我爹私通,等到事发,你又跳出来假慈悲,将我娘许配给我爹,劝服尹周嵘放他们离京回乡,我爹一个通文晓理的读书人。岂会糊涂到连我娘的卖身契都没有讨要吗?”
她说破缘故,尹邓氏不以为耻,反而满脸阴沉地骂道:“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这种见不得人的浑话都能说给女儿听。所幸当初我打发了她,不然留下她,早晚是个祸害。”
又对余舒冷笑:“我说你怎么敢和我犟,原是料定我手上的卖身契是假的,呵呵呵,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好叫你死了这条心。”
余舒目光一闪,竖起了耳朵,她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是为了套尹邓氏的话,探一探尹家那张卖身契到底藏了什么猫腻。
“你娘就是个蠢货,当年她有一份卖身契,存在老夫人那里,后来老夫人交给了我。我瞒着你娘。只骗她说,她进了我们府上,将来要伺候老爷,就不能三心两意再当自己是老夫人的丫鬟,她为表忠心,就稀里糊涂又签了一张卖身契与我。那会儿你爹还没进京,我留着这一手。没想到竟有了大用。”
尹邓氏得意地笑起来:“你爹也是个蠢货,我为了让他放心带着你娘走,就拿了她后来签的那张卖身契给你爹,可他居然没胆子收,背着我找到我家老爷,当面一把火烧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