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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还未及将庙堂打量,就听有“呜呜”声从什么地方传来,极像是疏影的声音。
李眠儿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疏影还活着,忧的是自己一路鲁莽而来,什么打算都没有,只怕救不了疏影,还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然事情走到这一步,再多的后悔也无济于事。
“疏影——”李眠儿小心地唤了一声,不过唤完,那“呜呜”声却没有再响起。
李眠儿摘下面罩,朝后退了两步,回到门槛边,她瞅见庙里有三间屋子,四处墙坍壁倒,破败不堪,此时,又静悄悄地,显得极为阴森。
她强自镇定心神,胡乱对着左侧黑洞洞的房间方向,扬声:“明人不做暗事,既做了暗事,又如此藏首藏尾,莫非鼠胆小人之群?”
她话音一落,空荡的堂里回响着她的声音,却没有人即时现身。
李眠儿脊背微微泛凉,自己当真是鲁莽至极,才造成这么被动地任人拿捏。
来时的路上,她就在脑中搜刮对方的身份,只是到达破庙门前也没摸出个头绪来。
这人躲躲藏藏的,意欲何为,是在探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只身前来的么?是在静观其变?
好,他要等!自己只能奉陪!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庙里终于生出一点动静,从左侧的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像是行走时双脚擦地的声音,可是为何听来,那行动恁般迟缓?
李眠儿揪着心窝,双眼朝左侧瞧过去,但她又惧怕,怕看到令她恐慌不已的一幕。经历娘亲一事,她经不起再一重的打击,她真是怕极了!心跳如擂鼓一般,震得胸膛都隐隐作痛!
紧握着拳头,李眠儿肩膀绷得僵硬,眼睛不得不继续盯着声音传出的方向。
终于,黑洞洞的房间里现出一道人影,因为眼睛早已适应这庙中的黑暗,是以,她很快就判断出那身影是疏影本人,原来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仅能一点一点地朝外挪出来。
李眠儿看到疏影四肢俱在,还能行动,心头微微放宽,将要提脚朝她奔去,忽地,在距疏影身后一丈远的地方又冒出一个暗影,那黑影足比疏影高出一个头来,一身窄服,衬得其人修长高大。
见此,她慌得又停下脚步,静静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道身影。
疏影受缚,行动不得不迟缓,而身后那人,明明手脚自如,但步履慢得赛过蜗牛,一声不吭地跟在疏影后面,不急不躁地任疏影在他的前面一寸一寸地朝前挪,场面十分诡异!
第二百八十回 杨花落尽子规啼(十三)
终于,疏影走出了暗影,来至房间门口,她的嘴巴被紧紧箍住,湿湿的眼睛里含满惊恐,不住地摇头,不叫李眠儿再靠近,她则继续慢慢前挪。
李眠儿瞥了眼疏影的身后,那道暗影原地止住了,定定地看着自己这处,那身影深陷黑暗的角落,连他的衣服都看不出是何颜色,遑论他的面孔了。
此人的身份,直到此际,李眠儿仍然一无所知,但从疏影眼睛里的惧怕和惶乱她看出,也许疏影是识得这个人的。不管里头是什么人,疏影就快挪到堂中央,她四下里打量审视,确认没看出什么机关暗道后,她两步冲到疏影跟前,解下她嘴上绑着的布条。
疏影嘴巴一自由,头一句便是:“小姐,你快走!”低低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小姐,你为什么要来!你快走,一会儿我死命拽住她,你尽往人多的地方跑!”
闻言,李眠儿抿嘴一笑,蹲下身子替疏影把膝盖和脚踝处的绳索一并解开,起身又替其把手腕解放。
当疏影张嘴又要说话时,李眠儿给她递个眼神,示意她沉默,疏影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挣扎,满是哀求,满是苦楚。
李眠儿抚着她的手,捏捏她的指背,然后侧身对着左间屋里一动不动的暗影提声道:“既然我已经来了,疏影自是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那黑影只一径看着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不否认,即是默认。
李眠儿嗖地转过身子,声音不高不低,以平常的语气和声调对疏影说:“你速速回府!动秋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不,小姐!我不走!”疏影跺脚央求,“小姐,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好了!”李眠儿打断她。手上再次用力捏掐了掐她的手背,“你快回家去!留在这,你是想害死我么?这位好汉是旧人,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到我身前?”
疏影手背被掐得生疼,心揪不已,听了小姐的话,担心自己呆在这里,万一真成了累赘,岂不更害了小姐?
李眠儿见她疑虑不决。伸手一推。将她推出门去。尔后猛地将破烂的庙门关死,将疏影的哭喊关在门外。
顿时,庙堂内一片黑暗。
忽地,一道劲风袭来。紧接着她的腰间就被一条肌理硬朗的胳膊死死扣住自己的腰身,她来不及惊呼,身子已经腾空,更来不及害怕,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随着腰间那条胳膊在庙堂内旋了一圈,然后就被身侧之人带出了屋顶。
蓦然遇到光线,在黑暗中呆久了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她想第一时间看清绑架自己究是何人,却也无耐泡汤。
脚下的疏影发现头上的动静,边追边大声叫唤:“小姐——小姐——”
片时后。李眠儿感觉眼睛能适应强光后,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树冠丛间穿梭,而疏影的声音愈渐遥远。
偏过脸,她觑向身侧之人。尽管其人戴着面具,但是仅凭他露出来的一侧鬓脚以及半点下巴,她已辨出此人。
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说不惧怕,也是不可能的!难怪疏影方才那副形容,这个人的狠戾,她可是亲身见识过的!
一棵又一棵树从耳际穿过,但身旁的人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带着自己奋力狂奔,看得出,他也是害怕的!他怕被人追踪,他怕疏影回去搬来救兵!
想及此,李眠儿的心里倒是有些感激他,没有把疏影灭口以绝后患!看来,他还是了解自己,并不想彻底得罪自己……
到了一座山脚,这个人仍没有就此歇罢的意思,他提了一口气,将李眠儿打撗抱起,径直冲上山去。
知道此人意不在自己的性命,加上疏影亦没有性命之忧,李眠儿紧张压迫的心境适微松缓一些。于是,她不动弹也不挣扎地任他抱着自己疯跑,反正不耗自己的力气,还能消耗他的体力,只恨自己没有生得再沉一些!
直至山顶,他已是气喘吁吁,李眠儿脚一着地,便四下探望,发现宫廷的位置在正前方,那里如果有大匹人马出动的话,这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暗地冷笑一声,转过头来:“可以摘下面具了么?”
身侧之人倒也不含糊,伸手拂掉面具,却没有看向李眠儿,盯着远方,声音暗哑:“别来无样阿!”
“彼此彼此!”李眠儿瞥了他一眼,掉回身,亦目视前方。
“其实本王早就该料到!”
“你的确早该料到!”李眠儿嘴角溢出一抹抓不着的笑容。
觑见李眠儿嘴角的笑意,身侧之人转过身子:“你似在得意么?”
李眠儿跟着转身,对他冷道:“我现人在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之意!”
“要杀要剐?呵呵——本王若是想杀你,何必费此周折?”
“那你欲要如何?”李眠儿问完,不等他回答,接着又道,“我的性子,在彭皇后那里,想必你已经知道!要我做人质,不过妄想罢了!”
“那好!本王不要你做人质,只要你跟本王走!”
闻言,李眠儿心头震动,此人莫非真心疯了?拔山涉水,冒险前来,竟是为着自己,却将千军万马丢在脑后么?这个人的城府自己是知道的,突然变作这么一个痴心汉子的样子,自己一时适应不来:“你明知不可能的事,又何苦说出来?”
“呵!为何不可能?你若是选择了三皇兄,本王倒是无话可说!”他顿了顿,冷笑,“可周昱昭?呵呵——与本王不过同道中人罢了!既然,你愿意跟随他,那么,依本王看,本王比他更适合于你!”
“同道中人?此言差矣!”李眠儿抬眸睨了对面之人一眼,脚下一挪,重新面向前方,“昱昭与陈王爷——您,绝非同道中人!”
听见李眠儿唤周昱昭唤得这般亲昵,陈王一双细长凤眸直直地定在李眠儿欺霜赛雪的侧部面颈,咬了咬牙根,唇中挤出一句:“妇人之见!”
“你说出这句话,足见你们二人的区别!我劝你,还是尽快赶回对岸去!呶,你看——”李眠儿伸出素白的纤手,指了指行宫所在的方位,那里正有一队人马飞奔而出,根本无需细辨,只看那队人马的快如闪电的速度和气势,除了周昱昭,再想不到别人。
眼前的女子冰清高洁,让人不敢亵玩,如果能得其相伴,足以抵去人生多少遗憾,只是,虽此时近在咫尺,却触手不可及。想到她整日陪伴周昱昭——那个篡权逆子的左右,他就抑止不住嫉怒:“你以为本王会怕了他?”
浑身流淌着危险气息的陈王欺上前,伸手勾过李眠儿的下巴:“应该是本王反劝你才对!奉劝你,趁早弃暗投明,否则,不久的将来,你唯剩陪莽的份!”
听闻陈王口气如此自信满满,再见他竟然穿过周昱昭的沿岸封锁,来到此地,即便看到周昱昭带人马朝这个方向追来,他亦面不改色,李眠儿的心底不可控制地犯嘀咕,她实在想不出来陈王手里还有什么关子没卖。
他大老远大冒险地偷偷渡江,必然不会仅仅为着单见自己一面!扣人质?刚才自己已然明说,让他死心!探地形?这个倒很有可能!
可他在惊动周昱昭的前提下,要怎么回到对岸去?
用手指头都