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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道而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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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把这些东西牵着拽着扛着去了大队部。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并不正面交锋,一有风吹草动,父母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各奔东西。他们的日常生活因此充满了战斗性。每次肚子大起来前,母亲就刻意穿父亲的衣服,在人前宣称自己越来越胖了,可是谁都看得出,这个女人
胖的仅仅是肚皮而不是全身。她脸上灰暗的色斑也足以暴露出怀孕的痕迹,但只要孕妇自己不承认,谁都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从一开始,母亲新生的孩子就不能见光,孩子出生后用胡乱塞了些旧衣服的竹篮子装起,塞在床底下,喂奶
时拖出来,在竹篮子的最底层垫上厚厚的锅灰,孩子的小便就会被吸走,也省了换尿布。产妇自然不能安心坐月子,白天还要跟别人一样下地干活,以麻痹对手。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使母亲落下了一身的病痛。床底下的孩子不晓得局势
的严峻,在出生的头一个月会不定时的大声呼嚎,到了第二个月,她们通常就能适应这个家庭的氛围了,只要一喊大队干部来了,她们立即噤若寒蝉。对待尿片这家人也有策略,他们把尿片洗干净后铺在蔷薇花下,上面再盖一件大人的
衣服,以此瞒天过海。 
四十二
  尽管村子里的干部经常更换,可是对田家的造访从未改变。大人们不在,丫头们眼神怯怯,可怜兮兮地低头认罪,干部们无处撒气,也就象征性地教育几句。但他们走过场似的几句恐吓,对于姐妹们却不啻晴天惊雷,哪一天实在走
累了还一无所获的话,他们就会拎起其中一个的衣领,大声喝问:“你妈呢?快说!” 
  这种恫吓的力量穿透孩子们的头发和皮肤,把她们的尊严掠夺殆尽。这些三五岁到十来 
  岁高矮不等的姑娘们不管自己的衣领子有没有被揪住,都会闭上眼睛尖着嗓子哇哇大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围成一圈的邻居们个个瞳孔放大,掩饰不住对看热闹的喜爱。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人站出来为她们说一句公道话,好像生怕那戏剧性的场面会因为自己的参与而结束。在田园看来,他们如同帮凶,隔岸看着船沉而绝不伸手。也有少数
围观者心里是同情这些姑娘的,但对干部的惧怕使他们装聋作哑,不肯多嘴。 
  有个邻居壮着胆子帮着说了句好话:“去年他家没有生嘛!” 
  “没生?去年腊月初五那天生的,别想瞒我们政府!”他们看上去神通广大,无所不知。 
  家里的东西,从牲口到农具,从衣箱板凳到碗橱、吃饭的锅,一样一样放到自行车上被拉走,零碎的不值钱的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被搬运一空的家一片狼藉。每次临走时,大队干部都会丢下一两句充满正义感的话:全中国人民都
像你这样,我们国家早被挤破了。再执迷不悟,我们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不管他们拿什么,田园从来不去阻止。她觉得那是正义的惩罚,就像电影里日本鬼子必败的事实一样不可怀疑。如果她阻止,像母亲交代的那样,跪下来眼泪汪汪地磕头求饶,磕出血来,那么损失肯定能减小,但是田园自己没有,
也没有要求屈膝待跪的妹妹那样做。 
  不过损失虽然大,损失之后,头年生的孩子第二年基本就可以见光了。 
  田园看到母亲战胜了他们,一方面感到庆幸,因为生个弟弟是这个家庭的中心任务,另一方面又感到沮丧,因为代表正义的干部办起事来拖泥带水,回回无功而返,一点不像电影里的八路军。他们的妥协令她感到茫然,是非变得混
乱。 
  通常村干部走后不到一个时辰,母亲就会急匆匆从树林子里奔出来,步子多了几分从容,也多了几分忧郁。田园记得,那时的母亲已经变了,那个鲜亮骄傲的姑娘已经被膀大腰圆的形象所代替。没有理由不承认这也是母亲,但这母
亲仿佛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显得沉重而黯淡。 
  每次母亲踏进家门看到家中的惨象,就会一屁股坐在大门口放声呼嚎,抹着鼻涕听田园哆哆嗦嗦地汇报损失的情况。汇报加重了怒火,母亲恨恨地指责起这帮没用的废物看不住家。哭泣和数落不能化解心里的郁闷时,母亲就会操起
那根挑水的铁钩子。家里的铁钩子总是放在大门口,默不作声地见证这一切,大队干部们从来不把铁钩子作为没收的对象,铁钩子总是能够烘托这位妇女愤怒的高潮。铁钩子所到之处伤痕累累。打到头上,顿时肿起,严重的时候血肉模
糊,青紫一片。孩子们扭曲着身子东蹦西跳,嘴里发出长一声短一声的哀叫,哀叫从三四个年幼的女孩子嘴里同时迸发,抑扬顿挫,此起彼伏。母亲咬着牙,下手毫不留情。她曾经爱过这些孩子们,抱过她们,给过她们明亮的笑容,但
是这会儿,她的心里没有家,只有愤怒。后来田园觉得自己比大队干部还要愚蠢——为什么自 
  己从来没想到提前藏好那让人头破血流的玩艺儿呢! 
  将撒谎当成家常便饭的人 
  黄昏过后,发泄完的夫妻俩坐在门槛上,失魂落魄,默默无言,像两个堆在山上的土堆一动不动地望着空空荡荡的破屋,似乎只要身子一动,这座房子就会倒塌。 
  天黑时,孩子们默默地动了起来。有的劈柴,有的扫地,有的生火烧饭。黑夜完全降临大地,隐没河流,笼罩山峰,遮掩最后一棵树木,苦涩和孤独随着黑暗的到来慢慢铺盖在他们的心里。不久,夜晚的星辰向大地洒下点点璀璨的
萤光。事实就是如此,田园想,无论发生什么,生活之舟总在变与不变之间摆着渡。 
  晚饭后,母亲在厨房里忙着炖鸡汤,其他人在堂屋看电视。她不停地对着窗外收工回来的邻居大声招呼着:来坐坐啊,我女儿回来了! 
四十三
  随着母亲的不断招呼,三三两两的邻居进了门。来访的邻居里有田园认识的几位年长的 
  叔婶,他们怀里抱着,手里牵着自己的孙儿孙女,每来一个,田园和康志刚都会主动站起来打招呼。不一会儿,邻居们的笑声灌满了屋子。 
  邻居们叽叽喳喳向给他们递烟的主人表示祝贺,你们女儿有出息了,荣归故里啊。他们仿佛不记得四年前田园被拒之门外的事了。他们只管眼前。他们消息很灵通,提到田园那部放在镇上的车,知道那很值钱。 
  我老早就知道你有出息了。最后一个进门的老头笑容可掬地看着田园。果然成人了。这老头的背弯得厉害,快贴着地了,脸上布满了皱纹,错综复杂,仿佛一个个陷阱。 
  田园一时想不起他是谁。母亲看出她的疑惑,这是王二叔,不记得了? 
  田园茫然看了一眼母亲,哪个王二叔? 
  你瞧,母亲笑着嗔怪道,就是那个整天喊:田破布,田破布,大队干部来了的那个。 
  田园脑子一激灵,想起来了。 
  大队干部一天天无情地消灭着他们家的财产,消灭着他们的尊严。他们成了村里争先进的一大障碍。村民们形容父亲是一粒老鼠屎,再后来,由于他老是穿得破破烂烂,很多人干脆直接喊他田破布。这个王二叔,经常在父亲蹲在门
口端着碗吃饭时,老远地吆喝一声:田破布,大队干部来了,快跑!不管是形势逼人的三月,还是风平浪静的九月,父亲都会习惯性地跳起来拔腿就跑。由于一手端碗,一手还握着筷子,他跑起来胳膊僵着,生怕稀饭撒了,又想回头看看
真假,那模样儿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几次过后,他终于清楚那只不过是邻居们的玩笑,可是他紧张惯了,每次听到类似的话仍会脸色难看,眼神不安,手脚习惯性地蠢蠢欲动,嘴里嘟囔着,又捣蛋!坐下来继续吃那碗洒得差不多的稀饭
。逗乐的人满足地哈哈大笑,笑声能传遍整个村子。 
  提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那不就是年轻时的玩笑话吗?嫂子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王二叔双手接过康志刚递过来的烟,捧在手上,好久不放到嘴里去。 
  我没有计较,是怕女儿想不起来,提个醒。母亲温和极了。 
  田园的确想不起来了,他变化太大。当年他腰板硬朗,声音洪亮,最大的喜好就是逗人开心,除了村长,谁的玩笑他都敢开,谁的祖宗他都敢骂,偷东西,赌钱,打架,他样样拿手,村长见到他都避开点。他习惯性动作就是拍着自
己的胸脯说,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田园从小到大几乎没敢正眼瞧过这个人,如今见到的这个老人却是弯腰驼背,两边太阳穴上的鬓角已经全白,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原来他是如此平常的一个人哪,她暗自想。 
  老得你都认不出了吧?你们大了,我们自然就老了。田园哪,都知道你现在有出息了,二叔跟你爸一样高兴。他脸上似乎露出了敬意。 
  当着邻居的面,父亲试起了女儿买的礼物。外套明显大了,使已变成小老头的父亲看上去空空荡荡。精纺的料子,发亮的皮鞋,没法使他焕然一新了。说到底,不管穿什么他仍然是一个提前衰老的农民。母亲也把田园送的衣服拿出
来穿在身上,她用手捏了捏袖管说,好料子。但是田园知道她没看懂,因为自己都没看懂。这件价格不菲的衣服穿在母亲身上同样不适合,袖管大小差不多,但是背显得宽了,两肩耷拉下来,胸部显得太窄,包不住她过于松弛的肚皮。
跟其他衣服一样,这件质地上乘的衣服也像是把她捆住了似的,幸好领口开得低,还不至于使她看上去呼吸困难。她挺立身子,在试衣镜前左右看看,上下拉拉,想使这件衣服合身一些,却无济于事。她的身材破坏得太彻底了,再好的
衣服也弥补不了。 
  田园低下头不敢看,可仍然听得见母亲表示感激,听得见她在摩挲,听得见她在心里高兴。 
  田招弟被母亲的滑稽样子逗得直笑:妈呀,真难看。富贵也嘲笑他妈“活丑”,不明就里的小外甥跟着笑了,老两口赶紧配合地笑出声。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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