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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成了,你我的乐趣正好合拍,你要粮,我要金银。”夙兰祺眼中笑意盎然,越看越像只老狐狸。
“怎么,与御天祁的乐趣未谈拢?”御璃骁问。
夙兰祺笑道:“安鸿麾下的线报遍布三国,我有什么动静,当然瞒不过你,他是来找过我,想与和谈,划几城给他,你自做后青之王,他与你井水不犯河水。这事,我却不好多嘴,话帮他带到,谈与不谈,如何谈,这是你们亲兄弟的事,他与我,毕竟只是姨表亲。”
“夙临涵找我要翡翠谷的人。”
御璃骁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这笑声平和,怎么听都如沐春风,但才出来的渔嫣却顿住了脚步。悄然勾开珠帘看二人。
夙兰祺脸色尴尬了一会,自嘲道:“这是我惹出的事。我那日的派下去的都没回来,折损的都是我最精干的,回去后又被父亲叫去痛骂了一顿。出宫时碰到了他,硬拉我去同饮了几杯,也不知道怎么就聊到此事,他对谷中的事大感兴趣,问了很多。”
他顿了顿,目光有些黯淡,“你知道,我这位太子哥哥,向事行事咄咄逼人,我平常尽量绕着他,尤其是皇后,在我们之前,嫔妃生的皇子都没活过一岁。若不是她后来大病,有高僧劝她积德,我们也不可能活下来。可太子与皇后一样的性子,容不得别人强一丁点儿,看我们都不顺眼。我是早早声明,当闲散财主的,又有母亲庇护。另几位兄弟就没我好命了。就怕父皇一倒,太子就会对付他们。所以现在联手对付他,在父皇面前说尽他的坏话,偏巧皇后也病了,父皇新宠了一个小美人,这小美人怕太后今后杀她,索性与老五他们联手。御璃骁,说句直白的,你我这种人,还不如老百姓们过得痛快。”
御璃骁的神色这才真正平和下来。
夙兰祺敛财,不问朝中之事,这十多年来三国皇族都清楚。
“你不必疑心我,我只图财。”夙兰祺手腕一摇,翠骨折扇打开,轻轻摇动,目光看向帘子后,“王妃跳这么久的舞,又站这么久,腿不酸么?”
“你们男人谈事,我不便出来打扰,谈完了?”
渔嫣掀开珠帘,盈盈而出。她新换上的是件水绿色的天丝长裙,走动时,如清风吹皱春水。一头长发悉数挽上去,纤白的脖颈优雅地立着。那只红蝶就静栖于额角,又增几分艳。
夙兰祺狭眸里亮光轻轻闪过,满唇笑意:“王妃越发贵相了。”
“以前是穷相不成?”渔嫣打趣了句,伸手端茶喝。
“不敢。”夙兰祺扇子一合,站了起来,“我先走,去瞧瞧锦程,听说可怜到骨头都裂了,我去嘲笑他几句,乐呵乐呵。”
渔嫣嘴角轻抽,这人还有这爱好!
看他走远,渔嫣脑袋微微往后靠,小声说:“喂,此人以前与我交情如何?能送我白孔雀,想必与我也有些渊源吧。”
身后无人应她,扭头看,御璃骁正站在窗口,双手负在身后,仰头看着那棵山茶树,阳光落在他的侧影上,硬朗的棱角微微显出一丝忧郁。
“怎么了?”她走过去,和他并肩站着。
“需要他的粮食,又不想把漕运给他。”御璃骁眉头皱皱,“不光粮食,军饷也解决,若真的打起来,军中粮草还没着落。”
内忧外患,难怪他发愁。
渔嫣双手捧住他负在身后的拳头,摇了摇,笑着说:“所以,你想把夜家商号重办起来?”
“这是其一,我正在新建几艘适于海上航行的大商船,绕过玄泠,与外域直接通商。其二,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已遣人去天漠活动,几大部落若能先乱起来,也就顾不上我们了。”御璃骁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抱,让她从他背后抱稳他。
“好阴险,”渔嫣吃吃地笑,“既有主意,你还愁成这样。”
“渔嫣,你记得白城安给你的那把银锁吗?”他微微侧头,轻声问。
“我记得我叫莫问尘,世间一切皆是新鲜。”渔嫣的额头抵在他的背上,幽幽地说。
“我重搜了太后寝宫,找到了一些东西,”他眉头又皱,看向凤阙宫的方向,“另外,我曾在那里搜出过一把银锁,与你的一样,傅公公认得那是你们安溪人出生时必带的吉祥锁,既然锁在宫中,那一定还有安溪人在这里。”
“啊?你找到了什么?居然还有安溪的人在后青国?”渔嫣绕到他的身前,眸光一亮,“那她为何不来与我相认?好歹也是个伴哪。”
“要么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要么她的心思就很难琢磨。我见过赛弥,他向我坦白,是有人拿捏了他与晨瑶的情事,迫他杀掉天漠国的思聪。赛弥为脱身,嫁祸给了御清安。虽然御清安心有不轨,但思聪这件事却非他所为,实在是阴沟里翻船,阴差阳错毁掉了之前的辛苦经营。”
“啊,我还以为,你真不关心晨瑶的事……”
渔嫣手指在红唇上轻敲,故意把眸子轻垂,语气清冷。
御璃骁抬起长指,往她额上重重一敲,“行了,你装什么,你去见她时说的话,我一字不漏都知道。我不见她,不是不管此事,而是见了只会适得其反。她性子执拗,只怕会越发钻牛角尖,非要揽下这事。至于赛弥,在晨瑶被抓之后,他就一直跪在御书房外,我们去了几日,他就跪了几日,也算是至情之人。”
“这样……”渔嫣轻抚额头,“那你知道我准备做什么了?还是你自己有了安排。”
“我希望你能少操心,就像今日一样,去做女子喜欢的事,有些事交给男人就行。”御璃骁的双瞳突然就被温柔占满了,如温暖的春光,映着渔嫣那微红的脸颊。
她不是害羞,而是惭愧。
她也不爱跳舞,只是想着莫问离就爱这些……
“对不起。”她突然说。
“嗯?”御璃骁怔了一下。
“那啥,你觉得我跳得好吗?太难看了对不对?”渔嫣岔开话,抬眼冲他笑。
“凑和。”御璃骁眉眼全都舒展开,念安那个“笨”字,在她跳舞这件事上,实在用得对。
“嗨,算了。”渔嫣讪讪一笑,反正难看,就不去污他的眼睛了。
御璃骁稍一沉吟,小声问:“你莫不是……想给别人看的吧?”
“哪里……”渔嫣嘿嘿几声,一转头,指着蓝天道:“有人放风筝,这么热,不怕风筝晒黑么?”
御璃骁脸色一沉,如此胡扯,不是心中有鬼,还是什么?看上去他是白高兴一场。
“娘娘,你看,我在十月的窝里找到了这个,是不是偷偷拿了你的?晚上娘娘就罚它吃草!”念安捧着一只锦帕兴冲冲进来,见他脸色不善,赶紧换成淑女碎步,低眉顺目地把那小瓶托到了二人眼前。
“你这丫头,为何要罚它吃草?”御璃骁二指拈起玉瓶,不悦地看念发。
“回王上的话,十月把奴婢的绣鞋吃了。”念安有点儿委屈,冲着渔嫣使眼色。
“它不嫌你脚臭,你还让它吃草。”御璃骁把小瓶给渔嫣,冲着念安一瞪眼睛。
念安愈加委屈,嘴角撇着,拖起了哭腔,“奴婢脚不臭,王上一闻便知。”
御璃骁脸一黑,冷哼一声,走开了。
“这不是我的。”渔嫣拔开瓶盖儿,闻了闻,一股酸败的味道差点没熏得她吐出来,赶紧塞上盖子还给念安,“太难闻了。”
“可这瓶子可是宫制呢,您看这下面的印。”念安把瓶子翻过来,让渔嫣看瓶底,御字很清晰。
“可能十月在哪个宫里叼来的吧。”渔嫣嫌恶地摆手,“放回去,它最爱藏东西,若发现东西不见了,一撒野,大家都别想安宁。”
念安有些恋恋不舍,这上好的玉瓶若用来装桂花露,每日再往身上抹上一点,一定极妙。
“慢着,拿过来。”御璃骁冲念安招招手。
念安赶紧把玉瓶捧过去,御璃骁闻了一下,赶紧扭开头,略一沉吟,便打发人去叫傅总管过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傅总管才晃着胖胖的身子过来了,满头大汗一抹,给二人见礼。
“傅总管,你闻闻这个。”御璃骁把瓶子给他。
“是……”傅总管一面点头,一面用力拔开了塞子,鼻子一凑,立刻就黑了脸,愕然地看着御璃骁,“王上这是要赐毒药给奴才么?”
“这是毒药?”御璃骁看他这表情,眉头微拧。
“如此之臭,难道还是补药?”傅总把瓶盖塞好,小心地往桌上一放,往后连退数步,脸上被熏出的古怪神情久久不变,看御璃骁的眼神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这是十月不知从哪里叼来的,我好奇,所以让你看看,是否识得此物。”御璃骁转动几下小瓶,上好的玉,完美的雕工,为何装这么臭的东西?
傅总管犹豫一下,拿着小瓶子琢磨起来。又闻了闻,对着照光照了照,胖脸上的表情不时变得凝重。渔嫣看着他,越发觉得“人不可貌相”这话说得准。傅总管以往总是摆出一副圆滑的模样,踩低就高的把戏也玩得极熟络,用“小人”二字来形容,一点都不过份。哪知他这肥圆的肚皮里,装的并非坏水,而是无处可诉的往事,还有别人想像不到的本事。
“难道是……”傅总管从门外折回来,让念安取了碗清水,小心地滴了两滴瓶中的臭水进去。
众人围过来看,滴出来的液体明明黑色,可滴到水中时却一层层地荡漾开了碧色的波纹,像朵碧色七瓣花,极为奇妙。
“原来是碧罗刹。”傅总管顿时一乐。
“这是什么?”渔嫣又听到了新名词,过来问他。
“这东西,要用正暑那日的井水,把十年的碧罗刹的根熬上十天十夜,再在百年古槐树下埋上整七年,于极燥的正午取出,曝晒十日,剧毒。”
一听这剧毒二字,念安吓得一声尖叫,双手在罗裙上用力抹个不停。
“但这东西的用途并非用来害人,它能救命。万种毒药之中,这一是最有燥性的,正克制极阴冷的毒,只要把握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