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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凌南冷冷地说道:“十公主死得蹊跷,你以为皇后会没有察觉吗,为了保全她女儿清白,却生生害得你姑姑葬送了腹中胎儿,是皇后不仁在先。事到如今我又何须顾忌,她难道还能为了维护十公主的名誉,阻挠我们针对宁王不成。”
薛睿心觉讽刺,诚如薛凌南所讲,若是为了打压宁王。就算揭露了十公主与人私相授受的丑事,皇后只怕是会打落牙齿和血吞。
看来祖父和姑母早就暗中商量好了,就差临门一脚,要他充当说客,借用余舒的名声来加大胜算。
薛凌南眼神毒辣,薛睿一个迟疑。就被他看出了端倪:“怎么,是不是那小姑娘不情愿出这个头?”
薛睿飞快地收敛了表情,低头道:“她有什么不情愿,宁王因为断死奇术将她视作眼中钉,恨不能除之后快。能有机会出一份力,她不是不肯,只是她毕竟不是孤家寡人,一家老小全系在她身上,这次揭发宁王罪行若不能成,危害最大的便是她。我与她情同兄妹,无法让她一个女孩儿家冒这个险。”
薛凌南盯着薛睿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道:“情同兄妹?你真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吗,你与那余莲房分明就是有了儿女私情,对不对?”
薛睿背脊微微僵直了。抬头却露出一张茫然惊讶的脸孔:“这又从何说起,您怎会误会我与她——”
“行啦,”薛凌南不耐烦地打断他的狡辩,近乎直白地戳穿:“上回你骗我说你有了喜欢的姑娘,谎称是东菁王府春葳郡主,我信以为真。可是得知姜家母女逃离京城后,你没有露出半点担忧与反常。我便看出来你不对。再者你行事一向稳重,却为一个女子公报私仇。把尹周嵘的小儿子打成了废人,你还敢说你和那丫头不是有了私情?”
薛睿暗自苦笑,原来他竟是在姜家母女逃脱一节上露了马脚,被祖父发现端倪。
“你不必藏着掖着,今时非同往日,换在两个月前让我知道你看上一个来路不正的野丫头,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不过现在情况有变,只要她肯答应出面揭发宁王,我就不再干涉你们的事。等到事成之后,你若想娶她过门,我就让人到她家提亲。”
薛睿万万没想到薛凌南会这么说,他哑口无言地听着一副宽容大度的语气,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顿时起疑。
他原先一直以为祖父清楚大安祸子的秘密,并且怀疑太史书苑的两起凶案就是他暗中指使,为的是刺杀破命人,扰乱大安皇室。但是为何祖父表现的好像全然不知余舒就是破命人,更加不知道《玄女六壬书》的威力。
那被皇榜通缉的徐总管,以及太史书苑突然消失的疑凶又作何解释。到底是祖父故意在迷惑他,还是他有所误会?
薛睿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在接触到薛凌南鹰隼一样的目光时,他反应极快地露出了惊喜又半信半疑的表情,说道:“您真的同意让我娶她?”
薛凌南面无表情地反问他:“老夫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薛睿握了握拳头,难掩激动道:“我知道了,明日我再去找她。”
薛凌南满意地抿嘴一笑,接着叮嘱了他几句话,无非是叫他行事谨慎不要泄露了踪迹,薛睿一一应下,最后趁着薛凌南脸色不错,求得他许可到后院去看望薛母。
薛睿从书房走出来,已经是三更半夜,院子里静悄悄的,宝德提着灯笼走在前头照路,假如他回头,就能看到一双比夜色更要深浓的眼眸。
就在他离开不久,一道黑影闪身进了书房。薛凌南一动不动地坐在红木大理石条案后面,习以为常地看着来人,慢慢吐出一口浊气,略显疲倦道: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城碧他知道的不多,不会影响大局。”
阴影中的人低声说:“恳请相爷仔细说明,好让卑下回去复命。”
薛凌南皱了下眉头,虽然不悦,但还是开了尊口:“他大概只知道谁是大安祸子,谁是破命人,却不知如何破命,更不知《玄女六壬书》的事。”
“多谢相爷,卑下告退。”
窗门轻轻开阖,不带一点声响,书桌上的烛台跳动着赤黄的火苗,照着薛凌南脸上数不清的沟壑,老态毕露。
***
昨日大提点宣布宁王监国,满朝皆惊,一时间传的满城风雨,别的衙门有什么变化余舒不清楚,但她今天来到司天监,明显发现了不同。
在钟楼点卯的时候,遇上太承司的两个官员在那儿高声阔论,说着圣上委任宁王监国多么英明云云,余舒难免多看那两人几眼,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非但没有上前和她见礼,反而仰着脖子走开了。
余舒挑挑眉毛,转身往坤翎局去,刚走了没几步,就有人轻飘飘地跟了上来,在她耳边道:“曹左令是宁王殿下的表舅,这一下太承司是挺起腰板了。”
曹左令是太承司的长官,宁王得势,难怪太承司的人要翘尾巴。
她斜眼看着走路没声的文少安,问他:“今天是双日,你是该去太史书苑上课么,怎么又跑过来?”
文少安没精打采地道:“发生这么大的事,属下哪儿有心情学习,大人好涵养,一点儿都不显着急。”
余舒轻哼,取笑他道:“你这么沉不住气,我平日怎么教你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我都不愁,你愁什么。”不过这小子能有身为她亲信的自觉,不能见宁王好过,这一点还是值得表扬的。
两人说着闲话进了坤翎局,余舒这才发现文少安不是个例,居然一群属官下吏都是神情怏怏,气色不佳,整个局子里透着一股肉眼可见的萎靡。
这也难怪,景尘和刘昙在龙虎山做过同门师叔侄,这一点知道的人不少,再加上她和薛睿兄妹相称,坤翎局可不就成了敬王一派,人人自危么。
余舒被这群人感染,也笑不出来了,不然显得她太没心没肺了不是。整个早上都在沉闷的气氛中度过,一直到大提点差人来叫她过去。
她直觉大提点这会儿找她不会是什么好事,一路上揣着小心,等到了太曦楼,进门看见了坐在大提点下手位置,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景尘,心里就突了一下。
朱慕昭对余舒笑了笑,和颜悦色地招手道:“你来了,快坐吧。”指着景尘正对面的椅子让她坐下,然后就开口了:
“云华生前与我乃是好友,我虽不是看着景尘长大的,却将他视作子侄,他双亲不在,圣上放心他不下,今早离京前往华珍园之时,圣上便将他的婚姻大事托付于我。我私下问过景尘,知道他有心于你,便自告奋勇充当一回媒人,给你们两个说合说合。学易之人不拘繁文缛节,你也不要不好意思,今日就给我个准话,我也好安排你们的亲事。”
余舒惊呆了,她昨晚临睡前没忘记卜卦啊,怎么就没算到今天大提点会跑出来为她保纤拉媒。她猛地转头看向景尘,用眼神隔空向他喊话——怎么搞的!?
景尘回以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起身对朱慕昭道:“世伯,她一个姑娘家,上有母亲,怎好自己决定婚姻大事,不如让她回家和余夫人商量一下,再作答复可好?”
朱慕昭笑容不减,瞥他一眼,再度看向余舒:“也好,你回去和家里人说说,明天给我个准信。”
余舒张口就想拒绝,可是景尘转过身,背对着大提点,用眼神制止了她。
余舒跃过他肩头,看到大提点缓缓收起的笑脸,和他那一双仿佛蒙着雾煞的眼睛,心头一个哆嗦,咽着唾沫道:“一晚上恐怕说不清楚,容我回去考虑考虑,后天再给您答复好吗?”
朱慕昭不冷不热地看着她,迟迟说了一个“好”字。
第七百三十八章 父子相见
余舒和景尘一前一后从太曦楼走出来,前者一脸郁卒,后者一脸隐忍,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直进到坤翎局,余舒放慢脚步,让景尘走在前头,在几双眼睛偷瞄下,跟着他上了二楼。
两人身影刚刚消失在楼梯口,号间里就探出几颗脑袋,伸长了脖子往楼上瞧,余女御怎么和右令大人一起回来了,两个人又躲楼上说什么呢?
余舒关上门,转身差点撞上景尘的胸膛。“小鱼,你不要生气,听我——”
“别解释了,”她轻推开他,绕过他向前走了两步,回头道:“我没怪你,我猜你事先也不知情。”
景尘点头。今早皇上启程前往华珍园,大提点和他都在送行的队列中,銮驾出了安陵城,他们折返回司天监,刚在太曦楼坐下,大提点就说起兆庆帝的“嘱托”,让人去坤翎局找来了余舒,完全没有给他推诿的余地。
余舒冷哼道:“大提点肯定是知道你把大安祸子的秘密告诉了我,所以在我面前不需再遮遮掩掩,软的不行就来的硬的。”
她敢说,方才在太曦楼大提点提出婚事,她如果当面拒绝,把仅剩的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大提点一定会对她更不客气。
景尘忧心忡忡地说道:“等到后天他要你答复,你又如何是好?”
余舒走来走去,思前想后没个主意,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景尘犹豫着开了口:“实在不行。你就先答应下来,准备婚事尚且需要一段时日,我们能拖一日是一日。”
“你说得轻巧。”余舒嘟囔一句,这事儿她还瞒着薛睿呢,要是她答应了大提点,事后传到薛睿耳朵里,他会怎么想?这世上哪个男人听说自己心爱的女人要嫁给情敌,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想来想去,不论她怎样答复大提点。最好事先跟薛睿报备。
“你是不是害怕那个人会误会?”景尘忽然发问。
“哪个人?”余舒心不在焉。没听明白。
“你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景尘放慢了语气:“你难道没有向他说起过我和你之间的事吗?”
“呃,”余舒眼神飘忽,背过头掩饰心虚:“这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怎么可能告诉他。”
她只能在心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