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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他回头又和其他人讨论去了,顾不上理我。我太累了,连走到会议桌边的力气都没有。这会儿,我已经无所谓结果不结果。反正我早就知道。在旁边看了他们一会儿,我转身向医务室走去,想去要点药敷敷脚板上的伤口。
见我走出门,乌里——就是那个曾负责选拔了我的军官,一直特别关注我——从那群人里挤出来,在走道里赶上我:“还好吗?”他问:“你好像很不舒服。去哪里?”
“找点药膏去。”
“我陪你。路上可以聊聊。”
“我没兴趣聊。”
“我并不在乎你有没有兴趣。到现在你还不了解我这点吗?”
说到这里,他巴掌向我背上拍过来,我一闪,没躲开。他觉察到了,可没有一点不自在的样子。
“弄疼你了?”
“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哦,我没什么可说的!该你告诉我,为什么这系统像是那条‘鱼儿’的表达方式,而不是所谓工程师的表达方式。”
我以为他是想说我用的转换程式不好,和其他的计算机语言不匹配。我猛地停下来,怒气冲冲:“你乱说什么?这和他们用的程式是一样的!”
“是吗,‘程式’?你不想说几句清清楚楚的希伯莱语吗?”
“你说这系统不好使,可它已经提供了想要的东西,我真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你搞错了,傻家伙,我从未说过这系统不好使!我只是说,它用的是‘鱼儿’的表达方式。好吧,说点你喜欢听的,它运行得太好了所以有点不像他们给你的那套东西。这下说明白了吧?”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这个什么也不懂的人会给我这样的评价?”
乌里承认:“我确实不懂计算机,但是你要知道我整个晚上都在观察工作过程。那些人,我看他们干活都快三十五年了。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思维的语法问题吗?我再对你说一遍:这套系统它是‘鱼儿’的表达方式。”他命令我:“现在,该你对我解释了。”
“他们的程序……有点……哦,那程序太繁复了,不便携带和安装。它还过于引人注目,一启动就会拦截过多的数据。存在某些根本性的缺陷……我试过和他们说我的看法,可是没有人听……‘尽量去做’,他们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这回,是乌里猛地停了下来。他立在我对面,一把抓住我胳膊,直勾勾地看得我浑身不自在:“然后呢?”
虽然不很清楚他会怎么看,我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应对策略和盘托出:“然后……然后我用自己的方式全部重写了一遍。简单说,就是没那么复杂了,更稳妥可靠。当然,效果可能差了一些……他们发现效果不如原来了吗?”
“不如原来?”他大叫,忍不住笑了,“你真是大错特错了!事实上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好的效果。你完全是独自写出来的吗?”
“对。我只是和他们聊了几次,了解他们的技术标准,好让改出来的东西能够匹配,不过我没有告诉他们我要写程序。他们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
乌里点头:“很可能不会。你花了多少时间?”
“研究他们的程序花了一个星期。写我自己的花了两天。”
“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吗?”
“没有。我这么做让你不满意了吧?”
“当然不。你要是用他们那套蠢东西去自取灭亡的话,我当初就不会看中你了。如果我喜欢盲目服从的人,我就不会选你这种独立特行的家伙,也不必要一个懂计算机的,你说呢?”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当时不马上告诉我,而是让我自己琢磨这么久呢?”
“因为只有你自己做的决定,你才敢于去实施。应该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知道当你面对指挥官时——这边的也好,敌人的也好——你肯定勇气倍增。毫无疑问,用你自己熟悉的东西去工作要容易一些。”
“就算是吧,可现在我想知道,为什么不干脆给我一张空白盘?这岂不更简单!害我不得不拐弯抹角,疲于应付这个那个的命令。我感觉自己在哪里都孤立无援!”
乌里带着一丝满意的神情,附和说:“很好啊,这是正常的。对你来说这是求生的最好方式。一如既往吧。”
“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可不容易!”
“在那边,没有什么是容易的。”他很温和地表示赞同。
“‘科技间谍’那边怎么办?我告不告诉他们程序的事情?”
“总有一天得该告诉他们,但时机由我来选。这事我来负责。但是关于你那个程序的运行和功能,你必须私下向我说明。写个东西,附上程序目录,用信封装好,然后单独交给我。所有和你报告有关的东西,都亲自交到我手上,不要在我办公室,也不要让人看见。你不用费劲找见面机会,由我来找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了。”
“那好,你快拿药膏去吧。我呢,回会议室为‘他们’的工作成果说几句好听的去。”
等我回到那帮真主的疯狂追随者中间,他们对我不冷不热。我没任何表情——或者说准确点,没有表现出担心——直接去找法利蒂,他将我一顿臭骂:“哦!是你!你都干了些什么?我敢打赌,你脑子是彻底短路了!”
我短路了!对,他说的对。这是再好不过的借口。我假装很吃惊的样子:“怎么了?”“还怎么了?我一离开你就杀死了阿布…夏杜夫,这就是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必须对此负责?有人认为你是在执行我的命令!”“你知道的,你可以相信我的忠诚。”我有把握这句话能立刻平息他的怒气。果不其然,他不再大喊大叫,有点为难地看着我。他表示:“你的忠诚当然没问题。但是你要当心,别过于冲动。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当中容不下叛徒。”他把手放到我肩上,努力挤出一个伤感的笑容:“阿拉会宽恕你的。你有病。这没什么大碍,但不要主动攻击别人。不要不告诉我就擅自行动,好吗?”我目光呆滞,还是那句话:“我们当中容不下叛徒。”我走开了,离他们有一定距离后,就听到背后传来议论声。
一个游击队员问: “她这是怎么了?脑子有毛病了。”法利蒂向他解释说: “她神经有问题。肯定是在被捕那段时间闹下的。她一定受了毒打,要么就是受不了监禁的压力,所以犯了病。”“让她滚蛋吗?”“不,她对我们还有用。在这样的状况下,她干什么都不怕。以前也没有什么让她怕过。她继续留在我们这里,碰到事情,肯定第一个往前冲。再说,她的偏执对我们也是一种保护。”法利蒂算计得很清楚。
“那对叙利亚人怎么交代?为了杀死阿布…夏杜夫的事,他们可一直在找她。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只可能留在这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叙利亚人会忘记的。”我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干的是什么。装疯卖傻,时不时地激烈抨击一番某个人,然后到叙利亚邻居同志们那儿晃悠几次,好让他们别把我给忘了。总之,一切顺利。
我回去向以色列基地方面的头头们汇报了事情进展。他们对我的计划能否成功抱怀疑态度。我的指挥官强调说:“真是疯狂。当他们发现你是在戏弄人的时候,你就会受到惩罚,一切玩完。”我极力向他解释说,我觉得事情不至于此。就算他们识破我,也得他们愿意承认一帮真主的战士,大老爷们,被一个我这样的丫头片子给耍了。解释不通。等到和乌里在他办公室单独交谈的时候,我举了偷换程序那件事情为例证,那可是众目睽睽之下。
“连在我们这种自称男女平等的地方,都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女人敢来这么一手,何况他们!”他反驳我说: “没有人想到吗?我就看出了你的鬼把戏。不过,我会尽力站在你的立场。暂时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会成功的。”说完这些动听的话,他埋头看文件去了,示意我可以走了。我磨蹭了一小会。我看着他。这个男人总有一些想法和一般的道德标准大相径庭, 而且所有的道德在他看来都无不可。他抬起头,看到我还站在面前很惊奇:“你在等什么? 还有事吗? ”“没了。”“那就走哇。 回来的时候再过来找我,聊聊情况。”我有计划地开始了一段长时间的漂移不定的生活。大部分时间我呆在法利蒂的部队里,为了伪装,偶尔会来点疯狂之举。在这种状态下,我已经很少引起他们的议论。俗话说的好: '向妓女竖起中指,吓不到她们。'其余时间,我走访了一遍联络人,重新建立联系。如果有机会,就去找新的计算机安装我的间谍程序。
这些技术活儿都是通过例行被捕来实现的。叙利亚部队方面的演出台本一成不变: 先是关卡前发生争执,然后讯问若干个小时,在监狱里关上一天左右,这得视当地小军官的心情而定,最后在我的某个保护人施加压力后重获自由。
明了过程并不意味着我就习之若素。每次的殴打都会给我留下累累伤痕。再说,很难保证我在头部接连遭受重击后,还能保持清醒。我很害怕,也许只有等我真的疯了,这种持续数月的事情才会告一段落。
具体过程放到一边,每次任务的技术部分还是很有意思的。当我将某些程序装到目标机器上之后,结果从来都和事前设想的大相径庭。这很有挑战性和创造性。在我四处活动其间,我发现了许多千奇百怪的问题。比如说有两个软盘驱动器却没有硬盘配置,这种机子却能运行;内存统共只有1M0, 驱动器是XT8086,可是却没有副驱动,而 “猫” 干脆就是14400bps。我英勇地抵挡住了强烈的欲望,比如纠正一下下载方面的缺陷,在硬盘上做些许手脚,或者说干脆重装一遍系统。
有时侯,我也会碰上个把这种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